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人風格的紫砂陶刻應從清代的陳曼生開始。陳曼生既是書法家、畫家,又是篆刻家、收藏家,其學識豐富、博古通今。他不僅在制壺的造型設計上對宜興紫砂文化的發展做出了重大貢獻,其陶刻也獨樹一幟。他把具有豐富文化內涵的雅言、警句、座右銘等刻在壺上,體現了他的人生態度,對藝術的見解和對知識的渴求,發人深省,陶冶著人們的情操。
學習傳統紫砂,必須學習傳統紫砂文化。而其精髓在于用刻刀在紫砂壺上刻出具有文人風采的字句、畫面。這就提出了兩個要求。一是要認真學習陶刻技法,首先要學好中國的書法和繪畫,特別是中國繪畫中的線描技法。二是要學習傳統,與古人交流,通過讀書掌握歷史文化知識,古為今用。陶刻《清奇古怪雅集圖》(見圖1)就是古為今用的一例,“清奇古怪”原是指長在蘇州光福司徒廟古柏園的四株古柏。相傳為東漢大司徒鄧禹手植,清高宗南巡時見狀嘆為觀止,并賜名為“清奇古怪”。清者,挺拔清秀,直至云天,冠如翠蓋;奇者,雷擊中剖,體裂腹露,朽枝生綠;古者,直紋盤旋,枝繁葉茂,古樸剛健;怪者,臥地三曲,狀如走螭,欲沖青天。當代畫家范曾見此奇景,神與古會,作《清奇古怪雅集圖》。畫面以四人物為主,以松樹為旁襯。畫面中的“清奇古怪”變古柏為人物,是不隨俗流的古代賢者。觀此畫,一股清氣撲面而來,人物形象可欽可佩,決定用陶刻的形式把此圖刻在紫砂壺上。
以紫砂壺作為載體,因其可用的畫面小,在用筆上必須做到少而精,對范曾的原作要進行藝術的取舍。由于畫面以人物為主,直接動刀有準確性的問題,需先在壺坯上起墨稿,要求造型準確、構圖精到。在操刀時,在保證表達形象準確性的同時,注意刀法的豐富性,對人物的五官用刀要細致,盡量刻出人物的精、氣、神。如在衣紋上用刀,則注意粗細線條的結合,衣紋的轉折通過刀桿的嫻熟轉動來完成,廣泛地采用側刀,猶如國畫中的側鋒,加大線的寬度,好比是山水畫中的皴擦、點染,使線面關系更加融洽。
《清奇古怪雅集圖》表現的是古代四位賢者不隨時俗、笑傲山林,猶如清奇古怪的松柏,親近大自然并在其間蕩滌胸襟的情景。壺的右側近把處刻一古松,主桿直上,虬枝橫出,松針茂密如蓋。右方兩老者集地而坐,一人頭戴斗笠,兩手指天,似在談天說地,雙足一著鞋,一赤足,顯得狂放不羈。另一人與前者相對而坐,似在傾聽。旁坐一猴,說明他們是山林中的常客,連猿猴都樂意和他們親近。另有兩人旁立在左側,一人手攜拐杖,杖頭系一酒葫蘆,另一人長須飄胸、長袍寬袖,面露笑容。刻的時候要把他們各自的神態都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地表現出來,與山間的樹石流泉融為一體,得山水靈氣,參天地造化。
對于《清奇古怪雅集圖》中人物的文人風骨,當代畫家、現為當代文人畫研究院副院長的伍尚清在自己所作的《清奇古怪雅集圖題記》中敘述到:“三國魏末人士多尚老莊之學,好玄論,善清言,騁懷所寄,極生命之快事;非湯武而溥周孔,越名教而任自然,棄經典而尚老莊,蔑禮法而放遠,故而驕時慢物,任性不羈,優游偃仰,卜居清曠,常宴集竹林之下,松濤山澗,野深之畔,肆意酣暢,高闊以樂,其志耳。”其題記說明了魏末的文人賢士好高談闊論,棄周公、孔子之禮,崇尚老子、莊子之學,蔑視禮法,從而優哉游哉,循跡于山林之間,以抒胸中逸懷,這就是他們的人生志趣。
古代文人消極避世的思想在今天雖不足取,但他們對山水的喜好、對大自然的親近和當今茶文化的發展緊密相關。清乾隆御題《雨中烹茶泛臥游書室有作》詩云:“溪煙山雨相空濛,生衣獨坐楊柳風,竹爐茗碗泛青漱,米家書畫將無同。”此詩說明了“溪煙山雨、竹爐茗碗”乃是品茗的絕佳去處。當今每日奔波忙碌的人們,如能忙中偷閑,約三、五好友至山間品茗、賞壺、論茶,乃是調劑身心健康的最佳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