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20世紀80年代以來,女性文學研究取得碩大成果,但是以往研究過于強調性別理論,造成對女性文學研究的新的遮蔽,本文從三個方面進行了論述,以期對以后的女性文學研究有一定的借鑒作用。
關鍵詞:女性文學 教學改革 遮蔽
20世紀80年代中期以來,我國的女性文學研究異軍突起,取得了一大批研究成果,女性文學研究的學科化建設隨即受到了學術界的重視。女性文學研究的優勢在于以性別理論切入文學研究,無論是對以往被主流文學史所忽視的女作家作品的研究,還是對文學史上重要的男作家作品的抗拒式批判,都能深入挖掘出作品中曾經被遮蔽的性別內涵,令人耳目一新。但過于強調以性別理論切入文學研究,同樣會造成新的遮蔽,女性文學的學科建設因此難以得到均衡的發展。這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一、過于強調性別意識,對于女作家創作的整體關注不夠。眾多的女性文學研究者在運用性別理論分析作品時,往往傾向于選擇并且集中在那些體現了鮮明的性別意識的作家作品(無論是研究者對其性別立場是積極肯定,還是猛烈批評),往往忽略那些淡化性別立場、著眼于更為廣闊的社會歷史文化的作家作品,這樣就無法全面評價女作家的創作成就。例如,對女作家丁玲進行研究時,往往集中探討她那些具有鮮明的女性意識的作品,如其早期的《莎菲女士的日記》,中期的作品則聚焦于她在延安整風運動前夕寫下的《我在霞村的時候》《在醫院中》和《三八節有感》等作品,對于給她帶來巨大聲譽的反映農村土改的長篇小說《太陽照在桑干河上》和后期的作品如《杜晚香》等,則持一種較為冷淡的態度。對于張潔的小說研究也體現了相同的思路,對其《方舟》《愛,是不能忘記的》和《無字》等作品給予了高度關注,對同樣獲得了茅盾文學獎、反映國有企業改革的長篇小說《沉重的翅膀》則研究較少。對同一位女作家的作品,尚且采取了如此鮮明的厚此薄彼的態度,對于那些更多著眼于社會、歷史和文化的女作家,如凌力、宗璞、諶容、霍達等女作家則關注度更不夠。性別理論既給我們帶來洞見,也給我們的學科建設帶來了新的遮蔽。
二、偏重文學研究,忽略與社會歷史文化的關聯。女性文學研究與此前的文學研究有所不同,它的核心是女性意識,而女性意識的生成與發展,既在宏觀上離不開社會、歷史、文化的土壤,也在微觀上與作為個人的女作家所處的具體環境及其與男性之間的深刻互動有關。特別是中國現當代女性文學的發展,既是一定歷史階段的產物,也在推動社會向著對女性更為有利的方向發展。與此同時,20世紀90年代以來市場化、商業化的文學環境也對女性文學的創作造成一定的負面影響。中國現當代女性文學的發展,與20世紀婦女運動的發展、女性地位的提高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如陳衡哲等第一代女作家的留學經歷中,就飽含著濃郁的家國意識;丁玲的成名背后是五四新文化運動落潮帶來的精神苦悶;張愛玲在上海的崛起,有著上海這一淪陷區特殊的文化烙印與契機;茹志鵑、劉真等女作家的成長離不開革命隊伍這個大背景;鐵凝、王安憶等一代女作家的精神成長,更是有著“文革”與知青生涯作為其人生經驗的基礎;陳染、林白、海男等在20世紀90年代的個人化寫作,受益于報紙副刊的繁榮、文學商業化的文學語境;世紀末衛慧等人的“美女寫作”更是文學商業化運作的畸形產物。因而,我國現當代女性文學的創作,從來都是處于一定的歷史階段、處于具體的社會環境中的創作,它的文學發展軌跡,既有文學內部女作家創作發展的積累和演變,更有著文學外部多重因素的影響和制約。不存在脫離社會歷史語境的女性意識,也就不存在脫離社會歷史語境的女性寫作。脫離了歷史文化語境研究女性文學,容易使女性文學研究走向性別二元對立的女性本質主義。
三、偏重文本解讀,忽視史料建設。學科建設離不開充分而翔實的史料作為基礎。就目前的研究來看,河南大學的謝玉娥教授多年來致力于女性文學的史料收集,并且取得了豐碩的成果。先是出版了《女性文學研究教學參考資料》,對1979-1989年間關于女性文學相關論題進行了資料匯編,后來又出版了《女性文學研究與批評論著目錄總匯(1978-2004)》。此外,近年出版的《中國新時期女性文學研究資料》《鐵凝研究資料》《王安憶研究資料》等著作,對中國女性文學研究的發展起到了積極推動作用。雖然在史料的收集整理方面學術界已經做了一些工作,并取得了一些成就,但就女性文學學科發展的需要來說,這些是遠遠不夠的,還有大量的工作需要做。因此,當前的現當代女性文學研究過于強調女性意識、女性主體性,忽視了現當代女性文學賴以產生和發展的社會歷史文化土壤,未能全面展現我國現當代女作家創作的實際成就。而我國的女性文學教學又是隨著女性文學研究發展起來的新興學科,女性文學研究中的局限性必然也相應地體現在女性文學的教學中,因而迫切需要教學改革。
