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友是個非主流老頭兒

◎文/劉輝

球友是個非主流老頭兒

◎文/劉輝

前幾天，跟一個六十來歲的老頭兒打了一會兒網球。以他的年齡而言，身手堪稱矯健，動作雖然不是如何標準與優美，倒也中規中矩，一看就是經過專業教練的訓導，全然不像那些野路子打出來的老頭兒。

老頭兒告訴了我一個驚人的事實，他退休這一年，足足減掉了30斤。這個老頭兒退休生活十分豐富，一三五學習打網球，二四六下海游泳，還抽空跟一群老太太踢踢毽子，周末去爬爬山。在這樣高強度的運動下，昔日那些飯局堆積的贅肉就不翼而飛了。

我是多么向往這樣充實的生活啊，除了對跟老太太踢毽子目前還不是十分有興趣，其他環節我都很喜歡。自從我人到老年，光陰之翼開始像鷹隼一樣俯沖，茫茫歲月，眨眼掠過，衰老這檔子事居然已經近在眼前。我甚至給自己計劃好了N種去世的方式，要把這件丑陋的事情變得有點意思。當然，去世方式再有意思，最好50年之后再實施。我衷心地祈禱，上天賜予我一個漫長的退休生活。大凡普通的老頭兒退休之后無不凄凄惶惶。據說他們失落是因為變成了對社會無用的人。其實，做一個對社會無用但是有錢的人，是我終其一生追求的目標。假如不能實現，只好折中一下，有點小用，有點小錢。

網球老頭兒的可愛之處還在于，他總是面帶和藹的微笑。當下憤怒的老頭兒太多了，比憤怒的小鳥還多，他們總是罵罵咧咧，氣性特別大。我絕對不要成為一個憤怒的老頭兒。也就是說，不要放縱自己的情感從平和的羔羊變身狂躁的餓狼。

要想不憤怒，就得有一些理性的束縛。譬如說，我年輕時雖然經常給老人讓座，但我并不指望自己成為一個老頭兒之后，同樣會有人給自己讓座。現在讓出的1000個座位，并不一定折換成65歲之后的500個座位。年輕時讓了座，是讓自己的良心快樂上三秒鐘。已經享受過道德的優越感之后，就不必指望將來再有豐厚的回報。當我顫顫巍巍地上車，就算沒人給我讓座，我也只會搖搖頭：今兒運氣真背。

我不會遷怒怪罪于所謂世道倫理人心的墮落。我見證了1960年代人痛罵1970年代人沒責任感，又見證了1970年代人痛罵1980年代人不要臉，又見證了1980年代人痛罵1990年代人腦殘。其實，我倒是覺得一代更比一代好，雖然也沒好多少。倘若按照九斤老太“一代不如一代”的邏輯，人類早就滅絕了吧。總之，我要做個心平氣和的非主流老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