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唐高宗是一個夾縫中的皇帝,也是一個不容易被單獨提起的皇帝,他的統治承接了貞觀之治和開元盛世,這個沒做出什么突出政績的皇帝實在是顯得相形見絀。這一切都源于唐高宗提出的“無為而治”思想。
【關鍵詞】唐高宗;無為而治;道教崇拜;宗政合一
唐高宗是一個夾縫中的皇帝,也是一個不容易被單獨提起的皇帝,他的統治承接了貞觀之治和開元盛世,這個沒做出什么突出政績的皇帝實在是顯得相形見絀。這一切都源于唐高宗提出的“無為而治”思想。永徽元年高宗嘗召宰臣及弘文館學士于中華殿,問曰:“今之所行,何政為要?”德棻對曰:“古者為政,清其心,簡其事,以此為本。當今天下無虞,年谷豐稔,薄賦斂,少征役,此乃合于古道。為政之要道,莫過于此。”高宗曰:“政道莫尚于無為也。” i憲慶二年高宗召見道士萬振詢問治國養生之道的時候,萬天師回答:“無思無為,清靜以為天下正,治國尤治身也。”高宗也是深以為然。ii提出這種思想自然是為了治國平天下,那么唐高宗又為何單單采取了這種政策呢?本文就此探討一下。
一、唐高宗所處的歷史環境
首先是唐高宗所處的經濟環境。隋末唐初戰亂不斷,人口大量減少,經濟也急速衰退。唐高祖唐太宗在位期間均進行了大刀闊斧的各項改革,使得國力回升并且穩步提高。唐高宗繼位是在貞觀之后,這時候農民占有了一定土地,賦役負擔已經有所減輕,也保證了安定的生產和生活環境。大量荒地被開墾出來,社會經濟呈現出繁榮景象。貞觀時期政治清明,經濟發展較快,國力得到全面的加強。《貞觀政要》中描述到:“商旅野次,無復盜賊,囹圄常空,馬牛布野,外戶不閉。又頻至豐稔,米斗三四錢,行旅自京師至于嶺表,自山東至于滄海,皆不屯糧,取給于路。”iii接手了這樣一個國家,可以說,唐高宗肩膀上的任務非常輕松,在經濟上他不需要動什么腦筋,只要按照太宗的政策繼續保持住就可以了。事實證明高宗的確是這樣想的,他把注意力放在了擴大版圖上,在經濟政治方面則堅定的按照太宗擬定的政策去做。
其次是自身的生活環境。胡三省先生曾這樣評價道:“太疏自宗其所行之過差者以誡太子,可謂至矣。然太子病于柔弱好內,乃無一言及此以警策之,人莫知其子之惡,信矣!”iv唐太宗李治是長孫皇后與太宗的第九子,八九歲的時候長孫皇后就病逝了。長期處在母親溫柔照顧下的李治當即失去了可以依賴的支柱,他“哀慕感動左右”,“太宗屢加慰撫”。v不難看出,在面對這個悲傷的幼子的時候,連向來堅忍硬朗的太宗也忍不住表現出自己溫柔的一面。慈母繼而慈父,李治的幼年就這樣在溫柔鄉里成長了起來。唐高宗受到的教育也蘊含著大量的仁愛寬厚的思想。李治年幼時師從著作郎蕭德言讀《孝經》并深得要旨。據載太宗曾詢問李治《孝經》中哪句話最為重要,李治答:“夫孝,始于事親,中于事君,終于立身。”“君子之事上也,進思盡忠,退思補過,將順其美,匡救其惡。”太宗大悅,道:“行此,足以事父兄,為臣子矣。”vi太子承乾被廢以后唐太宗沒有選立魏王泰,是不希望使后世子孫看到儲君之位可以依靠所謂經營而得。而李治能夠成為新的皇位繼承人,則恰恰是憑借他的“仁孝”與“不爭”。并且,太宗憑借李治的”仁孝”而作出的這一決定得到了長孫無忌等朝廷親信大臣的擁護和支持。對他們而言,的確應當找一個“守天下”的乖孩子,李治正是最佳選擇。可以想見,群臣一定常常當著晉王李治的面對太宗稱贊他的“仁孝”,知道自己有著這樣的優點并被大家賞識,李治自然是變本加厲的繼續維持鞏固自己的這一美德了。
