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常收到一類留言,句式是:你說得很好,可是在中國行不通。
我們與你們,中國與外國,似乎有兩套規則,兩套人性。在某些特殊技能上,一類人與另一類是不同的,比如,黑人跑步厲害,主要就是贏在基因上。但在人性上,沒有區別。我們與你們一樣,中國與外國一樣,外國行得通的,中國也行得通;中國人做得到的,外國人也能夠。
說到日本,中國人無論好惡,可能對人家的發達程度、衛生狀況、敬業精神都是佩服的。可佩服之余,慣用的句式又會出現:日本是做得很好,可是在中國行不通。
早期西方旅行家對日本的印象并不好:懶惰、骯臟、不守信用、投機取巧,總之,一點希望也沒有。現在,沒有哪個西方旅行家敢這么說。早年看《羅杰斯環球投資旅行》時,對他評論東京印象很深,他已視此地為發達資本主義的標志,是他最想待的城市。
投資家羅杰斯的眼光挺有意思,也就是沒有你們與我們,你國與我國之類的思維。作為一個環球旅行的美國闊人,他親自查看當地的市場、工人的素質、系統的穩定性,然后判斷出有無投資前途。所以,他也一直是個看好中國的投資家,比許多中國人都對中國更有信心。
人窮志短,窮人難免自卑,中國一直是個窮國,只是近來才略有起色,經濟總量已經超前,人均還是落后。窮國之人,認為富國之人事事比自己強,也在情理之中。這種自卑,有兩種表現方式,一是體現為過度謙虛:你們行,我們不行;你們高貴聰明,我們低賤愚蠢。你們別來嘲笑我、打擊我,我已先趴下了。一種是近來更為流行的過度傲慢,愛代表全中國人說話,你敢得罪我?把你趕出中國這個巨大的市場!中國市場主宰你的生死!中國人才能做到,你們做不到!這又擺向了另一個極端。骨子里還是自卑。
人性都是一樣的,人思考、作決定,只能從個體出發,只有“我”,沒有“我們”。這是個人主義的思維方式。它認為,相同的條件下,人性將驅使人們做出近似的事情,這是高明的投資家羅杰斯的判斷前提:無論哪里人,只要勤奮,有自由,產權有保障,則一定越來越富。反之亦然。
這在管理學大師彼得·德魯克身上體現得更為明顯,當希特勒還是歐洲冉冉升起的政治明星時,各路政客及知識分子大唱贊歌,他看見納粹青年的游行,發現個人主義完全消失,預見到歐洲將有危險,離歐赴美。戰后,他看見日本人的勤奮與創新,又是最早預見到日本經濟奇跡的人。
我們如果想像這些大師一樣,發現希望與財富的所在,那就一定要記住,個人才是判斷的起點,要習慣說“我”,要意識到,一個人躲藏在“我們”與“我國”里,這種集體主義思維,無論是自卑,還是自大,都是危險的信號。
(摘自“連岳微信公眾號” 圖/黃文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