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劇“活化石”四平戲之淺考

摘 要：“四平戲”又稱“四平腔”，由明代中葉時期流行的四大聲腔之一的“弋陽腔”演變而成，嘉靖年間盛行徽州（安徽省歙縣）一帶。明末清初，四平戲傳入福建政和。清中葉后，四平腔為安徽徽調、江西婺劇等劇種所吸收，成為常用腔調之一。而作為曾經獨立的地方劇種的四平戲漸漸消失。戲曲史專家們也都認為它不復存在了。就連《辭海》的釋文中也稱四平戲不再以獨立的劇種存在。然而，在閩東北大山深處——政和縣楊源鄉，在一群老民間藝人艱難的守護下，四平戲卻以歷史的原貌，年復一年地上演著。那高昂粗獷、詼諧風趣的唱腔，帶著歷史的滄桑，穿透層層障礙，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延續至今。被戲劇史專家稱為“中國戲劇活化石”。 2006年06月02日 ，政和四平戲被國務院批準確定為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

關鍵詞：四平戲；歷史；藝術

一、歷史淵源

明末清初，四平戲傳入政和之后，主要活動于楊源一帶，稱“泳霓軒”戲班。清康熙雍正時期，楊源四平戲一度興旺，戲班是半職業性的。戲班經常被請到周寧、壽寧等縣演出，每到一地演出均達半個月以上。在壽寧的一次演出時，不慎戲神香火引起火災，燒毀戲班行頭、道具，僅存一個小板鼓，從此四平戲的演出活動從興盛走向沉寂。雍正中期，當地酷愛四平戲的老藝人張子英、變賣家產，重新購置戲裝、道具，組建四平戲班，曰張子英戲班，使四平戲在楊源得以延續。咸豐時期，因社會動蕩，民不聊生、四平戲失去社會依托，再次中落。

清同治年間，當地武庠生張香國，再次組建一個規模較大的四平戲班，曰張香國戲班，自任總管授戲傳科，四平戲再現振興勢頭，活動區域恢復至雍正初期的范圍。數年后，又建立嶺頭四平戲班，使政和縣內有張陳招、張應選、李式舒等3個四平戲班，四平戲出現繁榮興盛的局面。

民國時期，楊源、禾洋一帶是革命老區，多次遭受國民黨反動派的燒殺搶掠，四平戲藝人或被殺害或流落他鄉，四平戲漸趨衰落。建國初期，全縣僅有楊源、禾洋2個規模不大的四平戲業余劇團。文革期間，四平戲被當作毒草四舊被全面封殺，演出活動完全停止，劇團行頭、劇本幾乎散失殆盡。

十屆三中全會后，四平戲逐漸恢復演出活動。1982年，在老藝人張陳招、張應選、李式舒、李典亮等的主持下，重整楊源、禾洋2個四平戲業余劇團，吸收一批青年演員，還吸收6名青年女演員，打破四平戲一貫男扮女角局面和傳男不傳女的舊傳統。2006年10月，楊源四平戲被選調參加南平市“閩北歡歌”文藝演出，大獲成功。

目前，楊源四平戲劇團在團長張孝友、禾洋四平戲劇團在團長李式青的帶領下，克服種種困難，抓住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在一大好契機，在有關部門大力扶持下，正努力把四平戲這老祖宗留下的寶貴遺風發揚光大。

二、得以傳承的基本條件

四平戲在一個山鄉演出了400多年，這在全國都是罕見的。究其原因主要有四個方面。

首先，得益于當地的民俗文化。

楊源英節廟的民俗活動是四平戲重要的文化載體。每年的農歷二月初九和八月初六，政和縣楊源鄉楊源村都要舉行盛大的祭祖儀式，以此紀念他們的祖先張謹。張謹是唐末年間的福建招討使，在平定黃巢起義中戰死，被賜封“英節侯”，葬于現在的政和縣鐵山鎮。他的長子張世豪定居楊源，修起英節廟，供奉祖先塑像，建起村莊，繁衍生息。每年的八月初六是張謹的誕辰，二月初九是隨張謹一同戰死的一位副將郭榮的誕辰。每年這兩個日子的前一天，楊源的張氏子孫都要舉行隆重的祭祖儀式。上演四平戲是祭祖儀式的一項主要內容。因此，楊源的張氏子孫中流傳著這句話：有了張謹，有了祖先，就有了英節廟。有了英節廟，為了紀念祖先，就有了四平戲。

其次，得益于當地的群眾基礎。

每年的農歷二月初九和八月初六（農歷），是楊源村最熱鬧最神圣的日子。只要是張氏后裔，不分男女老少，不分富貴貧窮，都要參加祭拜祖先儀式，都要參加廟會。而演四平戲和看四平戲又是廟會中重要的內容之一。每年的七月二十四日至二十六日（農歷），是禾洋村“東平尊王”張巡誕辰的紀念日，與楊源村一樣，只要是李氏后裔，不分男女老少，不分富貴貧窮，都要參加祭拜儀式，都要參加廟會，演四平戲和看四平戲也是廟會中重要的內容之一。楊源村由村民公攤資助。禾洋村解決經費的做法很有特點，每年由十家人共同坐莊，又曰“十家福首”，全程擔負演出的費用和演員的伙食點心。次年又另輪十家，年復一年，傳承至今。從未有人推諉退卻，即使是人在外地，輪到自家時，也要千里迢迢，返鄉操辦。

