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起甜瓜、西瓜時,就想起了爺爺看守的那片瓜園。爺爺每年都為生產(chǎn)隊里種瓜、守瓜園。那片瓜園,就在村東一片偌大的崖頭上。遠遠望去,一片綠色的開闊地里,一座矮小的泥土茅草屋連著一頂傘形的涼棚,既扎眼,又好看。
每到春天谷雨時節(jié),爺爺就開始在新平整好的土地里種瓜,他按照隊長的要求,分片種下脆瓜、面瓜、西瓜。當(dāng)種下之后,爺爺就把被褥一卷,與一起看瓜的同伴住進了瓜棚,他像守護孩子一樣,每天在瓜地里勞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爺爺?shù)男燎诤顾疂补嘞拢献禹旈_了泥土,鉆出了芽兒,一天天發(fā)枝、長葉,爬蔓,如果淋一場春雨,一棵瓜秧子就像在地里賽跑似的,一勁地瘋長,仿佛一夜之間,曾經(jīng)露著的土地就被覆蓋了起來,迎著太陽,那一簇簇葉脈透亮、鮮嫩,織成了一張綠色的毛毯。
等瓜秧結(jié)了一個個大大小小的瓜的時候,伴隨著瓜地四周玉米、谷子等作物的長大,瓜棚就遠遠地只望著頂子了,瓜棚靜靜地生長在一片綠色的環(huán)境里,瓜兒們在爺爺?shù)木暮亲o下,在恬靜的環(huán)境里向著自己的目標(biāo)生長。
當(dāng)瓜逐漸成熟的時候,爺爺挑瓜的本領(lǐng)就顯出來了,他能一眼看出瓜的成熟程度,哪個瓜是半成熟瓜,哪個哪個瓜是八成熟,哪個瓜是全熟,這是他常年種瓜總結(jié)出的經(jīng)驗。每天,他把需要摘的瓜一個個摘下,小心地堆放在瓜棚下,當(dāng)摘多了夠生產(chǎn)隊分的時候,就等著隊長來分瓜。每次,人們都排在瓜棚外面,隊長按家中人口多少來分,再通過抓鬮來領(lǐng),當(dāng)看到村民們抱著瓜高興得合不攏嘴時,爺爺臉上掛滿了笑容。
瓜們在一天天走向成熟,爺爺更勤快了,他白天、晚上幾乎很少睡覺,他要全力看護好這些瓜,不要叫人摸(爺爺嫌偷難聽,叫摸)去。那時,總有一些孩子摸瓜,有時還有大人。常言道,做賊心虛,爺爺就常常不停地大聲地咳嗽,或故意用木棍子敲門,有些初摸瓜者聽著咳嗽、響聲,就嚇跑了,而對于慣摸者這一招就不靈了,而這樣的人就實難對付了,不得已,爺爺不怕蚊子叮咬,藏在玉米地里進行蹲守,常常抓到現(xiàn)形。隊長想讓爺爺在瓜棚養(yǎng)一條狗,爺爺不同意,認為狗汪汪得人不安靜,且容易咬著來瓜棚玩的孩子。

倘若被逮住的是初犯的小孩子,爺爺就領(lǐng)到瓜棚里教育一番,叮囑下次再別作業(yè)了。爺爺認為小孩子摸瓜摸棗不算偷,一個偷字會傷了孩子的自尊心。但對于一犯再犯的孩子,也不叫是小偷,或領(lǐng)著孩子到其家去,親自交給爺娘,或讓孩子的爺娘來瓜園領(lǐng)孩子,借此再給大人、孩子講一番道理,進行嚴厲的教育,大人紅著臉乖乖地領(lǐng)著孩子回家去。
對于摸瓜的大人,則就毫不客氣了,十分嚴厲地教訓(xùn)一次,并報告大隊民兵部進行處理,有一個村民因摸瓜,被爺爺抓住,罵了個狗血噴頭,還被大隊罰了10斤糧食。從此,本村再也沒有摸瓜者。
而對于有從瓜園路過的實在是餓了或口渴得不行了,就摘下個瓜解決一下行路人的困難。一次看到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太太要飯,在瓜地邊坐著不走,爺爺看到后,想是這個人肯定是餓了饞了,就主動摘了一個瓜,送給了她,過后如實地報告了隊長。
那時,我非常喜歡瓜園的環(huán)境,瓜園遠離村子,清清靜靜,綠色片片。清晨,一粒粒露水珠兒在瓜葉上隨著微風(fēng)滾來滾去,薄薄的濕霧飄動在瓜地上空,有的掛在玉米谷子葉上,隨著風(fēng)兒游動,雖是炎炎之夏,但此時空氣涼爽的,如同剛從土井里打上來的水,彌漫著一種冰冰的、甜甜的、青草味兒的氣息。一群群鳥兒嬉戲著,鳴叫著,盤旋在瓜棚四周,藏在瓜地里的青蛙時不時鳴幾聲,營造出一種和諧。夜晚,有月亮的時候也特別的好,月光灑在瓜地里,一片片淡淡的銀白,朦朦朧朧中,能聽到瓜兒生長的聲音,有一種恬靜的美。
爺爺和伯伯到瓜地周圍巡邏去了,我一個人坐在瓜棚下,眺望著天上的月亮,偶有夜鳥劃過,想象著書本上老師講的嫦娥的故事,想象著嫦娥是什么樣子,是不是一個人待在月亮里孤獨,她想不想爺娘。
爺爺看了多少年瓜園,一直看到上世紀70年代末,我也享受了多少年瓜園的幸福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