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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案辯護的回憶與反思

2016-04-29 00:00:00
炎黃春秋 2016年4期

出任律師組長

記得是1980年8月底,彭真有個講話,說“兩案”應該有律師參加。原話好像是“還是有律師好”。鄧小平同意了。彭之所以能想到“有律師好”,我想是兩個原因,一是他長期領導政法工作,當時恰好剛剛公布《律師暫行條例》,這是主因;另一個是他在文革后期從囚禁地回來,給人講過:“把咱們關起來的時候,要是有人給辯護辯護該多好??!”

任務交到司法部。司法部制定了律師介入“兩案”的方案上報。司法部的意圖跟后來的實際差別太大。司法部分管律師的是常務副部長陳卓。他開始考慮人選想從法界名流里挑。但是光有這些人不行,辦不了事,要找一批專職的律師辦實事。當年律師制度恢復不久,從司法部的角度去衡量,能夠拿下這個任務的專職律師不多,恰巧當時有一批刑法學者被彭真請來在人民大會堂集中討論“兩案”的起訴書草稿,司法部覺得可以從中選幾位具有兼職律師身份的人來。司法部萬萬沒有想到,這些名流一個都不干,而且態度都堅決!唯一沒把話說死的,是陳守一。陳是老革命,朝陽大學畢業生,當時是北京大學法律系主任,還兼著北京律師協會籌備委員會主任,要資歷有資歷,要學問有學問,是相當合適的人選。守一自己含糊其詞,只說家屬堅決不讓干,司法部認為,既然你自己沒有表示堅決不干,那就要把你堅決按住。按照司法部的最初決策,要求北京抽四個專職律師,上海兩個。上海這兩個有目標,上海律師協會的會長韓學章和她的助手張中。北京四個不指名。那個時候我在北京律師協會,實際工作是我在主持,司法局黨組指示說:“有這么個任務,包括你在內請選四個人,9月27日以前由你帶隊到司法部報到,人由你選?!?/p>

我就和周玉璽一起選定了名單,我帶隊,9月27日以前去司法部報了到。湊了17個人,算上陳守一,18個,組成了律師組。10月11日才全部到位,12日召開了全體會,正式宣布律師小組成立。

司法部原定陳守一主持律師組。我陪著陳卓副部長找他幾次,希望他來主持這個工作,他就是不干。任務落到我頭上,決定“兩案”律師小組工作由我主持。

司法部搞了一個《律師小組辦案基本原則》,如果我參與其事,絕不會同意那樣定。比如說:起訴的事實不能動,“罪名不能動”。那還可以動什么呢?文件說,可以考慮被告在起訴之后的認罪態度較好,要求法庭從輕判處。這人人都能干啊,還要律師干什么呢?我當時思想上有一條很明確:這是中國律師第一次在全世界面前的公開亮相,事關重大。我們得考慮中國律師的形象。

接著進駐國務院“二招”,集體工作,宣布紀律。

第一條是保密紀律。之所以重視保密,是因為不知道在哪一個環節上風聲透露出去了,說“兩案”有律師介入,律師組已經成立。國外通訊社蜂擁而至。在這個背景下,怕我們這些律師給國外通訊社講不合時宜的話,影響“兩案”的整個運作,于是實行關門辦公,不對外,不經請假不許回家,與業務無關的電話不許接。

第二個是工作紀律。重點是不搞“單干”;所有文件看后一律收回。在拿到起訴書以前我們做什么?除了一份起訴書草稿之外,什么材料都沒給我們。怎么辦?只好做一系列的設想。頭一件是如何會見被告。為此我起草了律師小組的第一個文件《律師會見被告的注意事項》。比如說,被告如果表示要同律師握手怎么辦?當時我們的原則是不握?!半A級立場”要鮮明嘛。還設想被告可能會提出什么問題,例如要求為他作無罪辯護,怎么應對,洋洋灑灑的,一二十條啊。這個文件現在丟了,很可惜。因為它能反映出我們當時的心態和思想狀況,以及我們設想的同這些被告人之間的關系。不過有一個基本點我不會忘記,我們當時是把被告人放在律師的對立面,采取預防或者是防范態度去安排的。這種謬誤發生在當年,可以理解。

