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文本空間，重視學生自主選擇

教科書是承載語文教學內容的規范化、系統化的教材，是基礎性資源，是教與學的基本依據。然而，教育部中小學語文課程標準核心組成員、人教社高中語文課本主編周正逵先生坦言，自己編了50多年教材，“我覺得應該向老師、向家長致歉，語文教材編得不好”。他還說，“我們的教材主要的問題在體系陳舊，這種體系陳舊已經延續了上百年”。

那么，我們的教材體系究竟“陳舊”在哪兒？我們該怎樣革故鼎新？筆者認為，“陳舊”就陳舊在，上百年來，語文教材都是以“教”為中心而不是以“學”為中心來編寫的。當務之急，就是要把教材編寫從以“教”為中心扭轉到以“學”為中心上來。

本人不揣淺陋，以試編的《新語文學本》為例，芹獻如下主張：1.從必讀到選讀，打開文本空間，重視學生自主性選擇；2.從講讀到導讀，設置導學階梯，強化學習過程性指導；3.從閱讀到寫作，糾正文體概念，實現讀寫同一性銜接。囿于篇幅，本文重點說說第一方面的主張。

1975年由法國鮑爾達斯出版社出版、安德烈·拉加拉德主編的中學四年級語文閱讀課本由12個單元，計133篇課文組成。第一單元“現代生活”，11篇課文，都是描寫、介紹法國現代社會生活面貌的；第二單元“科學技術”，9篇課文，都是介紹現代科技發展成果的；第三單元“時代問題”，8篇課文，大多是揭露批判法國社會問題的文章；第四單元“熱愛自然”，12篇課文，都是描寫和歌頌大自然之美的；第五單元“情操”，14篇課文，都是描寫人性美好的文學作品；第六單元“勞動”，9篇課文，是描寫法國工農業生產勞動的；第七單元“藝術”，11篇課文，都是有關文學、藝術欣賞方面的；第八單元“歷史”，12篇課文，都是有關法國歷史的；第九單元“英雄行為”，10篇課文，是各類英雄故事；第十單元“笑與幽默”，10篇課文，都是很短的笑話；第十一單元“舞臺與銀幕”，10篇課文，專門介紹戲劇和電影；第十二單元“小說節錄”，17篇課文，都是法國著名小說的節選。（洪繼舜編：《國外語文教學資料》，內蒙古教育出版社，1983年版，第212-214頁）

這本課本，內容涉及政治、經濟、社會、歷史、軍事、文化、倫理、信息、藝術和自然界，且多半是當代的生活和事物，具有鮮明的時代特征，反映了社會和科學的進步，對青少年讀者具有很大的吸引力。同時，又扎根本土，具有鮮明的民族特征。它可以給我們這樣一些啟發：其一，課本容量大，133篇課文，是容不得教師通過劃分段落、歸納中心的方式去肢解得支離破碎，或者貼標簽貼得面目全非的，它要求學生在游泳中學會游泳，教師最多是教練，教一些基本的“動作”；其二，課本涵蓋廣，政治、經濟、社會、歷史、軍事、文化、倫理、信息、藝術和自然界，包羅萬象，真正體現出“語文學習的外延和生活的外延相等”的理念；其三，注重民族性，以民族性為根本，以組織和指導學生學習母語為要務，通過感受、領悟、積累和運用來習得民族語言和文化的特色。

本著新課標“語文課程必須體現時代性、基礎性和選擇性，既要使學生的語文素養在義務教育的基礎上普遍獲得進一步提高，同時也要為具有不同需求的學生提供更大的發展空間”的精神，《新語文學本》精選課文，組成10個專題。這10個專題體現“以人為本”“以生為本”的精神，圍繞“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自我”展開。與現行教材不同的是，這里每個專題的課文（或稱教學素材），又分為必讀、選讀、薦讀三類。其中必讀4篇，選讀12篇，薦讀為一定數量的圖書、影視和網頁。教材容量大大增加，在保留部分經典篇目的同時，充實并調整了不少富有時代氣息、貼近學生實際、遵循青少年心理的名篇佳作，而且呈現出一種“從文到本”，也就是從單一文章到整部著作的導讀傾向。

