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地區環境倫理的實態研究

【摘 要】獨特的自然環境和社會環境使得徽州地區形成了獨特的環境倫理思想，其核心內容在于人與自然的有機統一。徽州人民又在具體的活動中實踐維護著這種“天人合一”的發展理念。研究徽州地區環境倫理問題對解決目前我國部分地區的生態危機有著重要的借鑒意義。

【關鍵詞】徽州；環境倫理；實踐；意義

一、徽州地區環境基本情況

徽州是一個歷史地理概念，指宋宣和三年形成的“一府六縣”，屬皖、浙、贛三省交界之地，具有獨特的自然環境和社會環境。徽州境內群山環抱，山隔壤阻造成山多田少，耕地資源嚴重短缺。康熙《休寧縣志》記載：“徽州介萬山之中，地狹人稠，耕獲三不瞻一。即豐年亦仰食江楚，十居六七，勿論歲饑也”i。可見徽州耕地資源少，而且土地貧瘠，耕三才能收一，無法滿足生存和生活所需。徽商的興盛大致也是因為徽州地區耕地資源的嚴重匱乏，徽州人需要外出拓展生存空間的緣由。盡管如此，但徽州地區氣候濕潤，雨水充盈，山水相間，適宜多種植物生存，尤其是林木和茶葉資源豐富。清《徽州府志》記載“吾鄉歉于田而豐于山，宜桑不宜嫁”ii。此外，徽州地區也有著豐富的礦產資源，高嶺土曾是景德鎮瓷器制作的主要原料，而徽州的“歙州硯”更是中國古代四大著名硯石之一。徽州雖然物產豐富，但山體經濟并不能滿足當地人全部生存所需，外加山區交通極為不便，整體資源處于盈缺不均狀態。社會環境方面，首先徽州是高移民社會。根據《新安民族志》記載，徽州歷史上有三次大的移民潮，“移民潮”引起民眾對生存空間和資源需求的增加，人與自然的矛盾日益增強。為求生存，男丁外出經商造成當地勞動力不足，傳統的山林經濟得不到發展。同時大量棚民涌入徽州，承租或搶占山林，開墾山地，種植玉米，造成水土大量流失，生態環境遭到破壞。其次徽州深受程朱理學影響。程朱理學尤其是朱子理學構成了徽州民眾強大的思想意識支柱，使傳統儒學文化的價值觀生根發芽，延伸到人與自然的關系，則強調儒家“天人合一”的生態理念，尊重自然、師法自然。再次，徽州是宗族社會。徽州自古以來就是一個典型的宗族社會，其社會的方方面面都與宗族有內在的聯系。宗族在人與自然關系上的倡導和實踐營造了特有的徽州人居環境。徽州宗族對村落的選址、規劃、布局，建筑物和房屋的設計以及對族產、山場的嚴格保護無不體現選擇自然、尊重自然、師法自然的原則。

二、徽州地區環境倫理理念

徽州人秉持傳統儒家文化思想，在處理人與自然的關系時，注重人與自然的和諧發展。尊重自然、利用自然、師法自然成為徽州人對待自然的具體環境倫理理念。

首先徽州人尊重自然，主要表現在對自然環境的尊重和對自然規律的遵從。尊重自然環境表現在對居住環境的講究。各宗族在最初的村落的選址時，無不充分考慮自然環境因素，“依山傍水，嵌入自然”是重要的選擇。雖然如此考慮更多是以風水堪輿進行，但實質上徽州宗族如此“卜居”、“擇居”也是對自然環境的一種理性思考和選擇，充分考慮自然環境對人居環境的影響，人與自然如何和諧相處，彼此共榮。遵從自然規律表現在生產實踐活動中對自然規律的充分尊重和依照。嘉慶《黟縣志·地理志》中對谷類的種植有詳細記錄：“三月種著為上時，四月上旬為中時，中旬為下，種時先放水，十日后曳碌碡數十遍（遍數以多為良）。地既熟凈，然后下種。”iii另外，徽州人對當地山多土地貧瘠有清醒的認識。徽州府志記載：“吾鄉歉于田而豐于山，宜桑不宜嫁。”iv正是這種遵從自然規律的態度，使徽州保護了自己賴以生存的環境。

