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燁
當代文學經過80年代、90年代和新世紀以來的演變,經由分化與泛化,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這不僅使文學由過去的基本上以體制內作家為主的嚴肅型文學,已分化為嚴肅文學、大眾文學和網絡文學的三足鼎立新格局,而且在不同板塊領域內部也進而分野與分蘗,使得文學比過去地域更為廣闊,空間更顯博大。
跟過去較為單一的格局相比,現在的文學多元格局,在各種力量的介入與推導之下,各顯身手,活躍不羈,可以說已迫近“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基本態勢。但毋庸諱言的是,這種前所未有的分化與分立,卻使文學整體上又陷入了繁而不榮、多而不精的境地,使得當下的文學與文壇,活躍與繁雜并存,機遇與挑戰同在。這樣的一個現狀,是與從社會到經濟到文化的“市場化”“全球化”“信息化”和“娛樂化”等大的背景、大的環境密切相連的。應該說,這種新的現實,不僅超出了原有的預想,而且大大超出了我們已有的經驗,是一種全新的文學存在。
2015年10月,習近平總書記的文藝座談會講話公開發表,《中共中央關于繁榮發展社會主義文藝的意見》正式下發。無論是習近平總書記文藝座談會講話,還是《中共中央關于繁榮發展社會主義文藝的意見》,都直面當下文藝與文化的現狀提出要求,切近文藝領域的新變作出部署。其中有關文藝現狀的深刻變化與影響的論述,觸及了新世紀文藝的實質性問題。習近平指出:“互聯網技術和新媒體改變了文藝形態,催生了一大批新的文藝類型,也帶來文藝觀念和文藝實踐的深刻變化。”這個概要而精到的論述,既指出了新的文藝形態產生的背景與緣由,又指出了新的文藝形態給整體文學帶來的巨大而深刻的影響。因此,深入了解文學的如許變化,把握文壇新的走向,就是繁榮和發展社會主義文藝的題中應有之義。
新演變
當代文學進入到當下時期,呈現出豐繁的樣貌,是經過30多年的歷程逐步演變而來的。而30多年的文學發展,可以分為三個階段來看:新時期與80年代、90年代,新世紀以來。而在這三個相互銜接與彼此遞進的階段里,文學都遇到了以前未曾遇到過的巨大的沖擊與挑戰。三個階段分別有三次浪潮,而三次浪潮構成的三次沖擊,內涵與側重各不相同,強度與烈度又前所未有。文學正是在直面這種浪潮、承受這種沖擊和迎接這種挑戰的過程之中,不斷轉型與繁榮發展,與社會一起變革,與時代一道前行。
80年代是以政治浪潮為中心的文學演進。這一時期文學的所有舉措與行動,都基本上是圍繞著政治性的問題而展開。這種政治的浪潮最先表現為人們對“四人幫”及其極“左”路線對文藝領域的禍害與影響的清理與清算。有關文藝與政治的關系問題,有關文藝批評的標準問題,有關文藝的方向與方針問題,有關人性、人道主義問題等等,便是這種政治背景之下的理論批判與文藝清算的具體表現。與此同時,文藝界在“解放思想,實事求是”的精神推動下,又進而探求文學走出政治束縛之后的新的生長空間與更大發展前景。發生于80年代中期及其之后的關于“朦朧詩”爭論、“尋根文學”爭論,尤其是有關“文學主體性”問題的論爭,使得文學進而拓展了觀念,找到了新的立足點。文學理論批評界在松動自己的觀念,刷新自己的視野的同時,也大力促動了文學創作走出現實主義一統天下的已有格局,文學創作上的“新詩潮”“問題報告文學”“尋根小說”“新潮小說”“新寫實小說”的相繼登臺,使得文學創作由“一元”向“多元”大幅過渡,當代文學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多樣化狀態。