“必讀”部分課文，每篇依次提供“引言”“課文”“注釋”“鏈接”等項。“引言”是簡短的文章導語，目的在于激發學生的學習興趣，拉近學生和課文的距離。“課文”既強調經典性又強調時代性，同時還強調母語語言的規范。組塊文章緊扣專題，形成語文教學的“場”，為師生教學創設有利的情境。“注釋”從作者作品的介紹入手，提供文化含量較高的課文注釋，力圖為學生理解課文提供幫助。對于一般性的字詞注釋，教材主張由學生自己利用工具書查找，不作安排。“鏈接”提供和課文有關的教學素材，以便師生開展比較閱讀、拓展閱讀、研究閱讀。

以“永恒的眷戀”專題為例，“必讀”部分我們選入龍應臺的《目送》一文。“引言”摘取文章的核心句子“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以激發學生閱讀。文后“鏈接”除給出作者照片以及《目送》書影外，還給出如下鏈接：

龍應臺的文字，“橫眉冷對千夫指”時，寒氣逼人，如刀光劍影；“俯首甘為孺子牛”時，卻溫柔婉轉，仿佛微風吹過麥田。從純真喜悅的《孩子你慢慢來》到坦率得近乎“痛楚”的《親愛的安德烈》。龍應臺的寫作境界逐漸轉往人生的深沉。《目送》的七十三篇散文，寫父親的逝、母親的老、兒子的離、朋友的牽掛、兄弟的攜手共行，寫失敗和脆弱、失落和放手，寫纏綿不舍和絕然的虛無。她寫盡了幽微，如燭光冷照山壁。《目送》是一本生死筆記，深邃，憂傷，美麗。

從寫作藝術上，《目送》是典型的重復遞進的細節的疊加，被稱為“重復”的賦形思維操作模型，就是指在主題展開（材料生成、結構生成、起草行文）的寫作過程中，選擇那些和自己的寫作主題、文章立意相同、相似、相近的文章因素（文章材料、結構單元、段落、語段、句子、詞匯）進行謀篇、結構、構段、造語、行文，以增強（渲染）文章的感染力、說服力、說明性程度。我們讀《目送》的震撼來自這一次次兒子和父親的背影的疊加，就如一次筑壩，抬高我們情感的蓄積，最后潰壩，讓我們感情泄洪。

所以，請相信我對中國的希望是真誠的。我深深盼望見到的，是一個用文明尺度來檢驗自己的中國，這樣的中國，因為自信，所以開闊；因為開闊，所以包容；因為包容，所以它的力量更柔韌、更長遠。當它文明的力量柔韌長遠的時候，它對整個人類的和平都會有關鍵的貢獻。（摘自《龍應臺2010年8月1日北京大學百年紀念講堂演講錄》）

上述鏈接，無疑是一種文本的拓展和擴張，可以幫助學生理解文本，豐富學生閱讀內容。

“選讀”部分課文，每篇依次提供“撰寫導語”“課文”“讀者點評”“我來評點”等項。強調學生自由選擇、自主學習、自覺探究。“撰寫導語”旨在激發學生閱讀全文，品味語言，把握要旨。“讀者點評”旨在激發學生思維，在思想的碰撞中獲得己見。“我來評點”為學生提供發表看法的機會，力求學生將鑒賞轉化為評論。這部分課文，對專題內涵力求拓寬、加深。對這部分內容的教學，師生可以根據情況靈活處理，選擇性學習。在“選讀”部分之后，教材安排了學生推薦作品這一互動、合作欄目，以期學生開展進一步的選擇閱讀、自主閱讀。

仍以“永恒的眷戀”專題為例。我們安排10篇選讀文，分別是《給兒子》（陳村）、《我的四個假想敵》（余光中）、《我不是一個好兒子》（賈平凹）、《穿藍布衫的女人》（蔡一鳴）、《一碗陽春面》（<日本>栗良平）、《致橡樹》（舒婷）、《初戀》（周作人）、《懷念紅狐》（劉志成）、《古代詩歌兩首（江城子、鵲橋仙）》（蘇軾、秦觀）、《陳情表》（李密）。這10篇選讀文，極大地豐富和擴展了教材的閱讀空間。

“薦讀”部分素材則為圖書推薦、影視作品推薦、其他文藝作品推薦、網站網頁推薦，旨在拓展學生的閱讀領域，和學生的生活實際掛鉤。這部分內容呈開放狀態，要求師生互動、合作，共同推薦，意在落實“得法于課內，得益于課外”的語文學習方略。

