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生土長的人

殷艷

把老李送走，時間已經不早，我快走兩步，趕往公交站。軍改開始了，他信心滿滿地從大機關到另一個城市報到去了。

站點有車，也有一些人，我松了口氣，這說明車快開了，不用一直等。燈光昏暗，我拖著稍顯疲憊的雙腿，在隊伍后面跟著。老李這一走，我們又天各一方，過上了牛郎織女的日子。

車門開了，大家陸續上車，一些老鄉艱難地把形態不一的行李往車上扛。刷完卡在車里站定，我瞬間被眼前春運式的場景震撼了。車開動了，躁動少了些，我靜靜地看著前方，感覺氣味還好，沒有預想的難聞。

大家開始三三兩兩地聊天。我只聽得到近處的對話，左側靠窗的一個年長的聲音問：“你們是哪里的？”

“河南周口、漯河。”靠近我的三十出頭的女人回答。

“那你們會說廣州話嗎？”

“不會。我們沒讀過書的。”

“啊？不會吧？都沒念過書？”

“對啊，那時候窮沒有讀書的，讀不起！”……

在這座南方城市，我看到北方人的融入，不一樣的語言文化，不一樣的生活方式，他們卻在這座現代化的城市里共生共融，給這座城市帶來勃勃生機。就像我們這些來自五湖四海的兵，穿上軍裝，告別故土來到火熱的軍營生活和工作。這些年過半百的河南老鄉，目不識丁也可以快樂地闖蕩世界，我們新一代年輕軍人有什么不可以的？

改革以來，很多人手足無措。因編制調整，我也在機關清理干部時回到基層。一開始，我心里有過落差，有過不舍，更多的是來自朋友的嘲諷和各種不理解。而今，我已不想再為這些所累。

當初入伍時，我的理想是保家衛國，讓老百姓安心生活，早已做好各種準備。我從哪里來？我本就是從老百姓而來。

想到這里，我心里釋然了很多，頓時充滿了力量。人生的路，沒有哪一步是事先預知的，就像我正是因為沒有買車，才有機會近距離接觸到這些可親可愛的老鄉，讓我領悟到人生的真諦。

不忘初心，不忘根本，我們原就來自同一片土地，來自同一片充滿希望的田野。

這一路，大約半小時車程，到站時我卻舍不得下車了。回頭看看這些老鄉，心里響起那首歌：“我的老家，就住在那個屯，我是那個屯里，土生土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