第二個文件是《律師會見被告的基本原則》。實事求是地說,從內容上說同樣也拿不出手。

后來“兩案辦”給我們看的第一批材料是幻燈,公安部制作的,并沒有全面地反映被告人的罪行情況,沒法去為被告人辯護。大家專門討論了一個整天,什么問題都沒有。

我們接觸文字材料是11月13日,開庭前整整一周。一接觸材料,腦袋就大了!這些材料量很大,幾天的時間,看后研究再寫出辯護詞,辯護詞還要經過反反復復、上上下下的批準,只有7天!我對這一點深有感觸,后來做總結的時候,我堅持一條:這種做法一定要引為教訓,不光是重大復雜的案子,就是一般的案子,給律師的準備時間也應當夠用,只有這樣才能充分發揮律師的作用。后來是因為整個審判過程拉長了。法庭調查最終是在12月13日收尾。這樣我們才有了緩沖的時機。

江青第一個提出請律師

“兩案”主犯里,第一個提出要請律師的是江青。早在1980年10月23日,秦城監獄就傳出消息,江青向監所方面提出要求:“想請律師替我說話。”辯護組里沒人愿替江青“說話”。上海律協會長韓學章,是律師界久負盛名的老大姐,我笑著對她說:“看來只有韓大姐給江青辯護最合適了?!贝蠼銋s硬硬地給了我一句:“除了她,為誰辯都行!國人皆曰可殺,我也一樣。”

律師真正開始進入訴訟程序是開庭前一周,被告人拿到了起訴書,我們也剛剛收到材料。這時,江青再次提出“我要律師”。

11月12日下午,陳卓對我說:“兩案辦要咱們去會見江青,定了明天你去,挑個人給你做副手,你看誰合適?”我說那就朱老師吧——華東政法學院的朱華榮。他腦子靈活,刑法功底不錯,人也非常好。我雖然討厭江青,但作為律師,得堅持一條基本原則,那就是再作惡多端的被告也有得到辯護的權利。何況我又是辯護小組組長,不接受最棘手的委托,還怎么說服別人?我去,僅僅是弄清楚江青是不是真的要找我們這些人做她的辯護律師。如果她真是需要,回來再讓“兩案”辦決定誰上場。如果還是選中我,我也沒話講,如果不是,就再換人。

11月13日早上8時,王汝琪司長接我們到秦城監獄會見被告人。車行兩個多小時到達秦城監獄。監獄的政委出來相迎,說:“兩位律師的身份和專長已經寫給江青。她早就希望見律師,問過好幾次了?!币驗榻喱F在正在休息。等她醒后再去會見比較好。

會見室安排在離江青羈押室不到百米的一個房間里。在對著房門兩米多處,放了一張長方形桌子,桌后并排放著兩把靠椅,顯然是律師用的;在桌子前面不到1米處放了一把椅子,是準備給江青的。側面另置小桌,擺著茶具。整個布置簡明得體。

我們坐定,江青隨著兩位女法警緩步進入,法警隨即退出。江青恭順地站在椅子后邊,微微地前傾了一下上身,仿佛在鞠躬示禮,爾后下意識地理了一下頭發,規規矩矩地直立不動了。我微微擺了一下右手,輕緩地說:“坐下吧?!彼c了點頭,從容不迫、斯文有禮,坐定也不搶先說話。于是我向她說明:我們兩人是律師,特別法庭向我們介紹,你要求請律師辯護,有什么要求或者問題,凡是跟你的案子有關系的,可以同我們說。她應聲道:“噢,你們是律師。我向特別法庭提過,我要委托史良做我的律師,還有周建人和劉大杰,法庭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呢?”我回答她:“史良、周建人現在不是律師,年事已高,不可能為你辯護?!彼洁炝艘痪涫裁?,從表情看似有不滿,情不自禁地揮一下左手,把手掌放在耳朵后面,說道:“請你把話音提高點,聲音太低,我聽不清。我的耳朵不好,有毛病,是在蘇聯用鐳治病搞壞的?!蔽疑酝A艘幌拢瑢λf:可以。你請律師的事接著往下說?!拔艺埵妨?,是因為,我想,她敢替我辯護。”她一停一頓地說著,“至于你們……”到此故意止住,用一種令人感到狡黠的眼光看著律師,不再說下去。但她非常聰明,也許是悟到了什么,跟著來了一句:“檢察人員不止一次對我說,‘誰敢替你辯護呢?’”我們根據《刑事訴訟法》的規定,對她解說了律師的責任,有意告訴她:對于我們,不發生敢或不敢的問題。

“我的案子復雜啊!替我這個案子辯,不容易噢!得學好多東西??!你們得學‘九大’的報告,‘五一六通知’,還有‘十六條’,不學習那些黨的重要文件,不可能替我辯!”