仍以“永恒的眷戀”專題為例。“圖書推薦”，除了每篇必讀文后面鏈接的作家作品外，我們還推薦《我們仨》（楊絳）、《妞妞——一個父親的札記》（周國平）、《葡萄牙人十四行詩集》（<英國>勃朗寧夫人）。“影視作品推薦”，我們推薦《美麗人生》《刮痧》《泰坦尼克號》。“其他文藝作品推薦”，我們推薦《朋友》（流行歌曲，演唱者周華健）、《父親》（油畫，作者羅中立）。同時我們給出相關網絡鏈接，并開放“大家來推薦”。

從必讀到選讀，打開文本空間，重視學生自主性選擇，需要有以下兩方面追求：

一、努力體現人本化

即堅持學生人格本位，從知識人本化與學習人本化的角度，構建教材，激發學生的學習興趣，引導他們主動而富有個性地學習語文與發展個性，發展完滿人性和健全人格。教材內容要遵循學生生活的邏輯，以學生的現實生活為源泉和基礎，以“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自我”為線索，選取學生必需的、感興趣的以及有發展意義的內容設計專題，以引導學生在生活中學習語文，在學習語文中生活。《新語文學本》設計10個專題，每個專題都體現“以人為本”，無論是文本選擇還是教學設計，都凸現“人”字。在強調人文教育的同時，注意培養學生良好的公民素質，增強學生對民主制度的理解和認識，拓展學生的興趣和愛好。教材力避從學習語音、語法知識和規則入手，圍繞這些知識和規則反復操練，從而形成口語和書面語語感的做法，把閱讀技巧、寫作技巧等科學化、基礎性的東西滲透到人文教育中去，注重結合學生生活經驗、心理特點，激發學生學習興趣。采用讀寫結合、讀寫互動的方式開展語文學習，彰顯語文學習的精神本質。教材強調語文教育活動的生命本質，主張開展自主、合作、探究學習，主張教師的教服務于學生的學，教師成為學生學習的組織者、引導者和幫助者，力求整個語文教學過程煥發師生生命的活力。教材沒有明確的課文重點、要掌握的知識要點、教學提示等，要求師生根據實際情況自己擬定教學目標，積極開發課程資源，加強與社會各界的聯系，把工夫下到課堂之外，到教材和教輔書以外查閱資料，開展教學。10個專題，借助“薦讀”，全部延伸到課堂之外。

二、努力追求生活化

生活化就是指堅持學生的生活本位，密切聯系學生的生活實際，調動學生的經驗積累和學習積累，讓他們進入特定的生活情景，興趣盎然地進行學習。教材應注意在文本與讀者之間架設橋梁，讓學生自然地進入作品。《新語文學本》在單元和課文之前都安排簡短的導語，以提高學生對所要閱讀的作品的興趣。在課文之后設置了“鏈接”，提供有關的背景素材，以利于學生觸類旁通，聯系生活，進入教材。教材專題內容的構成和排布是開放的，專題學習的組織和實施也是開放的，在很大程度上改變了以往課程內容高度統一、少具彈性的狀況，在遵循共同基礎的前提下，提供了可資學生和教師篩選的學習內容，力求實現學生學習方式的變革。各專題閱讀向學生的學習、生活經驗開放，向表達與交流開放，向網絡、信息開放，向圖書館、閱覽室等資源開放，向相關的學科領域開放；寫作向時代、生活和學校、家庭以及其他讀者群開放；口語表達和綜合實踐活動向學生的生活實際開放……在教材的“閱讀與欣賞”部分，除4篇“必讀文”由教師組織講讀外，12篇“選讀文”由學生自選閱讀，“薦讀”部分的“圖書推薦”“影視推薦”“其他文藝作品推薦”，開放度更大。“表達與交流”部分，“基本話題”為必做，“拓展話題”為選做。之所以提供這樣的選擇空間，也是希望學生能把學習語文與體驗生活相結合，自由地尋找到自己的最佳結合點。

我們認為，在教育轉型背景下，教材之“教”，必須指向學生的“學”，落腳到學生的“學”，促進學生的“學”。因為，“教”只是手段，“學”才是目的。

（作者為江蘇省中學正高級教師，江蘇省蘇州市相城實驗中學副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