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惜

前一陣子，我的左眼除了睡眠，只要睜著，隔不了多久就會盈出淚花。按照習慣，我還是以忍、以拖為主，看是否能自愈。可十幾天過去，泛淚的癥狀依然如故。無奈之下，我只好到近便的醫院就診。

病雖小，排隊、掛號、候診、檢查、付款、取藥等流程一樣也不能少。給我看病的醫生又是檢視又是通淚道的，最后給我配了口服藥和眼藥水，叫我一周后復診。那一周我老老實實地又是服藥又是不停地點眼藥水，可并未見效。一周后我如約去見了那位醫生。他也不馬虎，又配了和前次一樣的眼藥水，似乎很自信。又一周過去了，可惜我的眼睛還是老癥狀。

無奈，我徑自去了本市最大的醫院。由于臨近中午，接診的女醫生說我怎么中午快下班了才來。我只好含糊應答。與前一醫院不一樣的是，淚道的疏通竟由護士擔負。護士倒也熟練，先問我是哪只眼睛，我說左眼。于是，她拿起一瓶黃色的眼藥水在我的右眼點了幾滴。右眼受到刺激，自然閉上。不一會兒她拿著針筒就要朝右眼下針。她問我右眼怎么還閉著？我說是你的眼藥水叫它閉上的，這樣方便你在睜著的左眼里下針呀？啊？她一聲尷尬地驚叫，說她由于與病人相向，已好幾次把左右搞反了。莫名的奇遇，膨脹的腦子，我已不知左眼淚道這次有無疏通，便拿著藥方，配了眼藥水，逃也似的離開了這家大醫院。

幾天過去，又未見效。我不得不認真思考下一步該去哪里診治。若在過去，我的眼睛不論是何種不爽，我去得最多的是紅十字醫院，而且一般都是去一次就能治愈。莫非這一次病癥是由于我對它的“背叛”而多遭磨難？我為此又抱著莫大的期冀與悔悟，特意選擇休息日去了這家醫院。

接診的是位女醫生，我介紹了自己的病情與就醫過程。女醫生邊聽邊收拾起剛才在看的報紙，用儀器給我作了番檢視。檢畢，她也沒多說，說我得的是結膜炎，一般年紀大了都會遇上，很難治好，平時用熱毛巾敷一敷也許會好點。說完，又給配了與以前醫院類似的眼藥水。帶著疑慮與失望，我只好照醫生說的去試。

難道五十幾歲的年紀也算跨入了老齡？難道身體的零部件從此就這般一件一件要壞了？懊喪與不甘，時不時地在我心里盤桓，尤其是女醫生那幾句輕飄飄的診斷。

懊惱之余，我把就診的視野作了擴展，把對治愈的渴望變成了一種執著的努力。我特意打電話叫我當醫生的侄子幫著打聽：省內或是上海，哪家醫院的眼科最好。沒多久，他打聽到了浙二院與上海的某某五官科醫院。我即刻對上海的這家醫院在網上進行了檢索，沒想到一進入，好像我找的就是它似的，在電腦頁面上直接跳出了對話框，并且，那番未曾謀面的主動與熱情，像是要把我牢牢攥住。我也順水推舟，做過詳細詢問，最后也沒什么猶豫，就掛了預約號。

某某五官科醫院在上海并不算難找，就在汽車南站的周邊。我坐長途車下車到達醫院已近中午。這家醫院并不大，像是私立的。又是掛號等一套流程，接診的專家是位約六十歲的女醫生。她簡單問過情況后，就立馬開出了一大堆單子。一切儀器檢查、淚道疏通等，也皆有護士小姐代勞。僅這一過程，醫院收了我四百多元錢。醫生根據檢查結果，問了以往配過什么藥后，她開的倒是和以前不同的眼藥水。僅這幾瓶藥水，又花去我近200元。但愿這次能好起來！我邊離開醫院，邊在心中默默祈愿。

上海配的眼藥水有一種是需冷藏的，為此我每次都小心翼翼的。又是幾天過去，仍未見效。待到第八天，我按醫囑只好再去上海復診。到達醫院，又近中午。我找的還是同一個醫生，醫生像是碰到了陌生人，接著像是經過努力，喚起了對我病情的回憶。她又吩咐護士給我疏通淚道。又未通。回到她面前，她一臉的無奈，說下一步只能手術了。我故意問手術痛嗎，她說那當然痛的，手術較復雜，得一小時左右，給我支一個人造的淚道在里邊，要住一周的院，要花一萬多塊錢。我勉強說先回去考慮好了再來。醫生隨即遞來一張名片，說保持聯絡。當我再次走出這家醫院的大門，我感到的已是一片失落與茫然。

我的一位親戚很關心，得知這些過程后，提議我兩個途徑可以試試：一是按民間的傳統方法，用棕櫚絲通通看，年長的一般都會；二是到本市坎墩的胡敏杰村級診所去看看，他四十多歲年紀，應該具備豐富的行醫經驗，而且眼科是他的強項。

我選擇了坎墩。胡醫生很忙，病人從未間斷。他通淚道的方法估計也是傳統的一種，是一種細長的鋼針。他首先做了充分的消毒。整個診療持續了十多分鐘，有著獨特的程序，最后，他在淚道里注入了一小針筒藥水，又咸又苦的藥水迅速從鼻中口腔中流出，盡管帶了血絲。過后幾天，我又去做了一次疏通和一次沖洗，前后才收我140元錢。如今，我的左眼已完全恢復正常。

回想起來，從發病到治愈，歷時兩個多月，我跑了大大小小四家醫院，最后，竟然在一個小小的鄉村診所治愈了。在上海，我還差點躺在了手術臺上。

我的病為何能在鄉村診所看好？而且沒多少花費。我想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鄉村醫生要比體制內的醫生更懂得珍惜。他們珍惜病患對醫生的那份信賴與依靠；珍惜病患口袋中那幾張來之不易的鈔票。畢竟去鄉村診所就醫的大多是低收入群體，所以他們取舍有道。而不是像體制內的醫生，明明可以憑經驗診斷的，還非得去讓病人做多數無謂的化驗與檢查，花病人口袋中的錢如流水一般。鄉村醫生還十分珍惜自己從醫的操守與口碑。因為病患就是他們的近鄰、他們的鄉親，他們醫術的高低，直接關乎他們的生存與立足。那些體制內的醫生，雖然也珍惜、注重自己的聲望，但并不急迫與直接，但凡在其手里看不好的毛病，病人自動會去尋覓其他醫院和其他醫生，極少有病人會特意返回來指責自己的耽誤與平庸，除非那些大的病情。他們再怎么乏術無力，反正有醫院這棵大樹、有醫院這塊大的招牌給擋著，“倒牌子”最終也是倒醫院的，能奈我何？

珍惜無處不在，卻又若即若離。珍惜不在刻意，在于真實的修為與心靈的自覺，它從不矯飾，也不做作。唯有珍惜，才有向善，事物才會帶來好運，人間才會有更多的福音與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