我那時心想這是公開的挑釁,就告誡她:“你扯得太遠了。律師辦案子,哪些文件應當學,哪些不必看,我們自會安排。現在首先應當解決的問題,是你必須明確表態,是否委托律師辯護?!?/p>

江青接過話茬說:“我是想請律師的,我對法律還不精通,加上在法庭上一激動會說不出話來,想請一位法律顧問,替我說話?!闭f完又立刻補充一句:“一個人不可能對什么事都精通?!蔽腋嬖V她這個要求沒有法律根據。“代替你說話,不是律師的職責,你的要求出格了?!敝烊A榮補充說道:“你如果委托律師做辯護人,你有什么法律問題都可以問,會給你解答的,這也可以說是起到了‘顧問’的作用?!?/p>

秦城監獄

“那好,現在請你們解釋一下:什么是公訴?我的案子是誰起訴的?”江青說。華榮根據刑訴法第100條向她說明:被告人的犯罪事實已經查清,證據充分確鑿,依法應當追究刑事責任,檢察機關就會作出起訴決定,以檢察機關的名義按審判管轄的規定,向人民法院提起公訴,由于你的案情特別重大,所以由人民代表大會常委會決定,專門成立最高人民檢察院特別檢察廳向最高人民法院特別法庭提起公訴。江青聽得十分認真。律師的話音剛落,她立即說:“那個檢察員江文,還沒有和我把事情說完哩,怎么就起訴了?這本來是黨內的事情,怎么會起訴?”江青停頓了一下,然后繼續講:“現在我是被開除了黨籍,這是他們把我開除的……”我跟著向她說明:現在你的問題不是什么黨內問題了,而是經審查核實你的行為觸犯了刑律,構成反革命罪而被起訴了。江青一聽,突然提高嗓門喊道:“起訴我是反革命,誰是反革命?我要控訴公安部,對我搞‘突然襲擊’,他們哪里是偵查,是法西斯‘綁架’,把我扔在地下室水泥地上,6個小時沒人管,6個小時!……”她愈講愈顯出憤激。我只好打斷她的話,明確告訴她:“關于你所說的‘控告’,在你沒有正式委托也沒有請求特別法庭指定我們作為你的辯護律師以前,我們不能作出回答,甚至可以說,我們的談話也將難以繼續?!甭犕赀@段話,江青瞪了我一眼,而后帶有怒氣地說:“我最怕人家打斷我說話,一打斷,我就緊張。我是個病人,我怕緊張,你這態度……”“度”字方出,她似乎覺出了什么,極不自然地說了一句:“可能與你的職業有關吧?”

我再次告訴她:現在的關鍵問題是,到底是否想請律師辯護。而且必須馬上解決這個問題。她回答道:“我委托法庭指定……”接著解釋一句:“委托也好,指定也好,這是小問題,你們說是嗎?”我耐著性子說道:“問題是不大,但為了我們便于執行職務,你應當明確,或者是委托,或者是請法庭指定。”此時已無法躲閃,她于是岔開了話題:“請你們,是要你們跟他們辯,可不是跟我辯。他們,葉、鄧,立場跟我不一樣。一樣,我就不到這里來了?!闭f到這里,面露得意之色。我提高了嗓音,說:“你這通話,離題太遠了!”不料她立刻做出了反應:“你說話不要那么大聲嘛!我是病人,我怕你的聲浪的震動?!敝烊A榮仿佛受到了刺激,反駁道:“你剛才一再說耳朵不好使,要求我們說話大聲點兒,怎么又變了呢?”

