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坤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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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周異族邦伯考
王坤鵬
提 要:異族邦伯作為一類政治團體早在商代已經存在。西周時期的異族邦伯品類復雜,部分與周關系密切,臣服較早,在伐商過程中立下功勞,故或進入王畿擔任官職,或被置于邊關要地,承擔鎮(zhèn)守之職。這類邦伯作為一個團體,參與周王朝的祭祀大典等政治活動,王朝則通過聘禮或勞慰等方式加強與邦伯的臣屬關系。部分邦伯處于邊域,叛服不定,遭受王朝的武力打擊,成為周王的“王臣附庸”,供周王驅策或賞賜諸侯大臣。西周時期分封的地方諸侯對封域內的異族邦伯亦有因治之責,至遲到西周晚期,這種因治已形成一種比較成熟的模式。
關鍵詞:西周;邦伯;族群
* 本文為吉林大學基本科研業(yè)務費哲學社會科學研究種子基金(博士啟動專項)項目“商周時期‘伯’的性質及相關問題研究”(項目批號:2015BS016)成果。
西周出土資料中常見一類族邦稱伯的情況,既有自稱也有他稱。1自稱者例如沫伯鼎:“。沫伯疑作寶尊彝”(《集成》2344),他稱者例如作冊夨簋銘:“唯王于伐楚伯”(《集成》4300)。這類邦伯多為夏商舊邦,于西周王室而言,均屬異族,故稱之為異族邦伯。隨著商周易代,大部分異族邦伯或主動臣服﹑或遭到征服,逐漸以不同的身份融入西周政治體制之中。由于品類復雜,其進入周王朝政治體制的時機與際遇則各有不同。相對公﹑侯而言,異族邦伯的地位并不顯赫,似乎在西周歷史中并未留下多少特著的事跡,也因此一直未引起學界的關注。
近年來,隨著新的考古發(fā)現以及對舊有材料的重新解讀,越來越多的證據顯示,這一群體在西周政治結構中同樣承擔著不可或缺的政治﹑軍事及社會功能,對異族邦伯的招徠﹑征服﹑管控與使用一直是周王朝的重要事項之一。目前學界的相關研究主要集中在五等爵制及諸侯稱謂等問題上,2參見王世民:《西周春秋金文中的諸侯爵稱》,《歷史研究》,1983年第3期;李零:《西周金文中的職官系統(tǒng)》,《待兔軒文存》,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1年,第130—131頁;韓巍:《新出金文與西周諸侯稱謂的再認識——以首陽齋藏器為中心的考察》,芝家哥大學顧立雅中國古文字學中心﹑芝家哥藝術學院主辦:“二十年來新見中國青銅器國際學術研究會:首陽齋藏器及其他”學術會議論文,2010年;李峰:《論“五等爵”稱的起源》,李宗焜主編:《古文字與古代史》第3輯,臺北:史語所,2012年,第166頁;劉源:《“五等爵”制與殷周貴族政治體系》,《歷史研究》,2014年第1期;朱鳳瀚:《關于西周封國君主稱謂的幾點認識》,載陜西省考古研究院﹑上海博物館編:《兩周封國論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第282—284頁。關于異族邦伯的專題研究尚未充分展開。本文不揣谫陋,試在前賢的基礎上,就西周時期異族邦伯的性質﹑作用以及其與西周王室乃至地方封國之間的關系等問題作專題論述,祈請專家指正。