最后,宗教環境可以說是對唐高宗的“無為之治”影響最大的因素。南北朝以及隋朝的統治者都是大力扶持佛教勢力的,隋亡以后這股強大的佛教勢力仍舊存在。等到唐高祖和唐太宗時期,為了抑佛而選擇了揚道。于是開始瘋狂的推行道教政策,使得道教成為唐初的主流宗教。另一方面,李唐皇室本來雜染夷狄鮮卑族血統,雖然自稱出自漢族隴西李氏,門第依然不高,為了神化李唐政權,十分樂意把自己說成是道教祖老子李耳的后裔。他們在隋末借助“天道將改,將有老君子孫治世”vii這類皇權神授的輿論來號召群眾,以此來攀附門第,得到群眾的認可。唐太宗又曾經下詔宣布:“老子是朕祖宗,名位稱號,宜在佛先。”viii道先佛后作為基本國策便從此確定下來。正是由于這些因素,道教為唐皇朝的建立和鞏固可謂是起到了非常積極的作用,所以唐初才會執行扶植道教的政策。但是值得一提的是,雖然唐高祖和唐太宗采取了這樣一種政治手段,但是他們本身并不是崇奉道教的,這是他們成長的年代所注定的。他們只是巧妙的利用道教來為唐皇朝服務。抱著這種思想,這兩位皇帝沒有在全國范圍內鼓動群眾修道,并且還對道教的發展予以適當的控制。史書記載唐高祖和唐太宗均曾下詔嚴格控制修建宮觀和道士人數。而到了唐高宗李治的時期,道教已經得到了足夠的發。有別于自己征戰沙場的祖父和父親,這個生活環境富足、性格仁懦的皇子從小就接觸到并崇拜這種主流宗教。不僅僅是單純的利用道教而是認為自己可以通過“道政合一”來進行國家治理,他是個認認真真的道教徒。
綜合上述的三種情況,可以發現這與漢初“文景之治”的情況是非常相似的,經濟復蘇、黃老風行、君主仁懦,在這種條件下,唐高宗同樣的選擇了“無為而治”,試圖與英明的父親并駕,成為另一個“景帝”。
二、唐高宗對道教的瘋狂崇拜
柔弱的人容易向宗教尋求精神保護,唐高宗也不例外,他從小就對道教知識進行一定程度的學習。或許這種清凈的宗教對于打出一片天下的李淵和李世民并不適合,但對于仁懦的唐高宗而言卻最為適合。由于這種宗教崇拜,黃老的“無為”思想到影響他的觀念也是很正常的。
唐高宗在位期間曾經積極提高道教地位,優寵道士,他敕道士隸宗正寺,并且把道士行立序位在諸王之次。乾封元年(666)二月,他親到亳州拜謁老君廟,追號老君為“太上玄元皇帝”,立祠堂;其廟置令、丞各一員,并改陽谷縣為真源縣,縣內宗姓特免除徭役一年。ix上元元年(647)十二月,天后上表,以為國家圣緒出自玄元皇帝,請令王公百僚皆習《老子》,每歲明經一準《孝經》、《論語》例試于有司x。儀鳳三年(678)五月,高宗下詔:“自今已后,《道德經》并為上經,貢舉人皆須兼通。” xi高宗李治令道士隸宗正寺,班在諸王之次。唐代的宗正寺是管理皇室宗族事務機構,將 道士歸它管理,即視男女道士為自己的本家。高宗對王遠知的弟子潘師正甚為崇敬,不僅親切召問“山中有何所須”,還在他隱居的嵩山逍遙谷造崇唐觀一所,嶺上別起精思觀以處之。又在谷口特為之開一門,號游仙門,于苑北置尋真門。時太常奏新造樂曲,高宗又令以《祈仙》《望仙》《翹仙》為名。前后贈詩凡數十首。其對道士的恩寵之隆,可見一斑。
