端午（三首）

鄧醒群

端午的風

江面，有風從遠方吹來

號子的蒼涼被清脆的汽笛取代

誰，還在岸上固執地爭論

歷史欠下的公道

曾經記滿陳年舊事的賬簿

已被蟲子重新填上一首首新詞

不用誰去讀懂蟲子寫下的文字

誰去翻過這頁紙，就是千古罪人

潛伏在水面的蛇，隨時準備出擊

它用細小的尾巴把一江清水攪渾

一尾魚也就迷失了方向

炎熱的風，無法吹散隱藏在深處的冷

光明被黑暗塵封，星星也將月亮烤得比炭

還黑

那一卷竹簡也沉入水底

任由風在江面上吹

端午，東江河

一葉小舟，穿過午間的東江河

漁歌在撒網時唱著，溜過這條江面

滄桑滿天

我想著一條魚的淚，感受到一滴水的痛

捂著胸口，日頭灼傷我的心

血不會凝固，體內流轉

客家娘酒，足以讓我長醉不醒

蓑衣不見了，斗笠也不見了

江風，無聲地吹

網織了又織，故事講了再講

田螺姑娘，美人魚

還有漁夫與木盆的故事

一代一代地講著

端午，與一只螞蟻對話

在這條路上，螞蟻背負著食物艱難地爬行

日落前，它必須把食物送家中

西邊的烏云，已告訴它

一場大雨即將降臨

祖宗賦予它生存的本領

細長的腿，靈敏的觸角

對某些事，總是先知先覺

它卑微地活著，卻總讓人心驚膽戰

摧毀一座城池，對它來說是一件簡單的事

向它示好，祈求它

在我死后不要啃掉我的骨頭

這種癢比死還難受

此時，一只螞蟻沿著我的視線

爬上我的皮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