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依族婚姻習慣法研究——以貴州省鎮寧縣高蕩村為例

郭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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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依族婚姻習慣法研究——以貴州省鎮寧縣高蕩村為例

郭貞國

【摘 要】2010年全國第六次人口普查，布依族有287萬余人，位居全國56個民族人口排名第12位。布依族人們在長期生產生活中，逐漸形成了自己本民族的一套婚姻制度，包括婚姻訂立、婚姻糾紛調解、離婚程序等解決辦法。布依族特有的婚姻習慣法，從小的方面來講，規范了本民族內部的婚姻結構，從大的方面來講，對維護整個社會的秩序起到了積極的作用，對促進民族區域自治管理工作的發展和完善《婚姻法》與少數民族婚姻習慣法有很大的理論參考價值。本論文主要調查鎮寧高蕩村布依族婚姻習慣法的內容和變現形式，并探索布依族婚姻習慣法與我國《婚姻法》沖突，提出調試建議。

【關鍵詞】婚姻習慣法 布依族 沖突 調試

一、布依族婚姻習慣法的內容及表現形式

經過新時代自由戀愛結婚的變遷，高蕩村依舊保持著當地布依族的婚姻訂婚流程。高蕩古寨婚姻習慣法主要包括婚姻訂立、婚姻糾紛、離婚等內容。其表現形式主要在禮節禮規上。

（一）訂婚流程

高蕩古寨布依族人結婚主要分為兩種情況：自由戀愛結婚和媒人去提親兩種情況。不管是自由戀愛還是“媒妁之言”，都要經過媒人去女方家說媒，說媒分為三次，每一次都要從男方家帶一只雞和一些糖果之類的禮物，女方家會在第三次給說媒人答復，俗稱“三回九轉”，女方家長會根據女兒的意愿回答媒人。如果女方家不同意這門親事，那么會如數奉還男方家所送的禮品以及帶過去的雞。如果女方同意這門婚事，那么再由男方家找兩個以上當地德高望重的寨老隨媒人一起到女方家里商量彩禮錢，彩禮可多可少，由雙方自行商量。彩禮商量好后，由男方家挑選一個良辰吉日，帶上家里的親戚朋友去女方家交彩禮，去的時候男方家需要給女方家里的每一個親戚送兩只雞，給長輩一套衣服，還有糖果以及酒水等，這些禮品都是要雙數，不能送單數的，另外還要給女方舅舅1200塊錢，12斤酒和12斤肉。在晚上女方家會請全村的人坐到一起吃飯，吃飯的每個人會得到男方帶過去的印有花紋的年糕兩個，當地布依族稱之為“花粑粑”，這種訂婚過程在當地稱“燒香”也稱“認親戚”。新女婿在進女方家門之后，要跪拜女方家父母，在男女雙方親戚互相認識后大家坐到一起吃一頓飯，互相認識，這樣男女雙方就算是訂婚了。

（二）結婚流程

高蕩古寨布依族人結婚流程獨特有趣，雖然經過了時間的改變，高蕩依舊保持著最古老的結婚程序。在男女雙方訂婚完成后，由男女雙方二人的出生日期推算結婚的吉日，“吉日”的前一天，男方家要找兩位老人，四位年輕人，兩位未成年的孩子隨同新郎去女方家“接親”，還可以額外帶上自己的朋友親戚。在男方進入女方家門之后，需要給女方長輩下跪一一敬茶敬酒，敬到哪位長輩男方得先開口叫一聲稱呼，然后女方長輩在接過敬的茶或者酒的時候會給男的一個紅包，紅包錢可多可少，數目不一。但在敬女方父母的時候不同，在男方敬女方父母時，在叫了“爸媽”后，會得到600百元或者1200百元的紅包錢，稱“改口費”，因為在男女雙方未結婚之前，男的一般把女方父母叫作“姨爹”“姨媽”。在晚飯過后，由女方父母把男方帶過去的禮品分發給送親的親戚朋友。在結婚當天由女方送親的人和男方家接親的人一同把新娘送到男方家，在新娘進門之后同樣也需要給男方長輩下跪敬茶，也會收到紅包。在結完婚后第三天，女方會回到娘家去，稱為“三天回門”。要等到第二年由男方家的姐姐或者妹妹帶著雞和禮品去把女方接過來，這種情況稱為“不落夫家”。在完成這些禮節流程之后，男女雙方就算是結婚了。