90年代的文學,基本上面臨的是經濟浪潮的影響與沖擊,經濟與文學的扭結,構成了這一時期文學發展的主旋律。1993年鄧小平“南巡講話”之后推動起來的經濟改革熱潮,以及隨后的“市場經濟體制”的提出與確立,使社會生活真正走向了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經濟建設走向了以市場經濟為重心,文學賴以生存的社會基礎開始由“計劃“轉向了“市場”。面對突如其來的經濟大潮,文學工作者一時格外焦慮,發生于1994年間的關于“人文精神的大討論”,實際上是知識文人面臨現狀與危機的一次重新定位和自我救贖。在這個時期,文學創作一度也充滿著迷茫,呈現出散淡、無序的狀態。但這一時期的文學,也有兩大收獲,那就是個人化寫作的應運而生,長篇小說的長足崛起。
文學走進“新世紀”已整整15年,迎來另一個更大的浪潮和更強的一次沖擊,這就是由傳統媒體的轉向與網絡媒體的新興聯袂構成的信息化與媒體化大潮。與前兩次有所不同的是,信息與媒體的浪潮倚仗著高新的電子科技手段和全新的運作與傳播方式,直接地介入到文學、文化的領域,對文學和文壇構成了強勁而持續的巨大沖擊。從顯見的層面看,網絡帶給文學的,主要是依賴于網絡平臺的網絡小說、博客寫作,以及那些以網絡文學為主業的眾多的文學網站。實際上,網絡帶給文學的,既有新型的文學關系,又有新穎的文學觀念,而它們在給整體文學添加新元素、增加新活力的同時,也帶來了新的沖擊,構成了新的挑戰。比如,在網絡介入文學之后,主導網絡文學和影響整體文學的主要關系與基本力量,是網絡科技、網絡傳媒、網絡文化。由此,也帶來了一系列新的元素,產生了一系列新的關系。其一,是文學與網絡傳媒的關系,或者說是文學與新型傳媒及其傳播方式的關系。其二,是文學與產業的關系,這種文學與經濟的深度聯姻,是網絡帶給文學的另一個重要的新型關系。網絡自產生之時起,就與商業和資本的關系一直難解難分,而以網絡為平臺的網絡文學,正是憑借著網絡科技和資本投入的兩個輪子,迅猛而強勢地發展起來的。
經過多年的實驗與實踐,網絡文學生產的一些基本方式與模式,已大致穩定下來,形成事實上的行規。在這種方式與模式的確立過程中,一些屬于網絡文學所特有的文學觀念,也形成一定的范式,造成廣泛的影響,從而給當代文學在帶來新鮮養分的同時,也帶來了新異的沖擊。比如,文學寫作上的娛樂第一的原則,文學傳播上讀者至上的觀念,文學經營上的利益為重的理念,等等。這些觀念既在導引著網絡文學的運行,又在影響著整體文學的發展,使文學從構成元素到內在動力,都更為多元和多樣。
新形態
與以前的文學時期相比,進入新世紀之后的文學,因為社會生活的疾速發展和文化環境的劇烈變異,遇到的問題和面臨的挑戰,日益由外部深入到內部,這使得文壇不能不相應地發生變化,而這種變化既是潛移默化的,又是極其巨大的。
過去的文壇,大致上是以專業作家為主體隊伍,文學期刊為主要陣地,作協、文聯為基本體制的一個總體格局。這樣的一個當代文學的傳統結構模式,在進入新時期的80年代之后,就在種種革新與沖擊之下,發生了一些顯而易見的變異。如政治意識形態讓位于文學本體理念,民間寫作大量涌現,網絡文學強勢崛起等等。而90年代以來的以市場經濟為中心的社會變革,廣泛而深刻地影響著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這使得文學賴以存身的經濟基礎、文化環境和傳播手段等都發生了前所未有的劇烈變動。對應著經濟基礎、文化環境和傳播手段的變化,市場化、大眾化和傳媒化聯袂而來,并形成了一種基本定勢。可以說在被動應變和主動求變的兩種動因之下,文壇開始發生結構性的變化。比如,幾十年來基本上以文學期刊為主導的嚴肅文學,已逐漸分泌和分離出以商業出版為依托的大眾文學,以網絡媒介為平臺的新媒體文學(或網絡文學)。
