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諦譯本《攝大乘論》研究現狀綜述

【摘要】：唯識學在近代進入了復興期，那作為唯識學所依據的經典《攝大乘論》的研究也同樣被提上了日程，但遺憾的是這一時期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有關于《攝大乘論》的研究都停留在對玄奘版本的研究和解讀，而對于其他三個版本尤其是真諦本的研究就稍顯不足。筆者企圖從現有關于真諦本《攝大乘論》和真諦本人的研究中找出對真諦本《攝大乘論》研究的突破口，因此做次真諦本《攝大乘論》研究綜述，但限于文獻資料的不足，所做研究綜述可能不盡如人意。

【關鍵詞】：真諦;攝大乘論;

唯識學在我國的發展經過了以菩提流支為中心的地論學派到以真諦三藏為中心的攝論學派然后是以玄奘為中心的唯識宗，似乎唯識學已經由松散的學術派別演變成了一個具有嚴密組織和講求寺院師承關系的宗派了。唯識學應該可以被發揚光大了，但事實似乎并沒有我們想象的那樣順利，唯識宗三代（一說是四代）而亡。唯識學進入了沉寂期，雖然在唐代以后的時代仍有人在弘揚唯識、研究唯識但似乎它的輝煌時期已經過去了，人們更愿意去信奉禪宗等其他佛教宗派。經過長達數百年的沉寂之后，終于在近代，唯識學又成為了中國佛學研究的顯學。在這一時期涌現出了一大批唯識學的專家學者其中以內支那學院的歐陽竟無先生和三時學社的韓清凈先生為代表，包括太虛大師、呂瀓先生、梅光羲先生、王恩洋先生、守培法師、印順法師等都是這一時期著名的唯識學專家。這一時期成為我國自唐代以來唯識學研究的最重要的時期，但這一時期的研究仍有缺失，這一時期的研究更加注重對于唯識宗的研究，對于唯識學其他兩大學派的研究，尤其是對真諦三藏及其著作的研究是稍顯不足的。

（一）國內研究評述

對于真諦創唯識學派的研究自隋唐以來就已有之，尤其以唐朝為重，玄奘自印度歸來，翻譯了大量的佛教經典，同時他對真諦所翻譯的佛學經典幾乎都進行了重新翻譯，其中中包括唯識學所依據經典的翻譯。玄奘并不贊同真諦對于唯識學的觀點，因此對真諦的唯識學思想進行了批判。緊接著唯識宗四代而亡之后，唯識學研究出現了式微的狀況，雖然在明朝末期出現了唯識學研究的小高潮，但不足以是唯識學復興。唯識學的復興始于近代，近代著名佛教學者楊文會居士創辦金陵刻經處，大量印刷唯識學的經典。近代僧、俗界弘揚唯識思想的兩位旗幟人物太虛大師和歐陽竟無先生皆出自他門下，同為其學生的梅光羲先生也是著名唯識學家。先生對近代復興唯識學有首創之功。這一時期可以說是除去魏晉南北朝、隋唐之后，唯識學發展最輝煌的時期，之后在20世紀50年代至20世紀70年代中國唯識學研究似乎又陷入了沉寂階段，這一階段雖然還有學者在進行研究但終究不復當時之輝煌，在20世紀70年代，唯識學的研究又開始興起，近代以來國內唯識學的發展幾經起落，對于真諦本人、著作以及攝論學派等唯識古學研究也逐漸為國內學術界所重視。自20世紀30年代陸續有相關真諦和攝論學派的研究成果出現：

1931年梅光羲先生作文《相宗新舊兩譯不同論》，引發學界的討論，太虛大師、守培法師、印順法師等都加入了此次討論，這次討論可以看作是中國學界對以真諦和菩提流支為代表的唯識古學和以玄奘、窺基為代表的唯識今學首次系統化的對比，也是我國學術界對真諦研究的一個開端。梅光羲先認為菩提流支和真諦所譯相宗經典皆未經過十大論師之影響，而玄奘所學之唯識學教義已經過十大論師精研以后的經典。因此，玄奘所學可謂集此宗大成也。之后有分別對菩提流支、真諦和玄奘的唯識思想進行了分析，最后梅先生說道：“故唯識學至護法而確然可立矣，亦唯識學至護法而純粹以精矣?！盵1]可見梅先生認為護法一脈已得唯識學精髓，因此玄奘一脈才是唯識學之正宗，但是筆者認為梅先生的觀點存在一定的偏頗。我們玄奘大師到達印度所學唯識學已經過十大論師的精研和總結，但畢竟已經受到人為的加工，而極有可能并且為接觸到世親無著的思想精髓，同時知道根據先生開篇所說真諦譯經與十大論師幾乎同時興起，可以說真諦所譯唯識經典雖可能受到十大論師的影響來，但其唯識學思想比較玄奘法來說更有可能直接得無著、世親之精髓。

