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島”往事（上）

知行

日本侵略者欲壑難填，機關算盡，最終哀嘆“中國尚有人，不可欺也”；我民族英雄跋山涉水，義正辭嚴，促成清末唯一保住領土的條約簽訂。侵略者所覬覦的，絕不僅是圖們江中那塊2000余畝的灘地；愛國者所捍衛的，是國家主權和民族尊嚴。忠誠與野心短兵相接，智慧與伎倆針鋒相對……“忘記歷史就意味著背叛”，讓我們共同回顧——

日俄戰爭后，日本從俄國手中奪得了大量特權，并將朝鮮變成了自己的殖民地。雖然日本“大陸政策”的侵略鐵蹄已經踏上了圖們江以南的東亞大陸，但以伊藤博文為首的日本侵略者仍然欲壑難填，將貪婪的目光掃向了富饒的中國東北延邊地區。苦于對長白山地區豐富的森林和礦產資源無從下手，日本侵略者決定圍繞“間島”大做文章……

“間島”的由來

所謂“間島”，原無此名，乃是吉林光霽峪前圖們江中的一塊面積很大的灘地，長10里，寬1里，面積2000余畝，與朝鮮北部的清津、羅津接壤。我國習慣稱其為江通灘、夾江或假江。

假江一帶和延邊地區自古以來就是中國的領土。明朝時，這一地區便有了嚴密的軍政管理，設有建州衛、建州左衛、毛憐衛、合蘭城衛等衛所。至清朝，這里作為清朝的發祥地，更是“封禁要地”。同治八年（1869），朝鮮咸鏡北道大鬧災荒，餓殍遍地，民不聊生，無以為生的朝鮮人只得越境開墾，以維持生計，尋得一條活路。隨著越境開墾的朝鮮人數量不斷增多，清朝地方官員不得不對此高度重視。光緒七年（1881），北洋幫辦大臣吳大澂、吉林將軍銘安將此事上奏朝廷。朝廷下令要求查明墾民戶籍，將其分歸琿春、敦化縣管轄。但朝鮮國王懇請清廷將墾民遣送回國，于是，在銘安的奏請下，清政府又以一年為限，同意朝鮮召回墾民，這也是朝鮮承認圖們江北為中國領土的一個例證。

然而，朝鮮墾民并沒有離開的打算，越墾之事一時也無法禁止。為解決墾民問題，光緒十一年（1885），清政府設立了越墾局，專門管理圖們江沿岸長700余里、寬40余里的朝鮮人越境私墾地帶。清政府收取租銀，準其耕種，并對朝鮮人民與中國百姓一視同仁。光緒十三年（1887），中朝兩國決定就接壤之地勘定國界。在此次勘界中，“間島”被確認為中國領土，并立碑為界。民主革命家宋教仁先生在《間島問題》一書中曾指出，“間島”是由于朝鮮人越境開墾而誕生的。他們稱墾種之地為“墾地”“墾島”（Kento），后轉音為“間島”（Kantao）。這便是“間島”名稱的由來。

光緒二十九年（1903），朝鮮越墾之民作亂。為平息事端，清政府與朝鮮交界官訂立了10條草約，仍以圖們江作為劃分兩國領土之界。就在同一年，“間島”出現領土糾紛。當時，朝鮮官員李范允致函越墾局，妄稱假江之地為“間島”，乃“朝鮮國土”。清政府立即對此予以明確澄清，并于光緒三十年（1904），與朝鮮交界官會訂《中朝邊境善后章程》。該章程的第8條明文規定：“古間島即光霽峪假江之地，向準鐘城韓民租種，今仍循舊辦理。”圖們江自古便是天然國界，而“間島”也一直都是中國的領土。盡管朝鮮多次提出質疑，但中國對“間島”擁有主權，這一點無可置疑。就連伊藤博文也在光緒三十年（1904）所寫的《日俄交涉破裂始末》一文中明確說過：“圖們江以北屬清帝國領土之一部。”

侵略者的布局

光緒三十一年（1905），《樸茨茅斯和約》像一把利刃斬斷了俄國伸向朝鮮的觸角，俄國承認了日本對朝鮮的特權。同年十月（11月），日本強迫朝鮮簽訂《日韓保護條約》，將朝鮮牢牢握在手中，完成吞并。

光緒三十二年（1906）春，伊藤博文被日本天皇任命為首任朝鮮統監，統管朝鮮的內政、外交，成為朝鮮實際上的太上皇。上任伊始，伊藤立即暴露出侵略者的面目。他唯恐吃不到中國東北腹地這塊嘴邊的肥肉，出爾反爾，推翻了自己兩年前“圖們江以北屬清帝國領土之一部”的說法，將“間島問題”提上議事日程，推動西園寺內閣擬定了“間島督務廳編制、間島憲兵隊編制表”，隨時準備入侵延邊。

