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大使遇刺引發日本“血案”

薩蘇

1986年3月24日，日本發生了一起舉國震驚的事件：美國駐日本大使埃德溫·賴肖爾博士在東京赤坂的美國大使館門前遇刺。

戰后的美國駐日本大使，可不是普通的大使，他繼承的職責，原來是另一個職務的人來負責，那是叫做“日本總督”的。戰后美軍長期進駐日本，那位日本總督麥克阿瑟想見天皇，天皇都得乖乖跑到老麥的辦公室去，這才不過十幾年的事兒。1964年的日本，固然沒有了總督，但以美國對日本的影響而言，日本的政令皆受制于美國，在新安保條約的制約下，作為半個太上皇的美國大使，日本首相見面的時候恐怕都會心肝發顫。

美國總統肯尼迪是個開通的人，看到日本為安保條約連首相岸信介都身負重傷，幾乎打起內戰來，就專門派了一位溫和派的人士來擔任大使，就是這位賴肖爾先生。

由于賴肖爾生在日本，又娶了日本明治時期的首相松方正義的孫女為妻，日本人普遍對他印象甚佳。考慮到日美當時的特殊關系，能有這樣一位雙方都信賴的大使，實在是讓兩國政治家都松口氣的事情。但是這樣一位老兄，居然在天皇家門口遇刺。

經過檢查，賴肖爾因為被刺傷了大動脈，出血量達到3000毫升，搶救中不得不緊急對他進行輸血。由該醫院和橫須賀美軍總院的醫生共同進行的手術用了四個小時。

倒霉的賴肖爾博士為人的確寬厚，在手術后第二天，就半開玩笑地說：“我雖然生在日本，身上卻沒有日本的血，這回輸了大量日本人的血，我也該算是與日本人血脈相連的兄弟了吧。”聞聽此言，日本上下都松了一口氣。

案件發生以后，賴肖爾大使被送回夏威夷休養，落地以后，美國醫生怎么看這位大使怎么都覺得顏色不對——賴博士咋發黃了呢？

果然，賴肖爾博士得了肝炎，原因就是在日本輸血鬧的。

給大使輸的血里有肝炎病毒！這下子美國人可不干了。遇刺你們說是精神病干的，這肝炎呢？這明擺著是有預謀的謀殺。

問題很容易就查清了——這事情是明擺著的，根本不需要調查。原來，當時日本血庫中98%的血，都是來自血頭組織的賣血行為而來的。由于他們提供的血液中紅細胞不足，呈現黃色，所以日本人把這種血稱作“黃血”——也隱含著輸這種血會得肝炎而發黃疸的諷刺意味。

在20世紀60年代，日本醫院手術，“可能因輸血患肝炎”是寫進手術條款的，平均感染率達到20%。而被感染的還不僅僅是肝炎，還有梅毒等。

盡管被“黃血”感染的日本人對此痛恨不已，但日本的輿論和專家一直壓制著血源性傳染病的蔓延這種事情的真相。

只是，居然感染了美國駐日大使，這回，可實在是瞞不下去了。而且，受害者是對日本極為友好的賴肖爾大使，讓日本上下從責任到感情都難以接受。之后日本人普遍把賴肖爾肝炎感染事件視作國恥。

世界上的事只怕“認真”二字。8月21日，日本國會緊急通過《關于推動無償獻血的決定》，全國輿論拍手稱快。接著，在日本紅十字組織的努力下，全國共建成41所血液中心，并配備了大量大型采血車，致力于建立無償獻血體制。同時，受到刺激的日本各地民間掀起了獻血熱潮，很多人只是因為家屬有人感染了血源性傳染病，就踴躍加入到獻血人群中。

在國家的打擊力量與民眾的輿論力量之下血頭壟斷土崩瓦解。5年以后，日本厚生省宣布血液制品不再含有賣血的原料。1974年，日本宣布血源已經全部來自義務獻血。

2003年，日本發布《安全血液制劑供給確保法》，血液制品的安全問題，終于告一段落。

（童子摘自《看鄰人火燒》，四川人民出版社）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