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類”高洪波

曉光

對足球先進理念執著追求以及對球隊的嚴格管理，卻讓他成為中國足壇一位“另類”的土帥。

近24年來，有機會率領國足征戰世預賽十強（十二強）賽的主帥僅有三人。不善言辭、其貌不揚的高洪波，究竟會成為繼米盧之后最成功的主帥，還是會重蹈敗軍之將戚務生的覆轍？或許，從國足當前的實力分析，更多的人不會看好高洪波和他的球隊。然而，對于任性而倔強的現任主帥高洪波來說，其實在他拿起國足教鞭的那一刻，就似乎注定不會成為第二個“戚務生”——用他自己的話說：征戰十二強，首先要做好自己！其實，無論在運動員時代，還是職業教練生涯，與足球結緣40年的高洪波，時時刻刻都把這句話當成“座右銘”，正是“做好自己”的信念，讓一路走來的高洪波成為燃起國足希望的星星之火……

背負重托，受命于危難間

國足晉級十二強賽的過程，絕對算是一部情節跌宕起伏的驚悚大片。前六場比賽，法國人佩蘭率領的國足越踢越“爛”，尤其是在兩次踢平香港之后，憤怒的國內球迷全面爆發。面對如此被動局下，中國足協在國足僅剩兩場比賽的情況，只好讓高洪波再次走馬上任。

當時，很多土帥都在私下里嘲笑高洪波：“這個時候，如果讓我接手，我肯定不去。當初為了請來洋帥卡馬喬，足協莫名其妙地把帶隊成績還算不錯的主帥高洪波拿下，想不到西班牙人卡馬喬是一個超級“混客”，接下來另一位洋帥佩蘭的能力低下，足協在這個時候，突然又想起土帥了。說是讓我們創造機會，還不如說是在難為土帥！沒想到，連飛機都不敢坐的教練，居然有這么大的勇氣！”然而，臨危受命的高洪波并沒有想太多，甚至根本都沒有考慮，背水一戰成功的概率很小，如果鎩羽而歸會對自身職業教練的前景產生怎樣的影響。

不過，說起“不敢坐飛機”的事情，這恰恰說明高洪波是一位控制欲很強的人。高洪波曾經在一次坐上飛機的那一刻，閃過一個念頭，在空中飛行時候，自己無法掌控自己的安全。或許，正是由于這樣的原因，球隊里面大家都知道，高指導平日里外出，如果能選擇其他交通工具，就不會選擇坐飛機。

不過，對于一位足球教頭來說，控制欲強絕對是一件好事情。當卡馬喬失去了球隊控制的欲望，國足制造了“6·15”慘案；當佩蘭控制不了隊伍中諸多球員，中國男足踢得就像沒頭的蒼蠅。如今，最為注重教練權威的高洪波重掌國足帥印，隊伍向心力立刻發生了改變。

就這樣，老高在僅有兩周集訓期的情況之下，開始了奇跡之旅，帶隊連斬馬爾代夫和卡塔爾，拿到6分，同時在菲律賓、伊朗、澳大利亞等其他隊伍全部取勝的情況下，不可思議地以第12名的成績，幸運晉級。

對此，有球迷驚呼，這已經不是奇跡了，這簡直就是神跡！

然而，仔細想想，為什么高洪波帶隊國足能晉級？為什么佩蘭帶領會連平香港、負于卡塔爾？正是應了那句話——自助者天助也！盡管隊員還是那批隊員，水平還是那般水平，可是在高洪波“二進宮”之后，立即對隊員完成了全新重組，將佩蘭視為核心和靈魂的中場球員、36歲的鄭智摒棄出局。

“這就是高洪波，就從這一點，我就支持他！”這是“高二期”甫一公布國家隊大名單后，外界大多數球迷一致反應！按理說，就打兩場比賽，取勝對手是關鍵。這個時候，對球隊中場進行全面換血，將需要承受多大壓力，需要多大的勇氣。可是，霸氣的高洪波硬是在短短半個月內，將隊伍改頭換面。