嚴肅文學或主流文壇,在過去,基本上就等于整個的文壇。由作協、文聯系統主辦的各類文學期刊,是文學作者學習寫作和發表成果的基本陣地,也是文學讀者閱讀作品和瞭望文壇的唯一窗口。現在則不然,一些作者可經由出版運作直接出書,或在文學網站自由發表作品;文學的進路與出路都較過去更多了。但文學期刊仍然以嚴肅文學的堅守,高質量作家作品的推出,成為整體文壇的重要構成和重心所在。
大眾文學是在文學圖書的市場化出版與商業性營銷的過程中逐漸浮出水面的。進入90年代以來,因為出版行業的逐漸市場化,尤其是民間力量介入出版后進而強化了市場運作與媒體炒作,文學出版開始由過去的以作者為主轉而走向以讀者為主,一些文學名家的力作經由“炒作”,大幅度地提高了印數,一些無名作者的作品也可經由精心包裝,走進圖書市場甚至成為暢銷作品,文學出版由此進入了市場化的新階段。而在長篇小說出版領域,則逐步形成了以“圈子里”叫好的嚴肅作品和“場子里”叫座的流行作品的兩類作品各行其道的基本趨向。
新媒體文學的主要構成是網絡小說,尤其是類型小說。按照大的走向,類型小說可分為寫實與虛構兩大板塊。寫實板塊里,有官場、職場、婚戀、校園、歷史、軍事、特戰、諜戰等。虛構板塊里,則有武俠、仙俠、穿越、架空、靈異、修真、驚悚、耽美等。類型小說不僅在青少年讀者中廣受歡迎,而且成為影視、游戲、動漫等形式進而改編衍生產品的主要來源。除此之外,博客寫作、手機文學也在蓄勢待發。
在這樣的一個三足鼎立的文學新格局的背后,是文學的環境與氛圍的變異,是文學的生產與傳播的轉型。新世紀文學顯然在不斷地延展與陡然的放大之中,已非單一、單純的文學領域里的自給自足的現象,它必然又自然地連綴著社會風云、經濟風潮與文化時尚,正成長或變異為一種混合形態的新型文學。
我以為,文學的這種前所少有的新變,文壇這種與前不同的態勢,也如同社會經濟生活出現了不同以往的新狀態一樣,文學也進入了一種有別于以前時期的新形態與新生態。這種新形態與新生態的主要特征是:當下的文學進入了一個凝聚著新力量,混合著新關系,含帶著新元素的文壇新階段。
概要地說,這種文學新形態、新生態,主要表現在以下四個方面:
第一,在文學生產上,日益呈現出多機制與多成分的混合性、混血性,創作的組織,寫作的主導,作品的運作,由傳統的作協體制、期刊和出版社機制,變成事業與企業、國企與民營、紙媒與網絡等多種力量共同參與、多個鏈條齊頭并舉的多元狀態。
第二,介入文學的元素增多了,影響文學的關系復雜了。過去影響文學的,主要是社會文化氛圍,現實政治環境。現在不斷加入進來的,既有市場與資本,又有傳媒與信息,還有網絡與科技,這些元素的介入與強化,使得文學的場域格外混雜,文學的關系更為復雜,影響文學的元素與因素、動能與動力,也更加多維與多向。
第三,在作家群體與作品構成上,因為新代際的崛起,類型化的分泌,成分更為豐富,樣態更為繁雜。嚴肅與通俗,傳統與類型,紙質與電子,線上與線下,各自為戰,又相互滲透,總體形態更為豐繁多樣。
第四,文學的傳播、閱讀與接受,因文學讀者的年輕化,審美趣味的分化,娛樂需求的強化,在文學類型多樣化的同時,文學的閱讀也將進而走向分層與分眾,多面與多邊。經典閱讀與輕松閱讀,紙質閱讀與電子閱讀,靜態閱讀與移動閱讀,將在分化中并立,在共存中互動,并帶來趣味上的抵牾與觀念上的沖撞。
新挑戰
新的演變帶來新的格局、新的形態,也構成了新的問題、新的挑戰。這些問題以新舊雜陳的方式交織在一起,總體上又呈現出豐繁多樣的狀態,令人目迷五色,難以分辨;而即便是理清了眉目,找到了癥結,又因其盤根錯節,犬牙相制,在如何處理和應對上又構成極大的挑戰。
