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個院子很大,清朝時乃貢院舊址,至今有六百余年的歷史了,有據可考的可追溯到北宋,曾鞏任知府時曾在此院辦公,并一直數代延續,韓復榘、王耀武也曾把官邸設在此地,直至建國后,一九五五年,它成為省政府大院。我們這幫共產黨的后代也有幸在該院度過了一段童年少年時光……
該院在我們兒時的眼里是很大的,那里有樓房,有古香古色的四合院,有小轎車車庫,有籃球場,有民族風格建筑的會議室,有黃土堆成的山,還有一個旖旎無比的西花園……
我和韋三相識于西花園,雖然我與他是同級但不同班,那時大概是上二年級,韋三個子不高,長長的睫毛下撲閃著一雙機靈的大眼睛,他蹲在池塘邊,用竹掃帚抽出的一根竹子綁著線垂在水中。我好奇地問他:“你干嗎呢?”他曰:“釣魚,”并用一個手指放在嘴上,示意我別言語。隨之,魚漂上下浮動,一條金黃色的鯽魚被活蹦亂跳地拉出水面……
自那以后,我便跟他學會了釣魚,沒過多久,俺倆又被選入市少年乒乓球隊,既是同學又是隊友,于是順理成章的恰同學少年,這緣分就一直伴著我們的成長與風雨人生……
西花園的池塘里,清清的水底有雜草、魚蝦們游來竄去,在假山的懷抱里有古亭,有曲徑,有各種羽毛的珍稀鳥兒在此處棲息。每到春天,諸多花草樹木都展現和搖曳著它們的身姿,薔薇枝兒垂在池塘的水面上,被風兒吹拂著,輕點著一圈圈漣漪……
夏日的午間,我們這幫孩子便縱入水中納涼嬉戲,由于水深不超過兩米,彼此約定決不可手腳觸及水底,誰若違規,最少罰他三天不能游泳。
老三住在西花園東岸的一所院子里,其平房便有十數間之多,你想老省長的宿舍能小嗎?然而在那個年代,一般干部和百姓們卻沒有攀比的。因為,民間的人們有誰知道大院里的小院之故事呢……
根據那個年代的小學慣例,住得較近的同學都要在放學后集中在一起,名日“少年之家”,即放學后找一個完成作業的地方。于是乎,老三家便成了研究“學問”的地方了。
余省長夫婦乃文化老干部,對其孩子之同學和藹可親,每當下班歸來,總會摸摸臉蛋,撫弄頭發,逐個接見我們。這一行為,直至若干年后,我仍在懷念那時的老共產黨員,在那個沒有電視鏡頭的年月里,他們的舉止和品德肯定是發自內心的慈祥……
在大院的第二會議室南側,有一間省長廁所,里面有兩個坐便器,用木門鎖著,只有省長們才有開鎖的鑰匙,然而我們這幫好奇的孩子,這幫“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少年,卻經常趁人不備,翻入木門,堂而皇之地坐在便盆上出恭,享受一下省級待遇。因為在上世紀六十年代,百姓的廁所大都是茅坑……
一九六六年,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像暴風驟雨般來臨了,一大批大官和老干部被打倒了。省府前街一號院除了辦公和造反派外,其住戶家眷們都各自東西散去……
往事如云煙,少兒時的歲月早已成為杳渺的永遠,那些西花園的玩伴,那所少年之家的同學們,都早已長大了,成熟了,并已步入老年……
有緣分的,不論在山南海北,還是在海角天涯,仍然還在聯系著,交往著;無緣的,咫尺天涯,卻老死不相往來。人生造化,世事滄桑,人與人之間的差別真是天壤之別。小時候,你能瞧出來他的將來嗎?
據我所知,那幫玩伴,竟然也出了省部級大員,也出了神七、神九火箭上天親臨現場的將軍,當然也有許多生不逢時的下崗職工。
數月前,在百無聊賴里,約老三及“象鼻子”之類的同窗,讓一個還在省府大院里任職的發小帶入院內,可謂故地重游。如今的大院,在視覺里卻變得太小,那昔日的籃球場呢?那有臺階的黃土山呢?那花香鳥語、清澈流淌的西花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