如今，在國足幸運晉級十二強之后，國內一些體育專家又開始說出了風涼話：國足能夠進入十二強，已算得上是特大奇跡。國足的運氣簡直好到無法用語言來形容，還怎么敢奢望在今后的十二強比賽時再撞破個大金蛋。而且，國足是以第12名身份晉級的，意味著另外11個對手除了比你強，就是不比你弱，你跟哪個隊抽一塊兒，是哪個隊的幸運，恐怕還輪不到你來高興。韓國、伊朗難踢，日本、澳大利亞就容易對付？都說國足怕韓國不怕日本，可你說的日本是東亞杯上的日本，隊員全來自國內，十二強賽他們在歐洲聯賽效力的球星都會回來，你不怕才怪。

然而，面對外界看衰，老高卻顯得異常鎮定，面對記者提問“對伊朗韓國，我們的優勢在哪”時，他低沉有力的回應一句：“我們想辦法以柔克剛。做好我們自己。”在這一刻，連央視名嘴賀煒也被老高的執著和堅定所感染，揮毫為國足寫就《出師表》：

這一刻，等了十五年。人生能有幾個十五年？離開太久，你就會忘記那個游戲的味道，別人也會忘記你，不知道你做過什么，能做些什么。慢慢地，你自己也會忘記自己做過什么，能做些什么。這真可怕。可我們這次畢竟回來了，我們終于把自己送回了亞洲足球的頂級舞臺，終于可以面對亞洲對手們真實的刀槍。我們弱，不意味著我們要放棄自己，或者魯莽地變成匹夫。在戰略上認清自己和形勢，在戰術上卻要認真地準備每一顆子彈，這是對久違的機會的尊重，這是對自己的尊重。

坦率地講，以國足目前的實力奢望連韓伊，顯得有些過于盲目自大了。可是，在土帥高洪波看來，即使國足處于下風，但有兵書云：“兩強相遇勇者勝”，還有“以柔克剛”“以弱勝強”等諸多戰例，何況足球比賽有許多客觀的偶然因素，加上內心深處的力量和自信，取勝也并非完全沒有可能。

高洪波曾經親口對足協領導表白：做球員的最高目標就是踢世界杯，當教練的最高目標就是帶隊踢世界杯。作者曾經在名帥徐根寶那里追溯高洪波從球員到教練成長經歷，沉默、謹慎一直都是他的重要標簽。從當年那個瘦小單薄的孩子一路走過來，所有的雄心壯志都深藏在高洪波的內心深處。

對于大多數北京人來說，1976年7月28日是發生地震的難忘的一天。大地的震顫把人們從睡夢中驚醒，年僅10歲的高洪波還不明白地震的含義，他只是被父親一把從床上拽下來，然后全家跑到了大街上，直到太陽照常升起。他又困又累，因為學校放假以來他每天都要到體校訓練。這一天，出發的時間到了，他依然像往常一樣，坐兩個小時的公交車來到了北京體育館體校。

下午兩點多，當高洪波滿頭大汗跑進訓練場地時，剛從國家隊退下來、在北京體育館體校執教的徐根寶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隊里最瘦小單薄的高洪波在地震那天訓練開始前半個小時出現在訓練場上。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他是那一天唯一前來報到的孩子。徐根寶感慨良久，但他不得不揮手讓他回家，“難道你不知道地震了？安全最重要，今天不練了！”

如今，40年過去了，徐根寶仍然忘不了這一幕。他也清晰地記得幸福小學體育老師把高洪波帶到他面前，雖然矮小羸弱，但他從他執拗的眼神和頭球時靈活的身姿感受到了那個小小身體里隱藏的力量。

當徐根寶了解高洪波的家境后，更是對他多了一份憐憫之情。高洪波排行老二，父母二人加在一起70元的工資要養活三個孩子。喜歡打籃球的父親認定高洪波繼承了他的運動天賦，執著地送他去學習足球。這個小小年紀的孩子每天要在路上來回奔波四五個小時，訓練結束后經常只有一個饅頭充饑。