這些構成沖擊與挑戰的問題與難點,可從以下四個方面來看:
一是寫作的分化。
文學寫作日趨分化,已是不爭的事實。這種分化從大的方面看,有靠近嚴肅文學的,有偏于通俗文學的。深入底里去看,嚴肅文學中又有為人生的,為人民的,為個人的,還有為藝術,為評獎的;為評獎的寫作中,還分別有為“茅獎”的,為“諾獎”的。而以網絡文學為主的通俗文學寫作中,有為興趣的,為娛樂的,為出名的,為掙錢的,五花八門,不一而足。作為一種個人化的精神勞作,文學寫作的各種追求,似乎都無可厚非,但實際上卻是大可予以追問的。如果寫作只是個人宣泄,只是文字游戲,沒有更高的目標,缺少藝術的品質,不考慮讀者的觀感和社會的效益,這樣的疏離世道人心的作品,很可能是既給讀者添堵,又給社會添亂。文學與藝術創作中所以經常會出現一些庸俗現象與低俗亂象,蓋因一些寫作者秉持的理念只有基本的下線,不求較高的上線。
文學寫作作為一種精神勞動,文學作品作為一種藝術成果,怎樣在追求個人性中兼顧公眾性,在信守自主性中兼顧社會性,在適從市場性中兼顧藝術性,在圖求藝術性中兼顧思想性,需要寫作者不斷檢省自己和校正路向,也需要文學從業者和關系人理清自己的思想觀念,樹立正確的判斷尺度與健康的欣賞趣味,努力造成不失正鵠的審美風尚和光風霽月的文化環境。
二是傳播的變化。
文學傳播較之過去,既在紙質化的方式上新增了電子化的傳播方式,同時也借用和借重其他方式,使文學傳播進而趨于多樣化了。
電子與網絡的介入文學傳播,一開始只是網絡文學作品,現在則不限于此。紙質作品的電子化,網絡作品的紙質化,這種雙向轉換已是出版領域的常態化方式,這使傳統形態的主要以紙質形式傳播的文學作品,越來越多地走向了電子化。現在不僅圖書電子化了,而且期刊、報紙也電子化了。這種電子化延伸到手機之后,手機也變成了移動化的閱讀工具,使得閱讀在時間與空間上,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擴伸與延展。
傳播的變化帶來的,不只是在紙質形式之外又有了電子形式,它還打破了傳統閱讀的靜態方式,超越了紙質作品的背靠背的閱讀方式。它的動態型閱讀,尤其是跟著作者更帖閱讀的方式,使電子形式的傳播充滿了一種讀寫之間的密切互動,作者留意讀者的跟帖,讀者介入作者的更帖,這使傳統的作者與讀者的關系,變為了偶像與粉絲的特殊關系。這種讀寫互動的共同體,也構成了網絡文學不同于傳統文學的最大特征。
文學傳播中的另一個新的現象,是影視改編作品對于小說原作的大眾化推廣。小說改編影視作品,這在過去多見于傳統型的紙質作品,但現在則成為網絡小說走向讀者大眾的一個重要方式,許多傳布于網絡之際的類型小說,通常先改編成影視作品,經由高水平的技術制作與藝術演繹賺取較高的收視率之后,再予出版紙質作品,進而占領出版市場,贏得更多讀者。前幾年的《后宮甄嬛傳》《步步驚心》,近期的《瑯琊榜》《花千骨》等,都是極為成功的典型例證。這種運作方式的迭獲成功,已使網絡小說作者把改編影視作品看成最為重要的傳播方式,而網絡小說也由此成為影視作品改編的主要來源。
三是閱讀的俗化。
現在的閱讀越來越趨于通俗,乃至低俗,是顯而易見的。閱讀的這種下滑性變化,有兩個方面的主導因素與具體表現。
一個方面是娛樂性的欲求逐步凸顯,消遣性的需求不斷增強。這些年,隨著娛樂化的文化潮流漸成風尚,消遣性的文化消費大力增長,文學作品尤其是流傳于網絡的類型小說開始注重娛樂性元素和游戲性功能,使得注重消遣與娛樂的文學閱讀與文化消費,有了可供選擇的豐富對象,供與需的兩個方面形成互動關系,構成了一定的利益鏈條。這些年來,在文學圖書的出版銷售中,越來越呈現出兩種不同的取向,一種是“圈子”里叫好的,一種是“場子”里叫座的。“圈子”里叫好的,“場子”里不叫座;“場子”里叫座的,“圈子”里不叫好。而那些“場子”里叫座的,要么是官場小說、職場小說,要么是玄幻小說、穿越小說,或者是改編了影視作品的小說原作。總之,一定是故事好看的,意趣好玩的,讀來輕松的。