第三，得益于當地的地理條件。

楊源鄉地處平均海拔800米以上的洞宮山里。境內群山綿亙，溪流曲折，環境閉塞、交通不便，當地文化活動貧乏單一，四平戲是當地人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文化娛樂活動。四平戲唱腔高昂粗獷、詼諧風趣，具有濃郁的生活氣息，很能引起觀眾的共鳴，加上句末有幫腔的特點，經常出現一人高唱眾人和的情景。村里人人幾乎都會哼上幾段，或下田勞作，或上山砍柴，都愛邊勞作邊唱。也是因為地理因素，四平戲極少與外界其他劇種交流融通，其原始的演唱風格才得以保持至今。

第四，得益于三位重要人物。

楊源四平戲歷史上出現了三個重要的代表人物。

第一個代表人物是四平戲第五代傳人、張氏的二十八代嫡孫張子英。雍正中期四平戲行頭全部燒光以后，為了振興四平戲，他變賣田產，為四平戲置辦行頭，四平戲再次在楊源振興起來。

第二個代表人物是四平戲第七代傳人、張氏的代嫡孫、清代武庠生張香國。清朝末年四平戲又一次走向衰落，在張香國的努力下，四平戲再現振興勢頭。張香國也因此被楊源的四平戲班尊為戲神供奉至今。

第三個代表人物是四平戲第十二代傳人、張氏的三十七代嫡孫張陳招。文化大革命的十年浩劫，使飽經滄桑的四平戲又遭受一次前所未有的沉重打擊。四平戲的服裝、道具，甚至所有的劇本都被燒毀。1982年，張陳招在有關部門的支持和努力下，挖掘、回憶、整理了三十多本劇目，重新組建四平戲劇團，納徒傳藝，排練演出，使這一古樸的“庶民戲”又一次恢復生機。

三、藝術特征

四平戲的藝術特征可謂與眾不同，獨具風騷。表演動作有騰、挪、滾、打，隨鼓緩急而進退。不同的行當手、腳動作都有規定的套路口訣。語言唱腔屬高腔系統，古樸粗放，清新悅耳，優雅動聽，句末幫腔以拖音演唱，完全繼承了弋陽腔“一人成聲而眾人和”的特點。道白皆用“大官話”（俗稱“講正字”或“正宗腔”），音律抑揚頓挫，優美動聽。后臺伴奏僅有鼓、鈸、鑼和板四種打擊樂器，以鼓為主場指揮。主要角色有生、旦、凈、末、貼、丑、外、夫、禮等12種行當。劇本沒有標注唱腔音符，只有標注輕重音符號，無譜有調，念白和唱腔全靠口頭代代相傳。

四、保存劇目

幾經滄桑，幾經劫難，四平戲的藝人還是留下大量的劇本劇目。至今保存有清道光及光緒年間的3個古劇本和數件300多年前的古戲裝，為研究四平戲提供了活標本。

保存清代的手抄劇本有《秦世美》和《英雄會》。以曲牌聯輟體為主的40多個傳統劇目和折子戲。主要有《蘇秦》《沉香破洞》、《白兔記》、《八卦圖》、《青銅棍》、《蘆林會》、《嘆五更》、《玉美人》、《雙義記》、《二度梅》、《九龍閣》、《金印記》、《蔡伯鍇》、《王十朋》、《轅門斬子》、《紅太襖》、《別嫂》、《奏主》等。還移植其他劇種的一些板腔體劇目，如《荊釵記》、《劉知遠》、《拜月記》、《蟠桃會》、《琵琶記》等五大宋元南戲的代表劇目。

五、問題、現狀與發展

四平戲是我國優秀的民間戲曲文化，是古老劇種原始風貌遺存。有其重要的戲曲史料和戲劇學術研究價值。但因種種原因，四平戲仍存在許多難以解決的問題。主要有：四平戲依存于廟會的民俗活動，節假日的演出均是義務的，很難吸引年輕一代加入到學演四平戲的行列。現有四平戲藝人年紀偏大，最高年齡達80多歲，最小的也有40多歲，縣鄉兩級財政十分困難，難以投入大量經費扶持四平戲發展和培養四平戲的藝術人才，四平戲面臨后繼無人的嚴重危機。其次，四平戲語言唱腔、道白的原始性及其無樂譜的特點，其傳承均為老藝人口授言傳，對四平戲的生存和發展產生了一定的局限性。

針對這些問題，政和縣委、政府制定并實行了“保護為主、搶救第一、政府主導、社會參與，合理利用，繼續發展”的四平戲工作原則。當地文化等有關部門、有識之士也作了大量發掘、搶救、保護、繼承工作，從靜態和動態兩個方面，全面、系統、科學地就四平戲的歷史沿革、原始文獻、基本唱腔、藝術特點進行收集整理、錄音錄像。縣鄉人民政府多次籌劃組織文化旅游節，全力打造旅游品牌，把洞宮山美妙的自然風光、奇異的民俗風情與四平戲演出有效結合、以旅養戲，促進這一古老的民間傳統文化形式煥發新的生機。

在得失與成敗、存亡與絕續的兩端，一定有一個合適的區間，只是它的彈性很小，需要我們小心保持一種平衡，保持這一種平衡就是一種守護與傳承。雖然現存的四平戲老藝人所學的劇目，所承繼的表演技能遠不足以完整體現四平戲的藝術魅力與豐富內涵。然而，正是他們幾百年來為四平戲雕琢著每一個音符。才使我們有幸在物欲橫流的今天能再次聆聽到這古老而又美妙的天籟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