首先,應該全面呈現女作家的創作情況。雖然女性文學強調以女性主體性為核心內容,但是,女性主體性的強弱不應成為劃分女作家創作成就高低的標準。女性文學作為文學作品,首先是文學的,然后才是性別的。只有在全面衡量女作家創作的成敗得失之后,我們才能在縱覽全局的情況下,準確衡量某一時期或某位女作家的創作成就,我們才可能找到那些看似斷裂的女作家創作脈絡中的潛在聯系,梳理出真實的女性創作傳統。前一時期女性文學研究的范圍過于狹窄,在大量低水平地人云亦云的重復之后,其結果只能是陷入研究的瓶頸,而突破困境的出路之一就在于將此前被忽視的大量女作家作品納入研究視野,從而呈現出女作家創作的多樣性和豐富性。
其次,需要關注女作家創作與社會歷史文化之間的聯系。正是由于稿費制度的出現,才出現了以文學創作來謀生的職業女作家。同時由于出版業的繁榮,各種評獎制度的出籠,使得作家之間、作家與讀者之間、作家與編輯之間的相互作用、相互影響變得復雜而巨大。因此,女作家的創作并不完全出于個人意志和獨立思考,她們創作中過于鮮明的女性意識,或者低調、中性的性別姿態,可能更多的是出于一種商業化的考慮或者意識形態化的要求。要甄別其中自覺和迎合的成分各占多大比例,就需要深入了解當時的社會文化語境對女性的態度和立場,深刻剖析女作家作品被過分贊揚或被不恰當地貶低的社會歷史原因,從而更為客觀地還原女作家創作的歷史語境,公正地評價女作家創作的真實水準,揭示現當代女性文學創作高低起伏的內在規律。
另外,亟須加強女性文學學科的史料建設工作。20世紀是一個社會階層劇烈變動、文學觀念日新月異的時代,教育的廣泛普及,使有能力閱讀和創作的女性遍布社會的各個階層,她們的人生閱歷和文學視野不同,創作水準參差不齊,留下了大量的珍貴資料。但是由于各種原因,相當一部分女作家并沒有進入人們的研究視野,她們的相關資料幾乎沒有引起研究者的注意。即使是那些被認為重要的女作家,她們作品之外的個人資料也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我國現有的女性文學研究對史料工作重視不足,造成了研究中的偏頗。20世紀80年代中期以后,我國女性文學研究的繁榮“主要體現在對西方女性主義經典的譯介與研究以及本土女性文學的理論研究,而在女性文學史料工作上所取得的成果卻寥寥無幾,幾乎談不上有多大建樹”{1}。而只有依靠豐富而翔實的史料,我國現當代女性文學研究的本土化才能逐步實現。
現當代女性文學的教學改革,最重要的就是教材的改革。教材的改革要解決下面幾個問題。首先,要進行現當代女性文學的教材改革,就要充分反映女作家創作的多樣性和復雜性,要把女作家書寫的、反映社會歷史文化的作品也納入研究視野,把認同傳統文化、認同傳統性別價值觀的女作家作品也納入研究視野。其次,要把抽象的性別理論與女性的真實處境結合在一起,充分呈現激進的女性意識與落后的社會文化現實之間的對抗、沖突,最后得到修正的動態過程。我們要改變模式化、靜態化的性別理論分析,對女性文學現象進行歷史化地深刻解讀,從而得出更客觀的研究成果。再次,要進行現當代女性文學的教材改革,就要客觀評價現當代女作家的創作成就,這就不僅要反映女作家的文學創作,也要反映她們的精神生活和物質生活。伍爾夫說過:“看她們是在什么樣的處境下進行創作的。”只有全面考察女作家的生活處境,才能客觀評價她們的文學創作是怎樣憑借著自己的刻苦努力超越了她們的客觀條件所限,盡力地達到其所能達到的高度,才能客觀反映其創作中的不足以及與她們的物質處境和精神處境之間有著怎樣的內在聯系。最后,要進行現當代女性文學的教材改革,還要充實社會史的內容,只有站在俯視現實的高度,反映那些至今影響我們的人生選擇和性別價值觀的社會生活和生活方式,才能有利于學生全面掌握現當代女作家創作的精神風貌和社會意義。因此,只有挖掘現當代女性文學教學所賴以產生的社會歷史土壤,才能使現當代女性文學的教學呈現出新的活力和生機。
當然,現當代女性文學教材的完善需要一個過程,但只有隨著現當代女性文學研究的發展和不斷改革,才能適應進一步加強和改善中國現當代女性文學教學的需要。
{1} 劉成芳:《史料工作是女性文學研究發展的基石》,《中華讀書報》2005年3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