就在身邊人要么離開足球場，要么紛紛上調專業隊的時候，已經在北京少年組比賽中出類拔萃的高洪波卻一直得不到機會。這也難怪，他的身體看上去仍然是沒有發育好的樣子，奔跑的速度也不是很快，而對于前鋒來說，高、快似乎是必備的基本條件。在這個時候，很多人都會選擇轉行，可是執著的高洪波仍然堅信：只要做好自己，一定會有機會！結果，功夫不負有心人，后來的他成為全國同齡中最優秀的射手，退役后又成為同齡人中最優秀的職業教練。

翻開高洪波的履歷，中間幾乎沒有斷檔，直接從球員，過渡到球員兼助教，再過渡到主教練，試問如果一個人沒有明確的人生目標，并對目標有強烈的執著追求，怎么會走上這樣一條充滿難辛而又光芒四射的道路？再回過頭來，看看很多其他的退役球員現在都在干什么呢？

高洪波就是這樣一位終其一生都在苦苦追求的人。作為鐵帥，他很職業、很內斂、很善于學習、不斷進取。如果對照中國足球中長期發展規劃藍圖標準，高洪波的足球智商、職業修養或許至少領先了中國傳統土帥許多年。

強勢回歸，冥冥自有天意？

自世預賽第一階段比賽結束后，高洪波很快淡出了大眾視線。不僅謝絕了各大媒體的采訪，甚至連十二強抽簽這樣的“大場面”也拒絕參加。

4月25日，在中超聯賽第六輪比賽剛剛結束的第二天，作者撥通了高洪波的電話，希望他能談談近一個月來對各大國腳考察情況。不過，低調的老高委婉地謝絕了采訪的請求，他誠懇地跟作者說：“真得希望你能夠理解，現在還不是談論的時候。按下來的備戰很關鍵，最重要的是做好自己！”

短短的幾句話，平實的語言，讓人感受到了一種蓄勢待發的力量。

其實，早在高洪波退役走上教練工作崗位時，作者與他相識了。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深沉、內斂、執著、富有理想，而且喜歡接受挑戰。印象里，此前中國男足還沒有哪位主帥在經歷下課時，會得到球員、球迷和媒體的極力挽留，然而高洪波卻做到了！

2011年8月10日，安徽合肥。中國1：0戰勝了南美勁旅牙買加。當晚，合肥奧體中心體育場大雨瓢潑，全場球迷賽后齊聲高喊：“高洪波留下！”眾多球員發自內心地呼吁：“希望高指導繼續帶隊！”電閃雷鳴的天氣，更是為高洪波的謝幕戰平添了幾分悲情色彩……

當時，有一篇題為“國足勝利夜，主帥下課時”的球評引發了球迷的廣泛關注，更有成千上萬的網友在論壇換留高洪波。有一位名為“泡泡”的網友寫道：我不知道這樣的情況是否只是在中國足球的歷史上才有過，一位男足教練以60.53%的勝率以及89.47%的不敗率，在全體球員及現場球迷的一致挽留下走了，還是不得不走了。那個夜晚，留下的只有眼淚和深深的無力感，還有死亡般的絕望。

對高洪波的突然下課，著名球星郝海東直言不解，“既然選擇他了，那要給他一些時間，大家有合同嘛，起碼把合同走完。他已經帶了兩年多了，怎么在世界杯預選賽之前突然就把他換了。”作為昔日恩師，北京隊教練金志揚也有話要說，“在這種情況下，把高洪波撤了，換上卡馬喬，合適不合適？而且事實也證明這是不合適的。”

倒是高洪波自己寬慰起足協領導、球員和全國球迷。

如今，在國足踏上備戰世預賽十二強征程這一刻，此時此刻回想起高洪波當時的“臨別感言”，直到今天依然是擲地有聲，令人動容：

他對領導說：“作為一個中國教練員，我有幸在這里工作兩年多，不會在領導作出一些決策的時候給領導添亂，甚至設置一定的障礙。因為我是一個中國的足球人。”

