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稅治理的“綱”

凡是處理問題、總會祭出“綱舉目張”的大旗。問題是，財稅治理和改革的“綱”究竟是什么？

筆者以為，無非納稅人與納稅人之間、征稅人之間、征納稅人之間、國與國之間，以及人類與非人類存在物（人與環(huán)境）之間“五種”關系。事實上，全部財稅體系就由這五大基本關系或系統(tǒng)構成。

關鍵在于，如果理順這五大基本關系，就能最大限度地增進全社會和每個國民的福祉總量。坦率地說，如果不能理順，而是引發(fā)、制造或加劇這五大基本關系的矛盾、傳統(tǒng)與摩擦，便有悖財稅治理增進全社會和每個國民福祉總量的終極目的。而且，如何理順征納稅人之間的利害關系，應是重中之重，是根本和楊心。因為它決定和制約其它四種關系的和諧程度。

為此，必須首先弄清楚這五大基本財稅利害關系的本質，即，它們是怎樣一種關系？

眾所周知，交換關系是關涉人類利害生存的基本關系，分為兩種：因果交換關系和目的與手段交換關系。二者的本質區(qū)別在于，前者的交換，作為交換主體者，不是一種為了什么的交換，比如施舍。因此，這種交換就不是一種等價的利害交換，屬于分外的善行。但后者，則是一種目的為了什么的交換，交換是為了從對方交換者那里得到什么的交換。自然，等價交換是其必然的邏輯與基本特征。

直言之，納稅者把自己的一部分財富交給政府，并不是納稅者的覺悟有多高，是一種無私利他、大公無私的行為。恰恰相反，納稅者給政府交稅，讓渡他的一部分財富，是一種不得不的自利行為，是為了從政府那里交換到他生存和發(fā)展所必須的一種物品——公共產品和服務。他之所以不愿意自己生產，或是認為不值，個人生產成本太高，無法承受，或者是因為不愿，或是因為有“搭便車”的投機心理，企圖免費享受，等等。

其次，如何理順和調節(jié)這種關系，避免沖突和混亂，防止其背離財稅體制創(chuàng)建的終極目的？

迄今為止，就人類社會治理的基本途徑與手段而言，無非道德與法兩種。財稅道德是一種財稅主體行為“應該”如何的規(guī)范，它主要依靠教育和輿論兩種非權力力量來發(fā)揮作用，調節(jié)五大財稅利害關系。財稅法則不同，它是一種財稅主體行為“必須且應該”如何的規(guī)范.屬于權力性規(guī)范，一方面依靠暴力強制，比如軍隊、警察、監(jiān)獄等手段發(fā)揮作用；另一方面則依靠行政強制，比如提薪、降職等手段發(fā)揮作用。

財稅道德與財稅法之區(qū)別，在于各自所依靠力量的不同，一個是權力，一個是非權力，以及財稅道德影響力弱一些，但范圍大，可調節(jié)一切財稅利害行為，而財稅法影響力強，但范圍相對較小，僅僅作用于那些重要的財稅利害行為，重在守住財稅治理的“底線”。但必須強調的是，財稅道德是財稅法的價值導向系統(tǒng)，財稅道德優(yōu)良先進，財稅法就可能優(yōu)良先進：財稅道德落后惡劣，財稅法可能落后惡劣。

進而言之，盡管財稅道德規(guī)范可以任意約定，財稅法規(guī)范也可以任意約定，但優(yōu)良財稅道德和財稅法卻不能任意約定和制定，只能從財稅行為“事實”如何的規(guī)律，經由人類社會創(chuàng)建財稅體制的終極目的，根據財稅價值，從財稅價值判斷中獲得。這是因為，財稅終極目的是客觀的，財稅行為規(guī)律是客觀的，財稅價值是客觀的，財稅制度（財稅道德與財稅法）的結構，及其制定的過程與方法是客觀的，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

因此，要全面理順和調節(jié)好五大財稅基本關系，制定優(yōu)良財稅道德是前提，制定優(yōu)良財稅法是關鍵，核心則在于如何調節(jié)好征納稅人之間的權利與義務關系。固然，調節(jié)好納稅人之間、征稅人之間、國家與國家之間，以及人與環(huán)境之間的權利與義務也十分重要、不可或缺。

只是進一步的問題在于，評價財稅道德和財稅法優(yōu)劣的核心標準是什么？

筆者以為，核心標準應由終極、最高與根本標準構成。終極標準是指一種財稅體制增進了全社會和每個國民的福祉總量，以及增進了多少。即是說，那種財稅體制增進得越多，那種財稅體制就越優(yōu)良，反之則越惡劣。而終極標準還可具體化為兩個分標準：一是在征納稅人之間的利益尚未發(fā)生根本性沖突、可以兩全情況下，應該遵從“不傷一人的增進所有人利益”的帕累托最優(yōu)原則；二是在征納稅人之間的利益發(fā)生沖突、不可兩全情況下。應該遵從最大多數人最大利益原則。最高標準即人道自由原則，可具體化為“把納稅人當人看”與“使納稅人成為人”兩大原則，并進一步細化為法治、限度、民主等原則。根本標準即公正平等原則。進言之，唯有全面符合這三大原則的財稅體制才是優(yōu)良先進的。自然，要徹底協(xié)調理順好這五大基本關系，就必須遵從這一終極、最高、根本之核心價值標準，并以此為目標，推進財稅體制改革。

而且，由于財稅關系屬于目的與手段類型的交換，更應遵從等價交換原則，即公正平等原則。不僅征納稅人之間的交換必須遵從公正平等原則，也不論征稅人之間權利與義務的分配，還是納稅人之間權利與義務的分配，都應該遵從公正平等原則。同理，國與國之間財稅權利與義務的分配與交換，人類與環(huán)境之間的權利與義務分配與交換，都應遵從公正平等原則。一言以蔽之，這五大基本權利與義務的交換和分配，都必須遵從完全平等原則，按需分配：但非基本權利與義務的交換，則應該遵從比例平等的原則，按照貢獻的大小比例分配。

最后，就財稅體制改革實踐而言，關鍵是必須弄清楚當下財稅體制存在的主要問題。以及這些問題主要發(fā)生在五大基本關系中的哪一對關系之中，并以此確立財稅改革的具體目標，對癥下藥，從而提高財稅體制改革的針對性與效用性。

遺憾的是，當下財稅體制改革，雖然重視“稅負”的公正分配，也重視稅款在中央與地方之間，以及各個政府部門之間的分配，但卻有意無意地忽視了根本的——征納稅人之間權利與義務的公正平等分配。特別是，二者之間基本權利與義務的完全平等分配，非基本權利與義務的比例平等分配。具體表現為：既未完全落實“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基本承諾，更末實現“用之于民之所需”的理想目標。而且，在處理國家之間財稅關系時，通常表現為自大與自卑的矛盾心態(tài)，無法切實助力中國企業(yè)在海外樹立良好的社會形象。同時，由于對環(huán)境生態(tài)嚴峻形勢的認識缺乏科學性，也容易忽視人與環(huán)境之間財稅關系的協(xié)調，縱容環(huán)境污染與生態(tài)惡化的行為。

由此可見，財稅治理和改革，必須把重點放在這五大關系的調節(jié)方面。而且，必須以征納稅人之間權利與義務關系的理順和調節(jié)為核心和重點，同時細心尋找在這五對財稅利害關系中存在的主要問題，然后給予針對性的改革與優(yōu)化，自覺擺脫枝節(jié)性要素完善的宿命，避免再次喪失財稅改革的歷史性機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