蘇公望先生在《真諦三藏譯述考》《真諦三藏年譜》兩篇文章中對真諦的生平及譯述做了細致的考察得出真諦自入華以來翻譯經典和譯述約70余部、300余卷，但因唐朝武宗滅佛，真諦很多譯述都散失了，今存其譯述不過不過十之三四而已。魏善忱《真諦留華年普》也對真諦在華期間做了簡單的考據，其中并未提及真諦的譯述，只是對真諦經歷進行了簡單的劃分和年代考據。

湯用彤先生在其著作《漢魏魏晉南北朝佛教史》一書中對真諦及其譯述進行了考察。湯先生認為“地論攝論二宗，雖俱為法相唯識之學。然南方真諦是得無著、世親之真傳。故陳隋之際，北方地論學者，多轉而治攝論。真諦或為世親之的傳，專以弘其學為旨志?！盵2]此觀點與呂瀓“今謂無著世親之學，存於難陀等及真諦所傳者更多。”[3]基本相同。加之梅光羲《相宗新舊兩譯不同論》的關于真諦所作論述。筆者認為關于真諦三藏是得世親無著之真傳的事實，更加可信。

福善法師在《海潮音》發表文章《地攝兩派與奘系法相》對地論學派和攝論學派所傳唯識學思想與玄奘一系唯識思想進行了考察，得出地攝兩派與玄奘一系唯識思想不同的觀點，共計四點：第一、玄奘一系不立九識;第二、攝論學派謂第七識為阿陀那，而玄奘一系第七識則名為末那，第三、關于賴耶二者觀點相似，第四關于賴耶的是染忘還是染凈一體。羅香林在《攝論宗傳授源流考》中對攝論宗的形成、真諦的生平以及攝論宗的傳承進行了考據，為研究真諦本《攝大乘論》提供了便利條件。

芝峰法師《攝大乘論與攝論宗》開篇序言“中國佛教在南北朝隋唐間極盛時期，由教學史的展開，創立十四宗，本攝大乘論，當時亦成為十四宗之一宗。就本論內容而言，實通括佛學大乘教義，思想淵源與歷史的發展，無不可觀摩，可作為佛學概論讀。到唐法相宗成立，本論為所根據六經十一論中之一論，攝論宗亦因之一蹶不振?！盵4]芝峰法師在其文章開篇對《攝大乘論》的內容地位變化以及攝論宗的衰落進行了簡單分析，其對于攝論宗衰落的原因剖析不一定準確，但有一定的道理。“向謂唯識學為玄奘慈恩傳承護法一系的教學，實則唯識學并非僅是這一系思想之一派也”[5]這句話反映出了當時對于唯識學研究的缺陷，只關注玄奘一系，忽視唯識學的其他派別，特別是對于真諦以及攝論宗的忽視，實為學界之憾事。

印順法師《論真諦三藏所傳的阿摩羅識》一文中關于阿摩羅識及第九識觀念共計討論五個問題：第一，九識品與九識章，第二、阿摩羅識是轉依，第三、阿摩羅識（轉依）的意義，第四、阿摩羅識是自性清凈心，第五、心界通二分說。印順法師開篇交代真諦以及攝論宗的由來和唯識宗的不同。緊接著他敘述真諦第九識——阿摩羅識，本并不是《攝大乘論》所說概念。最后，法師言：“真諦的阿摩羅識，《九識章》率直的解說為“本覺”，不但與真諦如智無差別性（現證圣者所得的）不合，就是說為“自性清凈心”，也與本覺義不合?！毒抛R章》的解說，只是《起信論》師的見地，與真諦攝論宗義無關?！盵6]但筆者認為這種說法仍顯不足，真諦所譯《攝大乘論》雖未直接提及阿摩羅識的思想，但仍阿摩羅識思想蘊含在《攝大乘論》之中。作為整個攝論學派所依據的《攝大乘論》對九識思想有一定的體現。