其次徽州人可持續利用資源，表現為節約、高效、循環利用資源。節約利用資源，避免浪費，將資源最大化的利用起來是徽州人的基本生活態度。徽州毛豆腐和臭鱖魚的出現，據稱就是老百姓不舍得將已經“臭”掉的豆腐、鱖魚浪費掉，重新制作，無意間發現的美味。高效利用資源，降低資源消耗速度，提高資源利用率是徽州人可持續發展的重要方式。徽州盛行腌制和風干食材，這種食材制作方式本身是在了解掌握食材和能量特性的基礎上利用食鹽、光曬等進行高效結合利用，延長食材的使用壽命，提高資源的高效利用。循環利用是對資源的使用價值進行多次開發，持續利用。黟縣宏村人工水系建設就是一個典型的循環和充分利用水資源的過程。

最后徽州人崇尚“天人合一”，主要表現在村落布局規劃上。從外形上，黟縣西遞村宛如一艘楊帆遠航的船、宏村宛如一頭身材健碩的牛，歙縣漁梁村宛如自由歡快的魚，績溪石家村宛如永無定局的棋盤，這種仿生形式的規劃表達著徽州人賦予居住環境一定的人文意義，使村落與自然有機整合，達到師法自然的效果。又如徽州民居天井的設計，人們坐在室內便可以晨沐朝霞、夜觀星斗。下雨時，雨水通過天井四周的水枧匯入天井明堂前，俗稱“四水歸堂”。到明清徽商鼎盛時，人們便賦予這種集采光、通風和泄雨水與一體的天井“肥水不流外人田”、招財進寶、天將洪福的俗文化寓意。

三、徽州地區環境倫理實踐

徽州特殊的自然環境和社會環境形成了徽州特有的環境倫理實踐。徽州人風水觀念濃厚，認為好的生存環境可以帶來福祉。

理氣派風水理念側重方位理氣的推演，強調坐北朝南的建筑選址。而“坐北朝南”又是“負陰抱陽”選址的基本形式。徽州地區山多復雜，無法完全適應坐北朝南理念，便以背山面水的形式派風水理念予以代替，且更注重了山水自然環境的組合，體現人與自然的和諧相處。例如歙縣呈坎，整體村落都是按“負陰抱陽”的風水理念選址布局，背山面水形成三街九十九巷。呈即陽（平地），坎即陰（屬水），陰陽相統，天人合一，呈坎歷來被視為徽州的風水寶地。當然，趙華富先生在解釋“坐北朝南”時稱，朱熹在《家禮》卷一《通禮·祠堂》中說：“凡屋之制，不問何向背，但以前為南，后為北，左為東，右為西。”v按這種講法，徽州所有建筑即符合“坐北朝南”的風水理念。“負陰抱陽”的風水理念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尊重自然，選擇自然以達到人與自然和諧共榮的表現。

受風水觀念影響，徽州各宗族都特別重視龍脈、墓地周邊林木的保護。風水家認為龍脈乃為吉地，“龍穴沙水一處受傷，則體破氣散，焉能發福”vi。龍脈林木是否茂盛直接關系到龍脈的生命力及宗族的昌盛。績溪縣龍井明經胡氏宗族《祠規》中對龍脈林木有如此規定：“堪輿家示人堆砌種樹之法，皆所以保全生氣也。吾族陰陽二基，宜共遵此法，尤必嚴禁損害。倘有貪利忮刻之徒，或掘挖泥土，或砍斫薪木，不分己地人地，罰銀一兩入祠，仍令其禁止安宅……以護龍脈也。”vii徽州人認為墓地林木茂盛是對先人的孝敬，禁止破壞墓地林木。黟縣環山余氏宗族《余氏家規》在墓地林木保護方面提及“各處墳塋……無令外人斫毀木枝及放畜踐踏，以致荒穢。”viii可見宗族為保全龍脈、墓地所載生氣，采用禁令、罰銀等方式告誡族人不得破壞山體林木。這種宗族行為雖帶有風水迷信色彩，卻在客觀上保護了山體，保全了自然生態的原始面貌。

注釋：

i [清]康熙.休寧縣志.卷七.汪偉奏疏

ii [清]康熙.徽州府志.卷之六.物產

iii [清].嘉慶.黟縣志.地理志

iv [清]康熙.徽州府志.卷之六.物產

v 趙華富.徽州宗族研究[M].安徽大學出版社，2004.

vi趙華富.徽州宗族研究[M].安徽大學出版社，2004.

vii 績溪《明經胡氏龍井派宗譜》卷首《明經胡氏龍井派祠規》

viii 黟縣《環山余氏宗譜》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