時任中國足協專職副主席、足管中心主任韋迪，也深深地被高洪波人格魅力所折服，“最初的想法是希望高洪波能夠留在教練組，可是他本人主動提出完成交接工作后就退出國家隊教練組。對此，我們真的很感謝高洪波，可以說我們足協欠他的！為了中國足球，他作出了巨大的犧牲。”

他對球員說：“高指導做教練十二三年，最最開心卻是在國家隊的兩年。我要感謝每個人的付出，是你們讓我獲得這份開心，我會一直記得在國家隊的每一天。這也是我們作為教練最滿意的地方。同時，在足球認識方面，高指導在你們身上實現了一個全方位的提高。這也是我們作為教練員最欣慰的地方。在未來的日子里，我會繼續關注大家，關注每一個人。只要我們在國家隊戰斗過一天，我們就是這個團隊的一員，我為你們祈禱。”

在那一刻，鄧卓翔、馮仁亮、吳曦、杜威、楊智、李學鵬、楊旭、于海……眾將熱淚盈眶。

接著，他又對球迷說：“中國隊目前的好局面來之不易，我希望每個人都能好好珍惜。”

后來，高洪波又對自己說：“我把過去2009年到2011年這段國家隊的工作，作為我的上半時。只要有機會，我要把下半時的45分鐘踢完！”進入十二強，他似乎已經聽到了下半時的哨聲：繼續率隊，打世界杯預選賽。世界杯，是每個人的夢想與追求。

常言道：蒼天不負有心人。時隔四年半后，高洪波終于迎來了國足主教練生涯中最精彩的“下半場”時間。

去年年底，在佩蘭下課后，高洪波第一個向中國足協投遞簡歷，并表示“有義務率領國足渡過難關”。隨后，在中國足協規定時間內，先后共接到了45份簡歷。在投遞的簡歷中，高洪波給自己的年薪報價80萬人民幣。對于“二進宮”的高洪波來說，這份年薪報價甚至不如在中超某俱樂部當個助理教練掙的多，由此可見，高洪波真的是報國心切，并沒有把錢看得很重。

至于中國足協原先比較看好的濟科，巴西人開出了1000萬歐元的年薪。盡管中國足協不差錢，但對于這個高出卡馬喬團隊年薪還高出許多的報價，中國足協還是無法接受。更何況，濟科離開伊拉克國家隊帥位之后，委身于印度的聯賽，中國足協不能不考慮他究竟值不值這么多錢。

前意大利國家隊主教練普蘭德利也是中國足協比較心儀的人選，而且，普蘭德利的報價具有誘惑力，他和三位助手加在一起大約200萬歐元。與中超俱樂部動輒給外教開出的頂薪相比，普蘭德利幾乎就白送給中國足協。

反倒是當時即將離開中國的前主帥佩蘭的建設性意見，直接影響到中國足協領導選帥思路，“高洪波很適合國足，畢竟國足還要征戰兩場四十強賽。若臨時聘請外籍主帥，那么他并不了解中國球員和對手的情況。高洪波、李金羽和李鐵等中國教練，了解中國球員的特點。待國足打完這兩場四十強賽后，再更換外籍教練也不遲。”

就這樣，在“機緣巧合”的特殊時期，高洪波如愿“二進宮”。當中國足協突然向外界宣布：高洪波執掌國足，接替佩蘭率領隊伍打完世預賽第一階段僅剩的兩場比賽。其實，外界都明白，那時的老高只不過是一位“過渡主帥”而已。

或許，在那一刻，就連中國足協也不看好國足晉級前景，說白了就是“死馬當活馬醫”——世預賽四十強賽一旦出局，立刻著手聘請洋帥工作，早早為2022年卡塔爾世界杯長遠規劃。然而，苦等主帥帥位近5年之久的高洪波，卻并不這么認為。在他的人生詞典里，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就要作百分之百的努力——還是那句話，首發要做好自己！