周叔迦先生《真諦的唯識哲學觀》提出：“二人雖然同是相宗，但學說不同。真諦的學說是依據《攝大乘論》的，玄奘是依據《成唯識論》。二人不同的要點有三種：第一真諦說有第九識，玄奘只說唯有第八識：第二真諦說真妄和合。真如無明互相熏，玄奘說真如不受熏：第三種真諦持種不壞生死相續由于第七識，玄奘說種不壞生死相續由于第八識。”[7]周叔迦先生在后文又對二者的思想進行具體比較，通過圖表的呈現，筆者認為玄奘的唯識思想首先是對真諦唯識思想的簡化，其次，玄奘的唯識思想遠不如真諦的唯識思想邏輯結構嚴密。

張曼濤主編《現代佛教學術叢刊》，所載唯識學相關共計10冊，國內學者文章142篇，其中對真諦本人、譯著及攝論學派研究的不足十分之一。

進入20世紀70年代，中國對唯識學的研究開始活躍期：1972年印順《攝大乘論講記》，1977年牟宗三《佛性與般若》、1978年，馬定波《中國佛教心性說之研究》、1979年呂瀓《中國佛學源流略講》、1980年霍韜晦《安慧lt;三十唯識釋gt;原典譯著》，1981年印順《如來藏之研究》，1988年任繼愈主編的《中國佛教史》，1989年楊惠南《吉藏》，1991年呂瀓《論莊嚴經論與唯識古學》，1991年陳一標《唯識學“虛妄分別”之研究》，1991年賴賢宗《如來藏與唯識的交涉——以lt;佛性論gt;為中心的比較研究》，1994年韓境清《唯識學的二次傳譯》，1994年陳一標《真諦的“三性思想”——以《轉識論》為中心》1994年廖明活《地論師、攝論師的批判教學說》，1997年是恒清《佛性思想》，1997年曹志成《“護法—玄奘一系與真諦一系”唯識學的“聞熏習”理論的思想意涵之探討》

1999年韓廷杰《唯識宗簡史簡論》、1999年張志強《略論唯識古、今學的分野——以虛妄分別為中心》，2001年韓廷杰《論唯識學說新譯與舊譯的差異》，2003年王耘《阿摩羅識與阿賴耶識》。2005年圣凱《體用真妄與兩重唯識觀——攝論師的三性思想》《攝論學派研究》，2008年楊維中《中國唯識宗通史》。

（二）國際研究評述

國際學界對于真諦及《攝大乘論》研究最早的應該是日本學者，日本學者自1931年宇井伯壽，對真諦的一系列唯識著作進行了考察和校訂，1931年出版了《攝大乘論研究》《攝大乘論》。

木村太賢《佛教心理論之發大觀》中用心理學的方法詮釋阿賴耶識共涉及以下幾點：“第一、唯識哲學，說明生命的與心理原則，以阿賴耶識為本;第二，阿賴耶識之性質，是凈是染，依于翻譯者之間，而異其見解;第三，以阿賴耶識為根本識，接近部派時代之識體唯一論;第四，阿賴耶識，一面與偏行等心所相處，而有心理作用;第五唯識哲學謂七轉識心王與心理作用之心所，皆由阿賴耶識之所變現?！盵8]該文章運用心理學的方式解讀阿賴耶識，肯定了阿賴耶識的根本地位。但筆者認為，阿賴耶識是染凈一體的，如果單純只根據譯著的文字去研究可能會有失偏頗，阿賴耶識本身就應該是染凈一體的，而且對于一心二門問題，玄奘的唯識宗并沒有很嗨的解決這個問題，因此，我們還是要回到真諦的九識觀上來的。

學界認為安慧與真諦同屬于唯識古學一脈，二人的唯識思想卻有相近之處，而且極有可能真諦受到了安慧影響，并發展了自己的學說的，因此，研究安慧的唯識思想對于深入挖掘真諦的唯識思想有很大的幫助。佐伯良謙所作《和釋安慧唯識三十頌釋論之考察》中也提到：“今安慧釋論之出現，對于此種意味，尚未能明確立證，茲不能無所遺憾。然由此書之出現，而安慧之學說，為世親學派當然之一學派，為發生護法學說之前提?！盵9]可見安慧之學也應該是上承世親之學下啟真諦之學的關鍵。