另一方面是隨著網絡科技蓬勃興起的電子閱讀。電子形式的閱讀,帶有輕閱讀、快閱讀、碎片閱讀、圖像閱讀的諸多特征。這種閱讀近似于瀏覽,主要以獲取顯見的信息與淺層的愉悅為主,與旨在精神陶冶和藝術審美的深度閱讀相去甚遠,但已成為青少年文學閱讀的重要方式。2013年間,廣西師大出版社作了一個“死活讀不下去的書”的網絡調查,數千名網友參與投票,把諸如《紅樓夢》《百年孤獨》等已有定評的中外文學名著一概投了進去,而且還位列前茅。這里蘊含的問題,既有現在的一些文學讀者在觀念上疏遠經典的問題,也有一些青年讀者用電子閱讀的方式對待經典的閱讀錯位問題。還有一個實例是,2015年上半年,在北京大學圖書館、山東大學圖書館所作的學生借閱文學圖書排行榜上,兩所大學都是《盜墓筆記》排第一。即便《盜墓筆記》屬于網絡小說中的力作,但仍屬于通俗性的類型文學,那么多的名校大學生競相閱讀,不免令人為之驚愕。現在的大學生,應屬“90后”一代中的精英,而他們在文學閱讀上的取向與口味,無疑偏向了通俗。精英閱讀尚且如此,其他人的閱讀可想而知,這確實讓人很不樂觀。
四是批評的弱化。
當下的文學批評,無論是與批評的過去時期相比,還是與創作的現狀相比,都明顯地趨于弱化了。這既跟文學批評的自身更新求變不夠,未能與時俱進有關,更和文學創作的發展日益泛化,新的文藝形態層出不窮有關。可以說,現在的情形大致是,相對滯后的批評,面對不斷更新的創作;相對萎縮的批評,面對一個不斷放大的文壇。
批評的問題,涉及理論的充實,方法的更新,視野的拓展,隊伍的建設,力量的整合,新人的培育等諸多方面的問題。這些問題的切實解決,既要靠批評本身去努力奮斗,不斷調整,也要靠整體的文學領域協調動作,通力協作,尤其是有關文學、文化領導部門的高度重視與認真對待。
就批評本身而言,如何在共識減少的情況下重建基本共識,在多元多樣的狀態下彰顯核心價值,在文學的認知與批評的尺度上求同存異,形成合力,已是一個需要迫切解決的問題。現在的批評,如同現在的學術研討,常常是言說者自說自話,與會者各說各的,看似一樣的提法但各有各的說法,似乎同樣的概念卻有各自不同的內涵,這種情形就導致了共識越來越少,歧見越來越多,寬容越來越少,抵牾越來越多。
更為嚴峻的問題,可能還是對于以網絡小說為龍頭的新媒體文學,現有的文學批評,介入的力量既很顯薄弱,又很不內在,基本上難以起到以有力的批評影響創作、生產和傳播的實有功效。這既跟現在的批評隊伍年齡結構偏大、知識構成偏老有關,又跟具有新的理論知識和文化視野的新型人才相對缺乏,理論與批評的后備力量都明顯不足有關。而這樣一些涉及全局和代際的問題,顯然是批評自身所難以解決的,需要有關領導部門進行全面布局和總體部署。這個問題已經迫在眉睫,而它的解決,既關乎文學批評的重振雄風,也關乎整體文學的協調發展。
總之,文學的新演變帶來了新形態,注入了新活力,也造成了新問題,構成了新挑戰。而這樣一種文學創作與文學批評的新現實,無論是從文學研究上看,還是從文學管理上看,都大大超出了人們已有的文學經驗,需要我們在深入調研,充分了解和準確把握的基礎之上,破解新的難題,探索新的方法,開展新的實踐,總結新的經驗。這是新的文藝現實提出的新的要求,也是時代賦予我們的新的任務。
責任編輯 師力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