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沈從文的小說形態特征

【摘 要】1922年沈從文離鄉遠足，二十年的湘西風雨浸潤了其無欲無求，儒雅質樸的文人氣質，之后的異域生活并沒有剔除其對鄉土的眷戀，情繞故鄉始終是其作品的主旋律，具多作品中他以不同形態的筆調來展現其對故鄉的摯愛。本僅從地域形態，田園形態，都市形態三個方面來進行論述，探究其深蘊表達。

【關鍵詞】沈從文；小說形態；地域形態

【中圖分類號】I206.7 【文獻標識碼】A

一、地域形態的鄉愁表達

通讀沈從文的作品，會發現其善于運用表空間方位的詞語來寫景狀物。《邊城》的開篇“由四川過湖南去，靠東有一條官路。這官路將近湘西邊境到了一個地方名為‘茶峒’的小山城時，有一小溪，溪邊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戶單獨的人家。”這樣頗具地圖感的開端，讓人的視角和思緒隨空間位移由遠及近，似電影開篇鏡頭步步聚焦，最后聚焦在“這人家只有一個老人，一個女孩子，一只狗”，按圖索驥找到了茶峒城，白塔下。作者用“去、東、邊、下”幾個方位名詞和動詞的串聯，連點成線，最后擴展成故事發生地的地域面貌，給人以整體地域印象。這一地域的山城、小溪、白塔，故鄉的山水梗概全成竹在胸，則明顯表現了其對鄉土的眷戀之深，以文寄思，表露情懷，也帶動了讀者心靈上的親近感。

《邊城》中這種頗具地圖感的鄉村圖景，在沈的作品中并非獨例，《阿黑小史》中“若把江南地方當全國中心，有人不憚遠，不怕荒僻，不嫌雨水瘴霧特別多，向南走，向西走，走三千里，可以到一個地方，是我在本文上所說的地方。這地方有一個油坊，以及一群我將提到的地方。”向西走，向南走，走三千里，這一看就是以北京為出發點在地圖上的的遠眺。這就是沈從文的家鄉，雖然它荒涼、閉塞，但身在京城的沈從文，千里之外的湘西依然是其精神之依托，心靈之歸宿。

《鳳子》中“一個好事的人，若從二百年前某種教舊一點的地圖上去找尋，當可在黔北，川東，湘西，一處極偏僻的角隅上，發現了一個名為“鎮筸”的小點。”作者從宏觀的視角黔北、川東、湘西→偏僻的角隅→鎮筸的小點，最后情感聚焦在“小點”這一地域上。小點雖小，鄉情巨大，沈從文就一筆一墨的把這小點從心中抹開，攤出心外，躍然紙上，來褒揚每一絲風情，每一個角落。

沈從文對其湘西地理空間的這種地圖式勾勒，從空間上，給未去過的人有一種閉塞、異域之感，然而沈從文對其是熟悉至極，這是其從襁褓到成人的成長地。二十歲出門遠行，身在都市，情在湘西，地理空間割舍不斷其對故土的眷念，出行需要方向，回鄉亦需要方向。這方向就在沈從文的心里，寫在紙上就是地域形態的鄉愁表達。

二、田園形態的鄉土情結

進城后的沈從文，對城市有一種抵觸和厭倦的情緒，在都市中艱辛痛苦的經歷，促使他回憶與建構起了自己的溫情湘西。其對故土特別的感情造就了《邊城》、《長河》、《龍朱》、《雨后》、《往事》、《爐邊》等一系列具有田園形態的鄉土小說。

其長篇名作《邊城》與《長河》從鄉俗、鄉景、鄉風上分析，是其鄉土小說的典型代表。鄉景在兩部作品里所呈現的是自然風光的描寫，如茶峒城的美，楓樹坳的美；鄉俗在《邊城》里表現為過節賽龍舟，捉鴨子。在《長河》中表現的是過路人來橘園吃橘子不用花錢，還可以免費摘的美好鄉俗。鄉風的表現在兩部作品具有相似處即淳樸的人情關懷：《邊城》中老船夫死去，楊馬兵對翠翠的陪伴與關愛。《長河》里對應的是橘園主人滕長順留宿老水手，像對待家人一樣的和善。

同樣地，在其一系列的短篇里也凝縮了不凡的鄉情韻味。如《龍朱》、《雨后》中對原始生命活力的贊美；《邊城》、《會明》里對淳樸人情的詩意謳歌，還有《月下小景》、《媚金·豹子與那羊》中對神秘古老風俗的再現。

從精神和情感上說，這些湘西小說中所表征出來的不只限于田園意境的歌贊，更是其對故鄉文化和精神家園的認同與回歸。作者把對人性、文明、歷史的思索融入到了其田園詩的筆調中，通過一系列故事的講述來展現他久久粘附于心的鄉土情結，向著自己所追求的“真善美”與“原始人性”的寫作宗旨靠攏。

三、都市形態的扭曲變異

與鄉土的清新雋永相比，其筆下的都市形態卻是污穢鄙俗的。沈從文曾言：“寫都市，我接近面較窄，不易發生好感。”①他的都市生活曾長期籠罩在貧窮、自卑的陰影下。置身其中的都市與淳美的湘西形成巨大反差，種種的不適反映在他的筆下，暴露出來的就是都市形態的扭曲與變異。因此沈從文的都市小說格調 “則抨擊了都市生活的腐朽與混亂，都市人生命力的萎縮與衰竭，從而暴露了自然人性的變異和失落”。②且選取兩篇文章來簡要分析：

《八駿圖》中講述的是一群道貌岸然的高級知識分子，表面有知識，有教養，有名望，不染風塵，但在作者看來，這些人恰恰“同人性有點沖突，有點不大自然”，一個個“皆好像有點病”。作者把他們內里猥瑣不堪，變態壓抑的窘相給展露無遺。

《紳士的太太》用沈從文的話說是為了“給高等人造一面鏡子”，他想用這面鏡子映照出紳士家庭骯臟、丑陋的一面。作品中一群混跡于豪華公館的紳士、太太、少爺、小姐們，表面文質彬彬，談笑風生，其實則互相欺騙與敷衍，言行中充滿著虛情假意。

“異化不是人性本身的屬性”，③這些道貌岸然的城市中人更能襯托出其對湘西由衷的愛。

付之筆端是一個作家最好的情感表達方式，身在京城，心在湘西的沈從文以地域、田園、都市三種形態來傾述其心中所眷戀的故鄉，地域遙遠，都市污穢，但心中的那篇田園依舊淳美。

注釋：

①凌宇.沈從文談自己的創作[J].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1980（4）.

②羅成琰.沈從文構筑的都市世界——論沈從文的都市小說[J].求索，1992（3）.

③曾釗新.人性論[M].長沙：中南工業大學出版社，1998：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