佐伯定胤《相宗略說》開篇即提到日本的文化源于中國，后又對相宗的基本理論進行一定的解讀。

保坂玉泉《唯識三類境義的研究》，：“所謂三類境義是由僅僅五言四句的三類境頌（譯者注：性境不隨心，獨影為從見，帶質通情本，性種等隨應。）所發祥起來的。”[10]文章先考據此頌的作者，接著對這三種境義開始進行探討，包括三類境頌的關系和架構，境頌的解說、范圍、各頌的分別論。關于國際學界研究就不一一贅述了，其相關文章、著作還有工藤成性《世親之破斥思想》《從瑜伽佛教教理史上看世親的地位》，佐伯定胤《瑜伽師地論解題》佐伯定胤、保坂玉泉《攝大乘論解題》等數百篇文章。

注釋：

[1]梅光羲：《相宗新舊兩譯不同論》，載張曼濤《現代佛教學術叢刊》第28冊《唯識問題研究》，臺北：大乘文化出版社，1978年第1版，第95頁。

[2]湯用彤：《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年第1版，頁碼：604.

[3]呂瀓：《論莊嚴經典與唯識古學》，載呂瀓著：《呂瀓佛學論著選集》，齊魯出版社，1991年第1版，第73頁。

[4]芝峰：《攝大乘論與攝論宗》，載張曼濤：《現代佛教學術叢刊》第30冊《唯識學典籍研究（二）》，臺北：大乘文化出版社，1978年第1版，第215頁。

[5]芝峰：《攝大乘論與攝論宗》，載張曼濤：《現代佛教學術叢刊》第30冊《唯識學典籍研究（二）》，臺北：大乘文化出版社，1978年第1版，第216頁。

[6]釋印順：《論真諦三藏所傳的阿摩羅識》，載釋印順《以佛法研究佛法》，北京：中華書局，2011年，頁碼：第270—301頁。

[7]周叔迦：《真諦的唯識哲學觀》，載周叔迦《周叔迦佛學論著全集》，北京：

中華書局出版社，2006年，頁碼：第290頁。

[8][日]木村泰賢作，善長譯意：《佛教心理論之發達觀》，載張曼濤：《現代佛教學術叢刊》第26冊《唯識思想論集（二）》，臺北：大乘文化出版社，1978年第1版，第310頁。

[9][日] 佐伯良謙作，譯廠譯：《和釋安慧唯識三十頌釋論之考察》，載張曼濤：《現代佛教學術叢刊》第29冊《唯識典籍研究（二）》，臺北：大乘文化出版社，1978年第1版，第322頁。

[10][日] 保坂玉泉，唯識三類境義的研究》，載張曼濤：《現代佛教學術叢刊》第43冊《唯識典籍研究（二）》，臺北：大乘文化出版社，1978年第1版，第79頁。

參考文獻：

[1] 張曼濤：《現代佛教學術叢刊》[C]，第23冊《唯識學概論》.臺北：大乘文化出版社，1978年。

[2] 張曼濤：《現代佛教學術叢刊》[C]，第24冊《唯識學的發展與傳承》.臺北：大乘文化出版社，1978年。

[3] 張曼濤：《現代佛教學術叢刊》[C]，第25冊《唯識思想論集（一）》.臺北：大乘文化出版社，1978年。。

[4] 張曼濤：《現代佛教學術叢刊》[C]，第26冊《唯識思想論集（二）》.臺北：大乘文化出版社，1978年。

[5] 張曼濤：《現代佛教學術叢刊》[C]，第27冊《唯識思想今論》.臺北：大乘文化出版社，1978年。

[6] 張曼濤：《現代佛教學術叢刊》[C]，第28冊《唯識問題研究》.臺北：大乘文化出版社，1978年。

[7] 張曼濤：《現代佛教學術叢刊》[C]，第29冊《唯識典籍研究（一）》.臺北：大乘文化出版社，1978年。

[8] 張曼濤：《現代佛教學術叢刊》[C]，第30冊《唯識典籍研究（二）》.臺北：大乘文化出版社，1978年。

[9] 張曼濤：《現代佛教學術叢刊》[C]，第31冊《唯識思想論集（三）》.臺北：大乘文化出版社，1978年。

[10] 張曼濤：《現代佛教學術叢刊》[C]，第32冊《唯識學的論師與論典》.臺北：大乘文化出版社，1978年。

[11] 張曼濤：《現代佛教學術叢刊》[C]，第13冊《中國佛教史論集·漢魏兩晉南北朝篇（下）》.臺北：大乘文化出版社，1978年。

[12] 張曼濤：《現代佛教學術叢刊》[C]，第49冊《佛教人物史話》.臺北：大乘文化出版社，197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