接下來,唐高宗還做了一件很轟動的大事——東封泰山。高宗一朝是唐代宗教政策定型的重要時期,日本的洼德忠教授認為:“高祖設想的宗教統一治理政策,到高宗時代才得以實現,干封元年封禪泰山之后在全國設立寺觀就是這種政策的反映。”xii可以說,封禪泰山是一個劃時代的事件,就在封禪之后的次月,高宗車駕“次亳州,幸老君廟,追號曰太上玄元皇帝,創造祠堂,其廟置令、丞各一員。改谷陽縣為真源縣,縣內宗姓特給復一年。”xiii這是唐代追尊老子為玄元皇帝的開始,道教從此獲得比較非凡的地位。”早在顯慶六年二月,也就是封禪大典舉行之前五年,高宗就曾派道士郭行真帶領弟子在泰山舉行了一場道教的齋醮儀式,并有造像等活動。在武后的支持下,唐高宗于干封元年完成了封禪泰山的大典,這距光武封禪已有六百余年了。麟德二年十月,高宗車駕從東都出發,開始了封禪之旅,第二年春正月抵達泰山腳下,直到四月才回到長安。在此之前,朝廷里的禮官學士對封禪禮儀中大到儀式的次序排列、祀壇建筑,小到玉冊形制、皇帝服飾等問題進行了熱烈的討論,這些文件都還保存在《唐會要》等書中,可以看出時人是如何重視這次大典。雖然這些材料顯示出他們立論的基礎仍為各種儒家經典,但在活動具體的展開過程中,這次封禪卻始終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道教色彩。美國學者巴瑞特認為高宗朝是李唐對道教政策的轉變點,從此走向充分發展神權政治之路。他考察了顯慶元年高宗為太宗追福所立的昊天觀,認為“昊天”一詞不是道教術語,而是國家祭奠的最高神昊天上帝之名,昊天觀之設立,表明高宗在其統治之初便試圖將道觀、國家祭奠以及皇家帝系象征性地聯系起來。這與其后封禪活動中顯示的道教因素實具有相同的背景。xiv
唐高宗對道教不遺余力的支持成為了唐朝神權政治的真正轉折點,他的政治舉措和漢初的“文景之治”非常相似,都是通過“宗教影響力”來執行的“無為而治”,實際上是更深層次的從思想上對人民進行控制。南懷瑾先生認為:“一個國家的大政,絕不能與宗教的混為一體,從古今中外人文歷史的記錄上去求證,凡是宗教與政治混合的時代,政教不分的國家,結果沒有一個不徹底失敗的。政治,畢竟是現實智慧的時機成果。宗教,始終是升華現實的出世事業。如果強調宗教就是現實世間的事,那么不是別有用心,就非愚即狂了。”xv然而唐高宗所處的歷史時代和自身對道教的瘋狂崇拜導致了他心心念念想要實現“道政合一”的政治理論,希望不僅僅是通過法律等手段,而是直接從思想上對人民進行管理。他的這一理論,最直接的表現方式恰恰就是“無為而治”。
注釋:
i 《舊唐書》列傳第二十三
ii 《舊唐書·高宗本紀》卷4
iii 《貞觀政要·政體》
iv 《資治通鑒》卷198,貞觀22年正月條,胡三省注
v 《舊唐書·高宗本紀》卷5
vi 《舊唐書·高宗本紀》卷5
vii《混元圣紀》卷8,《道藏》第30冊第23817頁。原文為“大業七年(611),隋煬帝親駕征遼,岐暉對門弟子說:‘天道將改,吾猶見之,不過數歲矣’。有弟子問:‘不知來者若何?’岐答:‘當有老君子孫治世,此后吾教大興,但恐微軀不能久保耳!’后數年,隋果亂。”
viii《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卷9
ix 《舊唐書·高宗本紀》卷5
x 《舊唐書·高宗本紀》 第90頁
xi 《佛祖統計》【宋】志磐著 第三十九卷
xii 洼德忠.道德史[M].肖坤華,譯.上海譯文出版社,1987:164.
xiii 同9
xiv 《Taoism under the T’ang:ReligionEmpire during the Golden Age of Chinese History》 T.H.Barrett London: The Wellsweep Press, 1996 P29~30
xv 《領導文萃》1996年09期 南懷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