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為別人綻放

孟新

她的真名叫李金枝，近幾年常在我們小區旁的一個公園玩空竹，花樣眾多，難度高。見她把空竹玩得那叫一個精彩，路過她身旁的人，都不禁停下腳步，看上幾眼。

這不僅是因為她空竹玩得好，還因為人也漂亮。精致的妝容、得體的衣服，讓40多歲的她看上去格外耀眼。她玩空竹的時候，還總是面帶微笑，更顯得神采奕奕。

在她的影響下，公園里玩空竹的人多了起來。再過一段時間，我路過公園，看她和一個老人合作玩雙人空竹，姿勢優美，她的臉上依舊帶著微笑。

初冬了，公園晨練的人少了。可是，李金枝依舊在，穿著單薄的衣衫，玩著隨繩子來回飛舞的空竹。偶爾，她會把隨身帶的音樂外放設備打開，在公園里翩翩起舞，什么舞種不知道，只見她舉手投足都是風情。

看的人多了，關于她的點滴也就被議論開了。她并非本地人，兒子上了大學，在這個城市安家，她也跟著過來了。

而且，關于她的婚姻，也有一段故事。她二十多年前被拐賣到了婆家所在的地方，因為長得漂亮，聽說價格很高。如何結婚生子，自然不得而知。

兒子出生后，她就認命了。在家里，她除了伺候兒子，別的都不做。婆家看她倒也安穩過日子，就由著她。

她前半輩子，最在乎的就是兒子的學習。村子里的人沒有見過她這么認真的人，兒子考試不好，怎么樣都幸免不了她給的棍棒下的皮肉之苦。

村里人認為，她不會這么認命。但是，她一直安分過日子，除了照顧兒子，監督他的學習，再無其他。

高考那一年，兒子以全鎮第一名的成績考上了一所全國重點大學，所在地就是這個城市。

她以陪讀的名義跟著兒子，一邊打工賺錢，一邊照顧兒子。

兒子大學畢業后，她和丈夫離了婚。村子里滿是關于她的流言，說她在城里找了一個男人，過好日子去了，把男人孤兒寡母丟在老家。她沒有再回去，但是，兒子工作后，所有的假期，她都讓他回老家陪著奶奶和爸爸。

因為那些流言，兒子不想回老家。她斥責兒子，你能有這么一天，是因為爸爸的付出，不能忘本。

兒子工作，她也沒有閑著，在一個花圃里打工。后來，她弄了一個三輪車，一大早，去花圃進貨，再到市里去賣。

很辛苦，可是，她很開心。每一盆花，都是她精心選的，看到它們都被喜歡的人買去，她覺得這是一件幸福的事。有的花沒有被人選中，她就帶回家，好生養著。時間久了，她租房的院子里，到處是花，成了難得的一處風景。

最近幾年，因為身體不是很好，她就選了“空竹”這么一個鍛煉項目。

我注意她，是因為她是我媽嘴里的“小三”，那個和她并肩玩空竹的人，不是別人，就是我的爸爸。

我約她出來喝茶，她欣然接受，化著精致的淡妝，穿著一件毛呢外套、黑色的緊身褲、高跟短靴。她的確是一個遲暮的美人。

我單槍直入，說明了來意。

她說，你爸爸頸椎病很嚴重，玩空竹是我給的建議，如果你媽媽愿意，也可以跟我們一起鍛煉。別的她不再多說。

來之前，我已經想好怎么羞辱她。可是，看到她臉上的從容和淡然，我發現自己做不到。

那次聊天過后，我們互相加了微信。她常在“朋友圈”里分享做烘焙的方法，還有養狗的各種趣事、花花草草的種養方法。

不久，我媽會玩空竹了，興致高得很，每天都去公園練，和李金枝居然成了好朋友，沒事兩個人就約著逛街。一次，李金枝到我家里做客，和媽媽都喝了一些酒。說起過往，她微笑著說，那是一段經歷，我不抱怨，只努力讓自己活得好。

她說，自己要做一朵永不凋零的花，努力綻放。美麗，不為別人，只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