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無島（二）

陳舸弋

沒想到干這一行，竟耗費了我近半個月的時間。

天才總是喜歡寧靜、偏僻的地方。我從家里出發，先坐飛機，再坐火車，又走了一大段路后坐船渡過一條湍急的河，到對岸之后又與當地居民——說是居民，其實更像土著部落——協商了許久，最后我差不多在哀求了，他們才終于答應，讓我坐驢車，他們騎著驢帶我去。

坐了兩天驢車，壓根兒就沒走多少路，倒是那些行李——毛巾、水、衛生紙等生活必需品被那些土著人騙走了不少。

驢車終于停了下來。我趕緊坐起來，定睛一看：天哪，竟是一片原始叢林！不過，我在失望之前，忽然想到了什么。

“到了，就這兒。”土著人說，順手把我拉下來，“我們只能把你送到這兒了。剩下的路，你得自己走。”

“我自己走？我又不知道他在哪兒，往哪兒走啊！”

“只能靠你自己了。你說的那個天才住的地方，沒有人知道，更沒有人去過。”

“那你們為什么把我拉到這兒來？”我心急如焚地問。

“我們只知道他就在這片林子里！”他們已經不耐煩了，沉默了一小會兒后，說，“好自為之吧！”說完，他們騎著驢走了。

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我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急切、憤怒、無助，似乎還有些后悔。各種情緒混在一起，越發覺得心里鬧得慌。

過了一會兒，情緒稍稍平緩下來。我環顧四周，希望能找到小樹屋或叢林小室之類的，結果不出所料一沒找到！

這次我又開始尋找有特點的東西，如歪七扭八的樹、品種奇異的草，但也沒找到！放眼望去，只有蟠曲虬龍一般的枝干、茂密的灌木叢、黑暗處警覺著的野獸和飛來飛去的各色昆蟲。

我頹然坐在地上，束手無策。地面的植被茂密柔軟厚實，地上舒服極了，像高檔的席夢思床，而且躺下來倍感涼爽，讓我心急火燎的心情平復許多。

忽然，身下的草叢猛然將我抬起來，我被甩出一個趔趄，但還是努力站了起來。定了定神，我這才發覺身旁的鮮花竟聚攏到一起，擺成一個“箭頭”的形狀！

我順著箭頭所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是叢林深處，幽暗深邃，指向那里是什么意思呢？

既然來了，還猶豫什么？跟著它走唄！

我撥開樹枝，毅然前行。路邊的野花隨著我的步伐，陸續組成箭頭的形狀。我越走越激動，越走越來勁，腳步也越來越快，最終，我看見了一間簡陋的小木屋。

難道這就是了？我心想。

門已完全被灰塵遮蓋，我快步走到門前，輕輕拂去塵土，定睛一看，不禁失聲尖叫——門上清晰地印著幾個字母：Neverland。

我推開這扇老舊的門，灰塵立刻落了我一臉。這是一間破敗不堪的小屋，顯然年代久遠。落滿塵土的木桌上，一張發黃的紙異常顯眼。我還未拿起來，就看見明顯的兩個字——“白果”。

這是一封信。內容如下：

親愛的白果，你好。

我知道你一定費盡周折來找我這個“天才設計師”，不過，在你來見我之前，你需要知道一件事——我既不是天才.也不是個設計師，我只是個普通人。現在你要做的事情是把這封信收好。

沒有落款，內容令人摸不清，可我還是按信上說的做了。拿起這張紙的一瞬間，我就覺得腳下一空，眼前一黑，掉了下去。

我重重地摔在柔軟的地上，還好，不很疼。我掙扎著站起來，“嘩”的一聲，燈火通明。

這是一條長長的甬道，末端有一處拐彎，通向遠方，身后是一堵水泥墻。

“你來了？”一個響亮的回音從遠處傳來，很輕快，仿佛被陽光浸過似的。

“是……是啊，我來了。您是……”

“我？我是個普通人……”

遠處傳來噠噠的腳步聲。同時，在甬道的拐角處，一個人的影子越來越長、越來越近，最終他出來了。

這個青年身材高大，向上挑起的杏花眼、不薄不厚的嘴唇、棕色的頭發，頗為英俊。他瞇縫著眼，沖我咧嘴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你是……”我不由自主地親切地問。

“我是個普通人。”他說，“現在你不要害怕，我不會把你怎么樣，我也不是僵尸。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你是如何找到這里，找到我的？”

我拿出家譜，給他看最后一頁。

“啊！你竟然……難道……”剛才充滿笑意的表情頓時消失，他的眼里流露出驚訝與疑惑。他拿走了家譜，快步向前走，我緊緊跟在他后面。

“哎，我也是這么進來的。以前，父母杳無音訊，隔幾個月就買一堆東西回來一趟，熱烈擁抱、親吻我，然后又依依不舍地走了。后來，我發現了與你這張圖一模一樣的圖，于是便找到了這個地方。對了，你的姓名……”

“我的姓名？你問我的姓名？難道你不知道嗎？”我驚訝極了。

“哈哈，你真幽默！”他輕輕地笑著說，“我怎么會知道你的姓名！”

瞬間，我警惕起來。我拿出那張命令我把它收好的信給他看。他接過來，瞥了一眼，說：“這張紙——你是不是在上面小屋里的桌子上看到的？是不是一拿起它，你就掉了下來？”

“是啊，這不都是你設計的嗎，天才設計師？”我責問道。

“天才設計師……哎！人們都這么叫我。可我也是被這張紙帶到這里的呀！我也拿起桌子上的這樣的紙，就掉進來的！”

就這樣，我們愉快地談了一整天。他過去的情況、遭遇的事，與現在的我完全一樣！我消除了以前的戒備，我們成了忘年交。他告訴我，他叫璨冽。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