“現在距離這么近,我可以聽到。”江青說。

朱華榮跟著說:“既然都聽到了,現在就請你把你的結論告訴我們,請律師,還是不請。”

江青這時居然紅了眼圈,低了腦袋,輕聲細語地告訴律師:“我是想請個顧問,可不是以犯人身份委托?!敝烊A榮似含安撫地對她說:“你對起訴書的意見,你的其他意見,我們只有與你建立委托關系之后才能考慮?!彼f:“你要是相信他們那個起訴書,怎么能替我辯護呢?”朱說:“這是第二步的事?!彼@時突然冒出一句:“你們是那邊的人,那就不能做我的律師!”我立即回了一句:“那好,你的意思是不請我們做你的律師了,對吧?”江青卻又表示一時不能決定,說是要好好考慮一下。朱華榮最后說:“希望能盡快一點兒作出決定,因為離開庭的時間不多了,要做好辯護還會有很多準備工作要做?!蔽医又f:“你必須在今天下午3點鐘之前答復我們。”江青回絕:“那不行,我還要睡午覺!”我堅持:“不行。我們只能等到3點。”她吐出兩個字:“好吧!”然后低聲細氣地加了一句:“你們不會怪罪我吧?我謝謝你們!請讓我與所里的人商量一下?!?/p>

談話結束,江青面向華榮問道:“你們手上是什么書?”

“《刑法》和《刑事訴訟法》?!?/p>

“這兩本書能不能送我一本?”我立馬“送”了她一句:“你需要什么書,可以通過看守所的監管人員去要?!苯嗪懿粷M意:“你們是律師,還這么吝嗇,這么一本小書都不肯發?!蔽覀z未予理睬,看著法警將她帶走。

王汝琪司長和政委都在等候消息,大家坐下來交談會見情況。談完要點,誰也沒有作出結論性意見,政委只是說:她對律師的態度,比較起來,還算好。談畢表示要為我們安排房間午休,我們認為不必,政委隨即離去。約莫半個多小時后,又回轉來告訴王汝琪司長,江青還是想請律師做辯護人,但她說不想要姓張的,表示想要姓朱的。王汝琪司長說:“兩位律師,江青要一個,不要一個,還想分化我們?。 边@事只能回去匯報后由上面來作決定。

“兩案辦”為了再給江青一次機會,指派傅志人和朱華榮又見了江青。江青堅持要律師做代言人,按她的基調辯護。律師向她說明,我們的責任是依事實和法律維護委托人合法權利,而不是做代言人。江青一氣之下,又把他倆“便宜”了。

我后來想,江青確實希望律師給她辯護。因為從她跟我們談話的全過程看,她是希望有人給她辯護的。對我來講,江青不讓辯護那是阿彌陀佛,但對于她提出的問題的實質與分量,當時缺少研究,沒有琢磨,偏重于感情用事了。而今反思,應認識到有重大失誤,首先是不夠耐心。盡管我在接受這項具體任務的時候就一再提醒自己千萬注意不要情緒用事,要記住她是你的當事人,該怎么辦就怎么辦。盡管如此,因為從骨子里就不愿意戴“‘老娘’辯護士”這頂帽子,所以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就不可能像對待其他被告人那樣子細致周到,盡可能地在法律允許的范圍之內滿足她的某種愿望、某種要求?,F在看,這是個缺陷。第二是對她有偏見。很長一段時間,我對她在會見中的表現統統概括為“會演戲”,尤其進入會見室之初的舉手投足無不如此。經過這么長久的思考,冷靜地、客觀地進行評判,她的表現又何嘗不應認為是一種尊重與“禮”的體現。面對一個性格多面、心態復雜的對象,作為律師,應有合情合理的分析。偏見,恰恰是“不夠耐心”的根源之一。我有時會想,如果做得好些、細些,失誤帶來的遺憾是不是有可能避免呢?給江青辯護盡管有壓力,有難度,有挑戰,但對法制的健全完善,對律師的歷練成長,卻具有不同尋常的意義。這個意義甚至會超出審判本身。沒能為中國律師把握住這個歷史的機遇,我經常為這個重大失誤而懊悔。

為李作鵬辯護

會見江青的第二天,11月14日,法庭傳來消息,原先表示不委托律師的李作鵬改了主意,提出“請求委托律師為我辯護”。陳卓對我說:“江青不請你了,你就準備為李作鵬辯護吧。挑個人同你一塊辦。”這時離開庭時間已經沒有幾天了。

11月16日上午,我和蘇惠漁二人去復興醫院會見李作鵬,他心臟病很重,由秦城轉押在這里邊治療邊候審。會見手續辦得特快,“兩案辦”一個電話通知就全部解決了。會見開始,說明來意,自我介紹,重點闡明了《刑事訴訟法》有關辯護制度以及辯護律師職責的規定。李的態度既認真又平淡。雙方在沒有異議的情況下辦妥委托手續。至此,我和蘇惠漁從法律上正式成為李作鵬的辯護律師。

