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師

東江

一

拳師出拳速度奇快，開場鈴聲響起的剎那間，拳頭就擊中對手面門。拳師出拳力大勢沉，對手只要挨上一拳，很少有挺過第一回合的。許多對手還沒進入狀態，就稀里糊涂地成了手下敗將。

有個對手輸了比賽，甚是不服，向裁判提出抗議，辯稱拳師犯規搶先出拳，成績不能作數。拳師莞爾一笑，用手指指自己：“你打我一拳試試。”

對手二話沒說，拔拳就打，拳頭離面門還有10公分時，被拳師用手擋出。對手惱火：“你有本事就別擋我的拳。”拳師把雙手背在身后，示意對手再打，又一個拳頭急速而來，結果被拳師閃身躲過。對手更加惱火：“這個也不能算。”拳師撇了撇嘴：“你再來一下，這次我不躲。”對手毫不客氣地揮拳擊打拳師面門，如同打在厚實的水泥墻上。

拳師面不改色，轉身與助手談笑風生，去領獎了。

二

拳師走南闖北，與跆拳道、空手道、散打、巴西柔術等各種功夫一一過招，未曾遭遇過敗績。于是，拳師自詡拳術天下第一，不求連捷常勝，只求獨孤求敗。

在國外友人的邀請下，拳師來到泰國，與泰拳高手切磋功夫。上臺打擂的幾個泰拳高手出手兇狠，招招致命，拳師更是身手不凡，見招拆招，三五下就把對方打下了擂臺。拳師哈哈大笑：“泰拳聞名遐邇，我看也不過如此。”

話音剛落，一道黑影突然躥上擂臺，一把面粉灑向拳師面孔，糊了他的眼睛，緊接著伸腿絆倒拳師，跳到了他背上。拳師居然敗給了一個10歲小孩，輸得又是那么狼狽不堪，憤怒地咆哮道：“你是哪家功夫，居然如此不講套路？”

小孩沒學過功夫，使的不過是街頭混混打架的招式。

三

在一場意外交通事故中，拳師會失去了右臂。所有人以為拳師會從此退出拳壇，只留下一條金腰帶傳奇。然而，幾個月后，拳師傷愈出院，重新回到了訓練場。

拳師僅剩下一只左臂，無論騰挪躲閃，還是出拳攻擊，只要稍一發力，身體就會失去平衡，跌倒在地。拳師像個學走路的倔強小孩，每次跌倒，都會不服輸地站起來繼續訓練，即便摔得鼻青臉腫，也不放棄。助手心有不忍，苦苦勸告拳師：“不要再折騰自己了，你永遠都得不到第二條金腰帶！”

擦去嘴角的血跡，拳師平靜地告訴助手：“你想錯了，我只想學會一只手也能打的拳擊！”

四

年邁時，拳師打算整理出版拳術教程，將畢生技藝傳于世人。拳師閉門研修數月后，助手們相約上門看望。

趁著拳師到廚房招呼師娘做飯的空當，助手們圍在書桌旁，七嘴八舌地評論擺在桌上的招式圖稿。當翻到最后幾頁時，畫中人的手臂全都畫成了墨團。

“這幾招肯定有玄妙之處，沒有高深的慧根是悟不出來的。”

“絕招怎么能輕易示人，師傅是不想讓歹人學會功夫呀。”

“你們都錯了，拳手出拳速度實在太快了，水潑不進、針插不進，沒法用筆畫出來。”

“用濃墨涂畫，必是力拔千鈞，這是要拳手出重拳的意思。”

拳師站在身后聽著，忍不住撲哧一笑：“你們都是說的哪跟哪呀，這是我外孫調皮，趁我不注意偷偷在畫冊上涂鴉的結果。你們來的時候，我還沒來得及重新畫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