正是在這樣一種強大的信念力量的指引下，老高實現了“自助者天助也”的奇跡。

為球癡狂，歸宿在國足？

在離開國家隊的4年多時間里，執教能力很強的高洪波，卻在中超遭遇了三次下課經歷。與其他教練“因成績不好”被炒掉的狀況不同，高洪波的每一次下課都與成績無關，尤其讓人信服的是，每支隊伍在他的調教下都能取得很好的成績。對此，無數球迷不解，兢兢業業、善于學習的高洪波，無什么總是在中超水土不服，他的職業教練歸宿到底在哪里？

在悲情告別國足那一年，高洪波來到貴州，他率隊打進了2012年足協杯決賽，拿到了聯賽前四名，順利打進了亞冠聯賽，創造了貴州足球歷史。可是，在那個賽季結束后，俱樂部卻拋棄了高洪波——讓他下課的原因是，居然是因為沒有處理好與隊內球員的矛盾，被隊內大佬聯合俱樂部抵制掉了。可是，事實證明，貴州沒有高洪波還真是不行，近幾個賽季盡管加大了投入，可是在2015年卻意外跌入降級深淵。

隨后，高洪波來到上海東亞（現上海上港）執教，在上海他率隊完成了賽前既定目標，可是不足一年時間，因合同到期，高洪波與東亞和平分手后，轉投江蘇舜天執教。奇怪的是，在舜天俱樂部，成績同樣不是壓倒高洪波的最后稻草。當時，在那個賽季，江蘇舜天依然排在了聯賽第6的位置，按照俱樂部聯賽開始之初定下的“保6爭3”指標，這一名次并非不可接受，即使俱樂部要求的進亞冠的任務，也并非不可完成。尤其值得一提的是，2014年足協杯決賽，要不是最后30秒鄧小飛的失誤，高洪波已經可以帶領江蘇舜天拿到足協杯的冠軍提前進入亞冠了。可是，同樣是因為與俱樂部、大牌球員關系緊張，高洪波躊躇滿志的三年計劃，只進行了一個多賽季，便卷鋪蓋走人了。

再遠點說，時光回到7年前，當時高洪波在亞泰下課時，也同樣不是因為成績，相反他帶隊成績十分突出。在其任期內，高洪波帶領亞泰奪得了中超的冠軍，成為中超歷史上最年輕冠軍主帥。與此同時，在亞冠小組賽中還差一點就出線，當時還是每個小組只有一支球隊出線。

為此，外界一頭霧水，如此高水平的本土教練為什么處理不好與俱樂部老板、與球隊中大牌球員的關系的呢？

有分析者指出，其實真正讓高洪波不兼容于中超聯賽這個環境，不兼容于中超球隊的一個最大問題是，身為中國教練，高洪波有著太多“非中國教練”的作派，說到底就是職業教練作派，讓他與眾多所謂的大牌土帥格格不入，與中國幾十年形成的足球江湖文化格格不入。很多時候他的做法，如果換成是外籍教練，就會更為別人所接受。

多年來，在中國足球江湖的世界里，左右逢源的中國教練，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搞關系上——在俱樂部老總這邊要會來事，和主力球員沒事吃個飯、稱兄道弟地喝上兩杯，與媒體沒事打打電話爆爆料，與球迷三天兩頭互動一下。高洪波顯然不是這樣的傳統型國產教練，他的很多作派都是反傳統的。無論在哪支球隊，他幾乎從不和球員一起吃飯更別說一起推杯換盞。對待老板高洪波也不太會來事，有時候還要針對外援人選抱怨兩句。和媒體、和球迷，高洪波的公關工作更是做得不夠，他的更多時間是放在人情之外的足球之上。他不斷地學習國外先進經驗，不斷地思考，用一切機會創造打造、磨合隊伍。

在首次執教國家隊時，高洪波在自己執教的頭23場比賽里，使用了23套不同的首發陣容。高洪波是屬于那種喜歡根據對手情況不同和球員狀態不同，而調整首發陣容的教練。畢竟，他的球隊不像皇馬、國米、切爾西那樣的人才濟濟，當時執教這些球隊的世界名帥穆里尼奧式可以用一套一成不變的首發陣容，打遍天下。可是，對高教練而言，他要做到“巧婦能為無米之炊”，他不斷變化、琢磨、創新，就是要將隊伍實力發揮到最大化。