接著聽取李對起訴書指控罪狀的意見。那些指控他并不陌生,早在預審中就對他進行過反復的、詳細的訊問。因此,問及對起訴書的意見,他稍加思索就滔滔不絕地講述起來。他說:“本來不想找律師辯護?!钡又直硎荆骸拔沂歉丬娛鹿ぷ鞯?,對法律沒有什么研究。你們來,我表示歡迎。我的罪行、錯誤,不要求你們辯護。是我的,我承擔;只要有真憑實據,我不抵賴。我的肩膀還是硬的,扛得起!”可是,他又說:“因為事情比較復雜,有些問題法院有法院的看法,我有我的看法,看法不一樣沒有關系。判我的罪,我沒有意見。怎么判我,我都接受。有的問題,我只是保留看法。我要求把檔案保存下來,保留三百年到五百年,留待史學家去研究,作出結論?!?/p>

當問到對律師有什么要求時,他若有所思地說:“請你們來,我只有三點要求:第一,實事求是,希望按這條原則辦事;第二,維護黨的政策,該怎么樣就怎么樣;第三,維護國家的法律,合乎法律的不希望你們說話?!苯又俅伪戆祝骸拔易约河惺裁醋?,該承認的我會承認的,一句話也不希望你們講。我的罪行涉及高層活動,我這些年已經寫了10萬字以上的材料。對我提出的問題我都作了回答,有些不同意的我也回答了。當時講得太多了,不太適當,成了不認罪。預審時,有些有保留的重大原則問題我也提出來了。給我辯護,要看看這些材料,大體上有個數?!苯又终f:“將來公開審判時,我不想多說話。身體不好,有心臟病,一激動就犯病。我不愿死在法庭上,那樣影響不好。反正許多話我在預審時都講過了?!蔽腋嬖V他: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這是刑事訴訟的基本原則。對起訴書上指控的認定,都是要經過庭審調查的,證據必須經過查證屬實才能作為定案的依據。在庭審中對證據進行質證,是被告人依法享有的權利。他聽后似乎并不以為然地說:“必要的話,我會回答的。但不愿意詳細講不同的意見,也不進行激烈的爭論,因為一爭論,就犯病。我性情很急,壓制不住。必要時再請你們幫我回答若干問題,如你們認為沒有必要,可以不吭聲。”

他的心臟病的確不輕,會見中不時大口喘著氣,說話斷斷續續。只是講到關鍵處會非常激動,時而又像在有意識地克制自己,沒等律師作答,又轉過話題說:“你們可以給我提點意見?!?/p>

我說,“你對律師提的3點要求是合法的,與訴訟法規定的律師職責也一致,你說還有一些保留,可以談談?!?/p>

李作鵬對起訴書的每一條指控、每一句提法都作了仔細的琢磨。他說“:我看了起訴書,感到有些問題不實事求是。有些我可以接受,有的我保留。對迫害干部問題,講我直接迫害了120人,雷永通等3人死亡,我還沒有看到證據,我有懷疑,說我直接誣陷、迫害,‘直接’應該怎么解釋,我還沒弄清楚。預審時,講海軍里有3000起冤案。我批駁了這個說法,站不住腳?,F在起訴書改寫為直接誣陷、迫害120人,還有3條人命,不知有什么證據。如有真憑實據,我認。雷永通的死,不是我迫害的。他是海軍學院政委,我的老戰友,從1934年到1937年我們一直在一起工作,關系是好的,二萬五千里長征我們也在一起。說我迫害死他,沒有根據。海軍學院在南京,造反派開始與‘紅縱’是一起的,‘紅縱’是張春橋支持的,開始反省委,武漢‘七二〇’事件后反許世友,反得很厲害,我和許的關系不錯,他是個好人,我就給南京發了個電話稿,說不能打倒許世友,時間是1967年8月底。接到我的電話稿以后他們馬上轉過來支持許世友,在南京到處貼我的電話稿,一直貼到蘭州,對此,許世友當然很感激我,‘八二七’派就慢慢在南京占了優勢。后來軍委指示軍事學院要交軍區整頓,南京軍區把海軍學院交給了江蘇省軍區,江蘇省軍區派的工作隊到海軍學院搞刑訊逼供,給雷永通安的罪名是叛徒,整死了。這個事情許世友和他的老婆都知道。南京軍區兩次派人到海軍道歉,表示對不起海軍。對此事,因為當時確實比較亂,我們也就諒解了,但對這樣搞法我們是有意見的。對這個問題我可以請許世友和許世友的夫人還有南京軍區來證明,他們是知道的。這件事,我過去寫的材料里都沒講過?!?/p>