邦伯作為一類政治團體在商代業(yè)已存在。甲骨卜辭有“執(zhí)三邦伯于父丁”(《合集》32287,歷二類),父丁指商王武丁,卜辭意謂利用俘獲的三個邦伯向商先王武丁獻祭,所執(zhí)者當是與商為敵的異族邦伯。卜辭亦有“多伯”,例如“癸亥卜,永貞,克以多伯。二月”(《英藏》199,典賓類)﹑“余其比多田于多伯正(征)盂方伯炎”(《合集》36511,黃類)。多伯即多位邦伯,陳夢家比之于《周書》中的“庶伯”,1陳夢家:《殷虛卜辭綜述》,北京:中華書局,1988年,第328頁。接受商王或王室重臣( )的統(tǒng)率,顯見其已臣服于商。臣服的異族邦伯逐漸成為商王朝政治結構的一個組成部分,是以文獻中說到商代的政治結構都說到“邦伯”,例如《尚書·盤庚》云:“邦伯﹑師長﹑百執(zhí)事之人”,2孔安國傳,孔穎達等疏:《尚書正義》卷9,《商書·盤庚》,阮元校刻《十三經注疏》本,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第172頁。《酒誥》云:“外服:侯﹑甸﹑男﹑衛(wèi)﹑邦伯”,3孔安國傳,孔穎達等疏:《尚書正義》卷9,《周書·酒誥》,第207頁。《召誥》云:“庶殷:侯﹑甸﹑男﹑邦伯”4孔安國傳,孔穎達等疏:《尚書正義》卷9,《周書·召誥》,第211頁。等,“邦伯”均代表一類政治團體,是王朝外服的組成部分。
周承商緒,臣服的異族邦伯在西周亦曾作為一個政治團體而出現。最近湖北隨州葉家山西周墓地出土的西周早期器荊子鼎銘文云:“丁巳,王大侑。戊午,荊子蔑歷,賞白牡一。己未,王賞多邦伯,荊子麗。賞鬯卣﹑貝二朋,用作文母乙尊彝。”5參見李學勤:《斗子鼎與成王岐陽之盟》,《中國國家博物館館刊》,2012年第1期;黃錦前:《荊子鼎與成王岐陽之盟》,《中國國家博物館館刊》,2013年第9期。“多邦伯”與商代的“多伯”性質類似,相對周王室而言,均是異族而有封土者。黃錦前先生認為鼎銘“荊子”即指楚子,6黃錦前:《荊子鼎與成王岐陽之盟》,《中國國家博物館館刊》,2013年第9期。劉源先生認為荊子位在“多邦伯”之列,7劉源:《“五等爵”制與殷周貴族政治體系》,《歷史研究》,2014年第1期。說法可據,西周早期的周原甲骨以及銅器銘文中均有稱楚為“楚伯”的例子,8周原甲骨H11:14云:“楚伯乞今秋來即于王”(曹瑋:《周原甲骨文》,北京:世界圖書出版公司,2002年,第14頁);作冊夨令簋銘云:“惟王于伐楚伯”(《集成》4300)。似可說明楚國在周初應即異族邦伯之一。學者多將荊子鼎銘與保卣﹑保尊“四方會王大祀侑于周”(《集成》5415﹑6003)的內容聯(lián)系起來,認為其反映了周成王時期所舉行的“岐陽之盟”的史事情況,9李學勤:《斗子鼎與成王岐陽之盟》,《中國國家博物館館刊》,2012年第1期;黃錦前:《荊子鼎與成王岐陽之盟》,《中國國家博物館館刊》,2013年第9期。這是很有道理的。這種由王室舉行的“會同”實即一種盟誓活動,一個重要目的就是為了穩(wěn)定各級封建主對王室的臣服關系,如學者所論:“盟誓要對鬼神起誓,在祭祀神靈之后,面對神靈盟誓﹑建立國家與國家之間的約定關系。”10于薇:《湖北隨州葉家山M2新出子鼎與西周宗盟》,《江漢考古》,2012年第2期。其中保卣銘云:“乙卯,王令保及殷東國五侯,誕貺六品”(《集成》5415),所記的是周王殷會并賞賜“侯”之事,荊子鼎銘所記則是會見“多邦伯”并加以賞賜。不同銘文記載了不同的參與者,參互可見,說明“侯”與“邦伯”這兩個政治團體均是周王朝所舉行會盟活動的重要參與者。
納入西周政治體內的異族邦伯,一般具有久遠的傳承,部分是早在伐商之前即已臣服于周。例如伯簋銘所云:
部分異族邦伯則來源于周王朝的武力征服。前舉荊子鼎中的“荊子”即“楚伯”,作冊夨令簋銘記昭王南征之事,其云:“唯王于伐楚伯”(《集成》4300),記載了周王朝早期對作為異族邦伯的楚的征伐。成王時期的鼎銘記載了周公東征之事,其云:“唯周公于征伐東夷,伯﹑薄姑咸”(《集成》2739),周王朝征服了包括伯﹑薄姑等在內的東夷邦伯。伯,或釋豐伯﹑4于省吾:《雙劍誃吉金文選》,第114頁。或讀為逢伯,5譚戒甫:《西周<鼎銘>研究》,《考古》,1963年第12期。林沄認為“”從二亡之訛,并非“豐”字,6林沄:《豊豐辨》,《古文字研究》第12輯,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第184頁。是有道理的。寶雞竹園溝西周墓地M7曾出土一件公鼎,其銘作:“公作尊彝”(《集成》2152),學者早已指出公鼎及同出的一件觶并非墓主所鑄,均屬外來之物。7盧連成﹑胡智生:《寶雞國墓地》,北京:文物出版社,1988年,第414頁。該鼎口沿下飾夔紋與渦紋相間的紋飾帶,該類紋飾常見于商代銅器,下可延及西周早期。8朱鳳瀚:《中國青銅器綜論》,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第593頁。另外,鼎的形制及紋飾與竹園溝M13所出“作父辛鼎”(《集成》2253)基本相同。M13所出銅器多銘有“史”﹑“戈”﹑“冉”﹑“覃”﹑“刀”﹑“秉”等不同族徽,均為商末周初大族,另有“子墉鼎”(《集成》1314)亦是商代子族稱謂,這種情況顯示,包括作父辛鼎在內的諸器應系伐商俘獲所得。公鼎亦應為同一途徑所獲。M13墓主活動在成﹑康之世,M7墓主當康﹑昭之世,從時代來看,公鼎很可能即是伯家族參與周公東征,征伐伯所獲。公并非公爵,只是自稱,9李學勤:《論芮姞簋與疏公簋》,上海博物館﹑陜西省考古研究院編:《兩周封國論衡》,第62—63頁。從周王朝的角度則可以稱之為伯。《逸周書·作雒解》記載周公東征:“凡所征熊﹑盈族十有七國,俘維九邑”,10黃懷信﹑張懋镕﹑田旭東:《逸周書彙校集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第518頁。熊﹑盈為所征服的東夷族姓,伯似應為其中的一種。
西周對異族邦伯的征伐時見于銅器銘文。例如近年公布的山東滕州前掌大西周墓地M18所出的一件青銅盉銘文云:“禽(擒)人(夷)方(澭)伯夗首乇,用作父乙尊”,11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滕州前掌大墓地》,北京:文物出版社,2005年,第302頁。前掌大墓地為商周時期的薛國貴族墓地。12何景成:《商代史族研究》,《華夏考古》,2007年第2期。盉與鶴壁龐村西周早期墓所出盉形制近似,學者將其定為西周早期器是有道理的。13所謂“夷方澭伯”是指隸屬夷方之下的澭伯,1馮時:《殷代史氏考》,陜西師范大學﹑寶雞青銅器博物館:《黃盛璋先生八秩華誕紀念文集》,北京:中國文化教育出版社,2005年,第23頁。其性質則與伯相似,均是東夷族的異姓邦伯。銘文中的史氏貴族因為擒獲了夷方的澭伯而為“父乙”作器,以作銘記。從以上例子來看,這類遭到征伐的異族邦伯,往往位于王朝的邊域,對周王朝叛服不定,故銘文中常見周王朝派部加以征服。這部分異族邦伯有的被征服收編,成為隸屬周王的“附庸王臣”,有的臣服后被奠置在地方,或被周王賞賜給封國重臣,逐漸成為地方封國的因治對象。
概言之,異族邦伯作為一個政治團體自商代即已出現,逐漸成為商王朝外服的一個部分。西周時期臣服的異族邦伯,其性質與商代略似,在政治結構中具有一定的政治地位。在周王朝所舉行的會盟典禮中,臣服的異族邦伯與諸侯一樣,均接受周王的冊命賞賜,可見已經融入了王朝的日常政治之中。由相關銅器銘文來看,部分異族邦伯在商周之際即已臣服于周,接受周的轄制,助周攻伐商朝,是周王朝開國的功臣。因此在西周時期,這部分異族邦伯有的進入周王畿擔任王朝官職,有的雖仍居原地,卻接受周王征召,常有聘使往還。另有部分異族邦伯,一般處于王朝邊域,叛服不定,則受到王朝征伐,成為“王臣附庸”或地方封國所因治的對象。