（三）布依族婚姻糾紛和離婚流程

布依族婚姻糾紛和離婚有自己本民族內部的一套法則，且常常顯現出對婦女的不公平。在鎮寧縣高蕩古寨，女方在“不落夫家”的這一年里會有可能跟別的男人私奔或者悔婚的這種情況發生。當發生這種情況的時候，男女雙方會找村寨里德高望重的“寨老”出面解決，一般解決辦法是女方家退還男方彩禮以及禮品禮物錢，男方家也相應地退還女方陪嫁的陪嫁物品的錢，雙方就算解除了婚約。還有一種情況是結婚幾年后的婚約解除，此種情況也由當地“寨老”出面解決。如果男女雙方育有子女，則女方每月要付給男方撫養孩子的費用，多少由雙方協商，女方沒有爭取孩子撫養權的權利，如果導致婚約失敗的原因是男方的過錯，則女方不需要付孩子的撫養費，亦沒有撫養權。經雙方同意后由“寨老”寫出協議書，男女雙方和在場“寨老”簽字按手印，婚姻宣告解除。

二、布依族婚姻習慣法主導下布依族婚姻家庭婚姻價值觀

根據目前的實地調查發現，高蕩村居民在本民族內部的婚姻習慣法主導下，呈現出一種男尊女卑的狀態，男的努力掙錢，女的相夫教子，很少有離異現象的發生，再者礙于雙方家族勢力的壓制，離婚被他們認為一種可恥的現象。是雙方家族都不容許發生的事。布依族人認為在結婚育有子女后，不管什么原因都不應該成為離婚的理由。在調查過程中發現，在問及當地婦女對自己婚姻是否滿意，是否幸福時，大部分人認為是幸福的，有少部分人認為，就算不幸福，但是礙于家族長輩的顏面，也就將就著過日子。所以在當地布依族婚姻習慣法主導下布依族婚姻家庭還是比較和諧幸福的。導致這一價值觀的原因有以下兩點：

（一）經濟落后，男尊女卑

高檔古寨在婚姻上長期處于一種封閉的狀態，本民族的男女青年多與本民族的人通婚，使得當地布依族原本的生活方式得不到很大的改變。長期的生產落后導致經濟上的落后。在結婚之后女方在經濟生活上，形成一種對男方的依賴現象，進而導致男尊女卑現象，一般女方不會輕易提出離婚。雖然貧窮，卻也家庭和睦。

（二）家族長輩的壓制

在結婚后男女雙方都會受到各自家族長輩的壓制，當地老人認為自己的子女離婚，是一種可恥的現象，是在丟家族的顏面。所以布依族婚姻家庭不管發生什么矛盾，一般會有家族長輩出面勸說壓制，盡量阻止離婚現象的發生。

三、我國《婚姻法》在高蕩村布依族婚姻及婚姻糾紛中的適用情況

我國婚姻法明確規定：結婚的男女雙方必須要達到我國法定的結婚年齡，并要到相關的婚姻登記處進行結婚登記，離婚也要相關登記處登記離婚或經過法院判決婚約解除。但在高蕩村布依族的婚姻里，從結婚到離婚，似乎都與我國《婚姻法》并無多大的關聯，相關工作人員也不追究其責任。我國《婚姻法》在當地處于一種可有可無的狀態。

導致這一現象原因有以下幾點：

（一）布依族結婚年齡與《婚姻法》不一致

布依族人結婚大多在十五七歲，甚至更早，這完全與我國《婚姻法》規定的結婚年齡不一致，就算去登記結婚，相關部門也不予辦理結婚登記。所以當地布依族結婚直接就繞過這個法定程序，在離婚糾紛中也不需走法律程序，一切以當地的婚姻習慣來解決這些問題。

（二）落后的文化基礎

高蕩村當地布依族長期對現代文化接觸較少，文化水平低下，當地布依族不怎么重視孩子的教育。全村青年基本上都是初中畢業就外出務工，對我國婚姻法律條規知之甚少，在筆者調查中發現，全村最高文憑僅為高中文憑，就連該村村長也都是初中文憑。由于文化基礎的落后導致了法律觀念的落后，加上當地對我國《婚姻法》的宣傳力度不足，使得我國《婚姻法》在當地布依族的婚姻中處于一種尷尬的狀態。