李作鵬還表示:“預審中還提到迫害蘇振華的事。我當時是冒了極大風險保護蘇振華的。現在起訴書里不寫了,這一點我很高興。”

“看了起訴書,心情很沉重,比原來想象的嚴重得多,一晚上沒有睡著覺。但也有高興的地方,一是把康生列入主犯,我高興。在康生問題上我受了大冤屈?!娜藥汀槐淮虻?,我就說康生是‘四人幫’的后臺、靠山、謀士,聽的人當然要向上匯報,又說我是反康生了,差不多兩年我不吭聲,但心里有數。對康生的揭露我是有功的,現在把他列入主犯,我完全擁護。他的罪行還沒寫夠,還有很多。”

“另外,起訴書沒有把李雪峰列入主犯這一點我也高興。1978年給我傳達永遠開除我們這些人黨籍時其中有李雪峰。當時我就講,把李雪峰列入黃、吳、李、邱一起不公平,不能相提并論。這一次我看李雪峰沒有被列入主犯,做得對,符合實際?!?/p>

“第三個高興,沒有把殘酷迫害蘇振華加在我的頭上?,F在起訴書上講的直接誣陷、迫害了120人,不知是哪些人,將來看了證據再說話。我估計,個別的陷害我可能有,大部分事情大概是王宏坤、張秀川辦的,因為他們是搞干部工作的,由我簽了字加了圈是可能的。如果是這樣,我也只是參加,完全加在我一個人頭上,我不同意?!?/p>

起訴書第43項關于林彪叛逃、山海關機場放飛的指控,是案中至關重要的問題。李作鵬知道問題的嚴重性,談起來不免憂心忡忡,疑慮重重。他說:“關于山海關機場問題,我總的態度,我負責。它是海軍的機場,我是海軍的政委,不管判我什么罪,我承擔。但與事實有出入,我在偵查、預審中都談過,談了11條意見?!钡@次會見中沒有具體說。

我們告訴李作鵬會認真對待他這些意見,要等查閱了全卷、研究了證據才能作出律師的判斷。

會見花了一個半小時,不但辦完了委托手續,還聽取了被告人對起訴書指控內容的大致想法,有的為查閱案卷材料提供了線索,可以說是比較圓滿地完成了初見任務。

在法庭辯論開始之前,我們又會見他一次,時間是在法庭調查結束以后的12月17日。當時,“兩案辦”得到獄中報告,說李作鵬天天拿著一本《安娜·卡列尼娜》看,但是又在寫東西,自稱是“最后陳述”。寫時很詭秘,似在防著看管人員,無法知道內容。

審判庭庭長伍修權怕李作鵬在法庭上把毛澤東給端出來。他說:“我不能不擔心他??!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在法庭上給你胡謅一陣子,不好說啊,誰知他會講些什么東西?”他來找我:“你們是他的律師,他可能對你們放心一些,你們去摸一摸底,看看究竟他寫的是什么玩意。”這樣,我和蘇惠漁奉命于12月17日再次去復興醫院會見。

會見氣氛依然輕松。先是言不及義地問了他的近況,然后再次交待了特別法庭的審理程序,扼要說明了被告人享有的訴訟權利,著重講了“最后陳述權”對被告人的重要性。李作鵬聽完就來了一句:“我寫了份自我辯護提綱。”我們正專注地聽著,他卻拐了個彎,似乎是漫不經心地說道:“縫到棉襖里了?!彪S著用手捂了捂厚厚的棉衣,又跟了一句:“誰也拿不走!”結果是我們碰了個軟釘子,空手而歸。

這次會見,是我律師生涯中的最大敗筆。問題不在于一無所獲。作為律師,怎么能這么干呢?意圖從被告人手中套取人家的“辯護提綱”,爾后交給法院制定辦法應對,這當然構成對被告人的傷害。他是你的委托人啊,律師的職業道德怎么可以被拋到九霄云外呢?