國家隊“高一期”，打邊前衛的榮昊被他改成了邊后衛，原來是邊后衛、邊前衛的鄧卓翔被他改成了前腰，這兩個球員當時就是江蘇隊的球員。他最成功的改造是針對張琳芃的，當時打中后衛與后腰的張琳芃被高洪波改成了右后衛，里皮接手恒大之后都認為右后衛是最適合張琳芃位置。在貴州，高洪波曾經將自己隊里的外援中后衛改造成了高中鋒，三高戰術直接把那一年的廣州恒大砸暈。即使到了江蘇，被高洪波改造成右后衛的吉翔直接進了國家隊，打上了亞洲杯。被他推上鋒線的埃雷爾森差一點帶領江蘇在足協杯上翻盤。

了解他的人都知道，愛動腦筋，是高洪波的一大特點。無論是從他球員時代的搶點技術、射門技巧，還是從他教練時代制造冷門、逆轉比賽的能力來看，都毋庸置疑地體現著他的高球商，這一點可以說并不輸全球的一些頂級教頭。有評論者認為，高洪波是一個極為有靈性的人，當年徐根寶能一眼看中他，提到最多的一個字就是靈，這東西的確就是天生的。老高不但球商高，對足球也充滿著學習、研究、創新的熱情。他執教過的俱樂部里面，不少總經理都對他的業務能力和工作態度頗為贊賞，因為在中國足球這樣一個浮躁的圈子里，能這么沉下心去鉆研業務的應該還找不到第二個人。據說老高工作的筆記本里存滿了各種關于足球的數據及材料，國內的國際的全都有，為了和國際足球理念接軌，他主動學習英文，這樣便可以讀懂從國際足聯訂閱的雜志。而且高洪波多次自費去海外學習，到國外俱樂部進行實地考察，了解先進的足球訓練模式。所以新聞里經常能夠看到他和洋帥相談甚歡的圖片，因為語言沒有障礙，也懂得如何跟洋帥交流經驗。

高洪波研究足球不但全面深入涉獵理論知識，也敢于利用實踐機會對所學所思進行驗證、創新。這主要體現在大膽布陣、變陣、用人、換人上——老高用兵基本上和保守兩字扯不上關系，排出的陣容也常常出人意料。對于高洪波這個足球智者而言，一切都應該依照自己平日所學的足球理論規律去辦事，怎么構建球隊？怎么構建主力陣容？買什么樣的外援？面對不同的對手應該采用什么樣的陣容和技戰術？他追求知行合一。

然而，高洪波對足球先進理念執著追求以及對球隊的嚴格管理，卻讓他成為中國足壇一位“另類”的土帥，也這讓他的職業教練生涯在中超賽場上屢屢受挫——在他的足球世界里，高洪波始終堅信，足球是科學，而科學是嚴謹的，不應該有所妥協；教練就是權威，任何大牌也不能挑戰教練權威，任何俱樂部老板和官員也不能干涉球場上的事兒，大不了我辭職不干了。

為什么高洪波總是處理不好與球員和各界的關系呢？是高洪波天生的性格缺陷嗎？但是同樣的一個高洪波在國家隊執教時卻又叫好聲一片，從球員到媒體再到球迷都極度認可。說到底，高洪波最大的悲哀之處是，他以一個中國教練的身份卻按照外籍教練的方式執教球隊。

有專家指出，像很多外籍教練一樣，高洪波喜歡啟用年輕球員。從貴州到東亞再到江蘇，隊里的年輕球員都獲得了遠比其他教練在位時更多的機會，而讓年輕球員出場，毫無疑問會擠占隊內老隊員的出場機會。在中超，出場機會就意味著掙錢的機會。

至少在現階段的中國，高洪波應該是一個遠比其他中國教練更為“職業”的教練，但在一個并不職業的中國足球圈里，這樣的教練注定是一個異類。也許只有利益與人情不那么濃重的國字號，才是他最好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