四、布依族婚姻習慣法與我國《婚姻法》的沖突

高蕩村布依族雖然有一套自己婚姻習慣法，但其與我國《婚姻法》存在著很多隱秘的沖突，嚴重地影響了該地區婚約成立和解除的混亂現象，更不利于保障當地布依族婦女的權益。

（一）結婚年齡的沖突

我國《婚姻法》規定：女的法定結婚年齡是20周歲，男的為22周歲。而高蕩村布依族婚姻的結婚年齡沒有明確的規定，只要男女雙發和父母同意，就可以結婚。結婚年齡大多是在十五六歲左右，甚至更早，這一年齡階段在我國還屬于未成年人，并未達到法定的結婚年齡。屬于早婚現象。在筆者隨機調查的31對夫婦中，有23個女生是在十六歲結的婚，6個十五歲結婚，2個十八歲結的婚。而男的有19個十八歲結婚，12個十九歲結婚。

（二）婚約不經法律程序

高蕩村布依族婚約由于年齡的原因，不管是結婚還是離婚都不走法律程序，主要有村寨里“媒人”和“寨老”來完成這兩個程序，在婚姻糾紛中除了個別由“寨老”都解決不了的夫婦經法院判決離婚外，其余的都是家族內部自行協商解決。且離婚協議嚴重損害了當地婦女的權益，一般離婚后婦女是沒有孩子的撫養權的。

（三）離婚后財產分割不經法律裁決

在布依族婚姻習慣法的主導下，高蕩村的婚姻糾紛和離婚皆是由當地“寨老”和家族內部來解決，在離婚過程中關于離婚后財產的分割不明確，基本上夫妻的共同財產在離婚后歸男方所有。女方只能分到一點陪嫁品，至于房屋產權，財產分割等，女方是沒有權利的，離婚后女方則另尋生計，還要付給男方撫養孩子的撫養費，這對于我國《婚姻法》規定是沖突的。財產分割不經法律裁決對于當地離異婦女是不公平的。

五、布依族婚姻習慣法與我國《婚姻法》的調試建議

高蕩村布依族婚姻習慣法長期以來主導著當地居民的婚姻流程，其婚姻習慣法有利也有弊，利在維護了當地婚姻糾紛的和平穩定，弊在離婚過程中嚴重損害了婦女的權益。布依族婚姻習慣法與我國《婚姻法》并不是完全沖突的，筆者經過整理分析，總結出以下三條調試建議：

（一）關于結婚年齡方面的調試建議

高蕩村布依族人結婚集中在十六七歲左右，而我國《婚姻法》規定的法定結婚年齡是女生二十歲，男生二十二歲。鎮寧屬于我國的少數民族自治縣，《婚姻法》可根據當地民族情況，在當地布依族地區降低法定的男女結婚年齡到18歲左右，在民族地區委派專業的民族婚姻登記員。如雙方滿十八歲，且屬于布依族的，準予登記結婚。同時加強對我國《婚姻法》的宣傳，鼓勵布依族村民到了我國《婚姻法》法定結婚年齡再結婚。

（二）關于婚約成立程序法律化的調試建議

法律是婚約的另一個保障，凡到了降低結婚年齡后結婚的夫婦，必須到相關登記處進行登記，否則法律不予承認。把布依族結婚登記的任務分配到各民族村村委會，讓其宣傳不經法律登記結婚對婦女權益的損害，不經相關單位登記結婚的夫婦，不予享受少數民族子女生育政策。村委會監督并敦促布依族青年結婚進行相關登記。

（三）關于離婚男女雙方財產分割的調試建議

在當地布依族民族村設立專門的離婚協議聽證人員，在遵從當地民族婚約的同時，給予法律幫助。在當地“寨老”和離婚雙方家族的協商下，若有損害婦女權益，不公平的地方，由相關人員幫助離婚婦女根據《婚約法》相關條例提起法律訴訟，保證婦女的財產分割權益，保證財產分割的公平和爭取孩子的撫養權利。改變過去那種婦女處于不利地位的離婚方式。在尊重民族內部婚姻習慣法的同時，用法律保障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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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貴州師范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