我承認這是個當時不可能解開的難題。伍修權作為“兩案指導委員會”的一位負責人,又是特別法庭副庭長,提出的要求注定會是“政治任務”,不可能置諸腦后不予執行,更何況想不執行在實際上也行不通。按照要求,律師必須“顧全大局”!這已成為加在律師頭上的緊箍咒,欲松不能??!于是只好服從給予“顧全”了。然而這畢竟是個重大的原則問題,事涉職業倫理,我理應覺悟到這是一個沉痛的教訓!

律師沒有“走過場”

應該說,參與“兩案”審理的控、辯、審三方,只有律師是百分之百的純專業人士,因此在執業中不但沒給人以笑柄,而且極少受到旁觀大眾的指摘。從結果來看,可以說沒有跟著“走過場”。

先從律師會見被告人說起。從整個律師小組的工作進程看,不能說會見是“應付差事”,那樣說對律師不公正。韓大姐她們對姚文元的會見,涉及起訴書里很重要的一條大罪:參與上海武裝叛亂。細細地研究事情的發展過程,姚沒有參與,是愣安上的。大姐根據姚的陳述,在研究姚案時作為問題提出來了,說實際情況是什么樣,但又覺得要我們律師去否定這樣的大罪不合時宜,不能提。我和韓大姐交換意見,她說提這樣的問題不會犯錯誤嗎?這就涉及司法部那個“基本原則”了。我說要不咱們以小組的名義請示“兩案”辦:關于這一條,起訴書是這樣定的,我們掌握的證據是什么,我們的結論是什么,請他們考慮。后來,“兩案”辦同意了韓大姐的意見。汝琪司長的支持在這中間起了很大作用。

在這前后,彭真提出來:“要充分發揮律師的作用,特別是在案件的事實與定性上,要給律師以充分辯護的權利?!薄皟砂皋k”也提出“律師要在認定事實和適用法律上起作用,要講些道理出來”。彭這一指示對于改善律師當時的境況至關重要,后來在姚案的辯護詞里就明確地否定了他的武裝叛亂那條大罪,被特別法庭采納了,證明律師掌握的事實準確,觀點正確。姚文元的這條罪被否掉,可以說是整個辯護工作的一個突破口,非同小可。韓大姐不負盛名,立了首功!

從后來的實際運作來看,每一次法庭調查里都有一次律師發問,律師在調查階段起的所謂“作用”,都只有一次。這實際上是為了表示律師還存在著,在起作用。嚴格地講,我們的發問,用律師業務的標準來衡量顯然都是不夠的,非常不夠。個別也有對證人發問質證的情況,起的作用更小,我對證人有發問,也沒涉及重大質疑,做得并不漂亮。辯論階段不用講了,五個庭無一例外都沒有第二輪,都是一輪講完就結束了的——公訴人發表公訴詞,我們發表辯護意見,公訴人再發表一次他們的公訴意見,就結束了。因此,總體來講,律師的辯護作用的確有限。

即便如此,在那種特定的執法環境中,律師還是最大限度地發揮了作用,不是“走走過場”。

庭審現場

具體到為李作鵬辯護,一些指控明顯證據不足。比如1971年9月初,李作鵬從武漢軍區政委劉豐那里得到毛的南巡講話,涉及毛對林的根本態度,他密報給黃永勝。黃即轉告林彪、葉群,促使他們“下決心采取行動謀害毛澤東”。這項指控,經調查,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李轉告黃“南巡講話”懷有促使林決心對毛下手的動機,也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李參與了殺害毛的謀劃及行動。因此,一切與謀殺毛有關的罪責,均不應由李作鵬分擔。再如,指控林彪集團南逃廣州另立中央的問題,經調查,李作鵬對此一無所知。林立果設想的具體實施步驟是:由空軍司令部副參謀長王飛以林彪名義,電邀黃永勝去機場,再通過黃出面電邀李作鵬等人到機場會齊,由江騰蛟、王飛等“裹挾”幾位大將前往廣州。相關的人證物證,都能認定李不曾與謀。我們這些辯護意見,最終都被法庭采納了。據我的記憶,起訴書指控的具體罪行大概是四十八條,在審理中我們碰了它十三條,否掉了七條。要是跟原來的司法部“基本原則”一對照,原來規定的是不能碰,現在碰了,還推翻了,而且大都是關鍵問題,可以說律師功不可沒。對王洪文“長沙告狀”的指控,法庭最后也沒有認定,證明律師的思考確實有道理,也起到了一定的“維權”作用。我們當時之所以能夠做到這一點,達到這一步,恰恰得力于各案都在基本方面抓住了關鍵,結合事件的發生背景,進行了具體的而非抽象的分析。