光緒三十二年十二月到第二年六月（1907年1月至7月）間，日本陸續派出軍警、特務300多人潛入到延邊一帶偵察地形，刺探情報，為首者是時任日本陸軍大佐的齋藤季治郎。齋藤季治郎是日本帝國陸軍大學的高材生，曾經擔任過士官學校教官、參謀本部部員等職。在日俄戰爭期間，他是乃木希典的第三軍的參謀，后來擔任旅順、安東等地的軍政要職。齋藤是個地道的“中國通”，漢語說得十分流利，再身著一身華服，沒有人能看出他是日本人。伊藤博文對齋藤的才華頗為賞識，委以要職，賦予其侵略“間島”之重任。

齋藤與伊藤就“間島”問題密商時，在地圖上勾畫了指甲大小的一塊地方，告訴伊藤博文，這就是朝鮮人所說的“間島”，應該由我們“保護”。伊藤博文卻奪過筆，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大圈，將我國吉林省的延吉、汪清、和龍以及琿春等縣的大部分地區都勾入了“間島”范圍。在伊藤博文的策劃下，齋藤帶領一伙特務，偽裝成商人和游客渡過圖們江，進入我國境內的夾江灘地、延吉市、老頭溝、頭道溝等處進行特務活動。另外，他還邀請日本法學博士筱日治策就“間島”問題的歷史及法律進行研究，企圖從中找出紕漏，作為侵略借口。

歷經數月的細致偵察，齋藤滿載而歸，就“間島”問題向伊藤博文提出建議：先設立統監府派出所，作為保護朝鮮人的官衙，位置應當建立在間島的中心南崗以西、馬鞍山南方的平地之中。齋藤別有用心地將統監府派出所建立在偏遠且交通不便的地方，是為了讓“統監府”有極大的權力，可在適當的情況下“有臨機裁量之余地”。對于中國政府則暫時采用懷柔的方針，并隨機應變，應當“以間島系韓國領土為前提，而處理一切之事”。就“間島”的開發問題，齋藤提出了具體的意見：開清津港，鼓勵與敦賀或者舞鶴的直接航路；修筑通向會寧的鐵路，且統一軌道規格為寬軌；在統監府派出所和會寧之間架電線，設立街市；向間島區域輸入日本商品、輸出谷物礦物，掠奪資源。他還提出了統監府派出所應有的實際權限：“由韓國政府，委以統轄間島假定區域內韓國人民之權；該區域內之日本臣民，有與理事廳相同之權能；當緊急事變之際，不得已時，得請求最近之帝國守備部隊出兵。”侵略圖謀十分長遠。

光緒三十三年六月廿一日（1907年7月30日），日俄剛剛達成協定，伊藤博文便迫不及待地急電齋藤，命其進駐“間島”。七月十五日（8月23日），齋藤出任“統監府間島派出所”所長。伊藤博文在“間島”問題上基本采納了齋藤的建議，并頒布訓令，聲稱“間島”是朝鮮的領土；清政府的法令，朝鮮人沒有必要服從，派出所也不會承認；清政府所征收的一切租稅，派出所都不予承認，并認為是清政府對朝民的壓迫；對清政府所任命的都鄉約等，如普通朝鮮人一般對待即可。在此期間，日本還不斷派人在“間島”地區騷擾滋事。

清政府的反應

日本挑起“間島”問題后，清政府迅速作出反應，委派東三省總督徐世昌和吉林巡撫陳昭常負責應對。徐世昌決定派吳祿貞前往調查。

吳祿貞，字授卿，湖北云夢人，光緒六年（1880）生，其父為私塾先生。他幼承家學，頗好詩文。17歲考入湖北武備學堂，因表現優異，轉年被湖廣總督張之洞派往日本士官學校留學，主修騎兵，成為清政府留日的第一期士官生。在日期間，他受革命思想影響，加入了孫中山領導的興中會。光緒二十七年（1901），吳祿貞學成歸國，成為湖北將弁學堂的一名軍事教官。吳祿貞暗中宣傳革命思想，成為湖北倡導革命的先驅。光緒二十九年（1903），清政府設立練兵處，廣泛網羅軍事人才，吳祿貞被任命為練兵處騎兵監督。光緒三十二年（1906），他奉命赴新疆伊犁考察新軍，因開罪陜甘總督升允被免軍職。徐世昌深知吳祿貞才學，決定起用他密往確查“間島”問題。

肩負重任的吳祿貞，能否不辱使命？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