12月中旬,第二審判庭的法庭調查全部完成,第一審判庭的法庭調查基本結束,全案判決書擬出后,提議送律師小組聽取意見。12月13日,陳卓、王汝琪親臨主持全體律師會議,討論判決書,收集修改意見。14日,又派律師代表到審判小組參加了集體討論。辯護律師可以參與判決書的討論,還可以發表修改意見,這在中國審判史上應屬空前之舉,姑且不論對錯得失,畢竟值得一記。是否可以把它看作從人治向法治的過渡中一朵浪花呢?

愧對后人:沒留下精彩辯詞

這些年我經常想:作為新中國律師,第一次向全世界公開亮相,為什么不能產生非常漂亮的辯護詞?我不認為這是個人問題。比如說由我來做這件事,即使我因此而“壯烈”,但獲勝的是中國律師制度!這個制度站得住,在世界上的亮相是及格的,那該有多好!而現在這算什么?盡管我講我們給兩案五個主犯寫的辯護詞盡心盡力了,但說心里話:我的心中在流淚!我常講我有愧,很多人認為好像是謙虛,不是的,真的內心有愧!面對如此重大的事件,有什么好謙虛的!這么多年了,我很少講我的辯護詞長我的辯護詞短,為什么呢?就是因為愧對江東父老,愧對啊!

關鍵在于當時不敢做,也不敢往那方面想。今天可以講個實情,李作鵬案的辯護詞是唯一一份完全由律師完成的,律師小組經過多次討論,最后的定稿一字未改。本來張友漁改了幾個字,我硬是又給改回來了。老人家改了什么呢?我在辯護詞里邊講,“我們……自始至終參加了法庭調查,庭審活動符合刑事訴訟法的規定”。他們,包括張老在內,認為這句話沒必要寫。我堅持它重要。為什么?我認為,法庭審理程序是不是合法,律師有發言權,那么現在經過律師的審查,我認為合法,我承認你。這正如后來我認為有些案子法庭程序不合法,我們有責任提出異議是一個道理。這里想貫穿一個什么問題呢?就是律師有這個職責,或者說有這個職能,我要行使這個權利。因此那不是多余的話,是有它重要意義的。

我常常情不自禁地想起章士釗為陳獨秀寫的辯護詞。我覺得,他那樣的辯詞,我們這代人也寫得出來。在寫辯護詞這點上,弓長“張”未必會輸于立早“章”。我內心深處有時還真的有這個狂勁。但是好可惜!人家立早“章”做出來了,弓長“張”卻做不出來,差在根本問題上。一個是言,一個是行,看來還是行難?!皟砂浮鞭q護對我的教訓當然不止在這一點上?;仡櫲?,避不開江青。江在案中沒有律師,日后提起總不免心生遺憾。你想,如果當年律師能為她寫出精彩辯詞,那是什么味道?。≌率酷摓殛惇毿銓懙霓q護詞現在都把它當教材,而兩案的辯護詞卻不能,太窩囊了。我承認,寫出來滿意的辯詞也許拿不到法庭上去,但它拿在律師手里了,審判史上有了一份“兩案”辯護當中被槍斃了的辯護詞,味道就不一樣了,至于它的分量,那讓后人去衡量去評判吧!現在也只能發這點豪言怨語,無補于實際了。說不定有人批評我太過輕狂??晌也皇侨狈ψ灾鞯目癜林?,說得直白一點是不服那口氣。不過看到我們現在有了那么多青年才俊在法治的最前沿掙扎著,戰斗著,滿腔熱血,一身正氣,并且屢屢展示出令人自豪的業績,證明著年輕一代不會像我們那樣窩囊,這又是值得欣慰的。兩案辯護,無論多么不足,我都把它視為一泓清清春溪。中國律師的辯護,終將有高山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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