異族邦伯品類復雜,其中的部分邦伯或很早已臣服于周,曾作為周王伐商的前驅,或被封于重要區(qū)域,承擔武裝防衛(wèi)的職責。從相關記載來看,這部分異族邦伯一般與王朝中央的關系比較密切。周王朝對它們不時施以管控或者加以利用,其中主事者包括周王﹑王后以及王朝重臣,各種處置手段充分反映了異族邦伯在王朝政治體內所具有的相應功能與地位。
臣服的異族邦伯一般遵循周禮,與王室或王朝重臣之間常有聘使往還。這種禮儀活動可以強化上下級之間的關系,應是周王朝對臣服邦伯加以管控的一種重要手段。近年新發(fā)現了山西翼城大河口霸伯墓地以及橫水倗伯墓地,學者多認為倗﹑霸二伯應屬于文獻記載的“懷姓九宗”,2田偉:《試論絳縣橫水﹑翼城大河口墓地的性質》,《中國國家博物館館刊》,2012年第5期。韓巍先生進一步認為二伯近似于外服“邦伯”,也即是本文所說的異族邦伯。這類邦伯見機較早,早在伐商之前即已臣服于周。3韓巍:《橫水﹑大河口西周墓地若干問題的探討》,陜西省考古研究院﹑上海博物館編:《兩周封國論衡》,第403頁。臣服的異族邦伯遵循周禮,接受王室的賞賜蔑歷,霸伯墓地M1071所出霸伯盂銘文充分說明了這一點:
唯三月,王使伯考蔑尚歷,饋茅苞、芳鬯,臧(咸)。尚拜稽首。既稽首,延賓、贊,儐用虎皮乘。毀,用璋,奏。翌日,命賓曰:“拜稽首。天子蔑其臣歷,敢敏用璋。”遣賓、贊,用魚皮兩,側毀,用璋,先馬,右毀,用玉,賓出。以俎,或延,伯或(又)原毀,用玉,先車。賓出。伯遺賓于郊,或余(予)賓馬。霸伯拜稽首,對揚王休,用作寶盂,孫孫子子其萬年永寶。4銘文照片見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大河口墓地聯(lián)合考古隊:《山西翼城縣大河口西周墓地》,《考古》,2011年第7期。釋文參考李學勤:《翼城大河口尚盂銘文試釋》,《文物》,2011年第9期;黃錦前:《霸伯盂銘文考釋》,《中國國家博物館館刊》,2012年第5期。
銘文記載周王使人蔑歷霸伯并饋送苞茅﹑鬯酒等,霸伯接受并鑄作禮器,記錄來自王室的褒獎。銘文詳細記載了相關禮儀過程,屬于后世禮書中的聘禮。整個過程包括五個環(huán)節(jié):開始是蔑歷之禮,使臣代表周王勉勵霸伯;其后是儐禮,霸伯以虎皮四張慰勞使臣;接著第二天行賄禮,霸伯還致禮物給周王,報答來聘之盛意;之后是饗禮,霸伯餞別使臣;最后是郊贈之禮,使臣舍止于郊,霸伯以馬匹贈予使臣。與《儀禮》所記的“聘禮”相比較,銘文所記雖然在細節(jié)上仍有一些疏漏,但大體已經齊備。1張亮:《考霸伯盂銘文釋西周賓禮》,《求索》,2013年第2期。周王室與異族邦伯之間聘禮往還,一方面其目的在于所謂的“時聘以結諸侯之好”,2鄭玄注,賈公彥疏:《周禮注疏》卷37,《秋官司寇·大行人》,阮元校刻《十三經注疏》本,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第890頁。更深一層來看,是為了達到“官職相序,君臣相正”,3鄭玄注,孔穎達疏:《禮記正義》卷22,《禮運》,阮元校刻《十三經注疏》本,第1427頁。在融洽關系的同時強化上下尊卑,正如王國維所論周禮“其旨則在納上下于道德,而合天子﹑諸侯﹑卿﹑大夫﹑士﹑庶民以成一道德之團體”。4王國維:《殷周制度論》,《觀堂集林》,北京:中華書局,1959年,第454頁。
此外,周王或王朝大臣不時派出使臣對某些處于畿外的異族邦伯加以勞慰,這在銅器銘文中有不少記載,一般稱為“安”﹑“寧”或“伐”。例如盂爵銘云:“惟王初禱于成周,王令盂寧鄧伯,賓貝,用作父寶尊彝。”(《集成》9104)唐蘭認為盂爵屬康王時器。5唐蘭:《西周青銅器銘文分代史征》,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第132頁。《左傳》昭公九年云:“巴﹑濮﹑楚﹑鄧,吾南土也”,6杜預注,孔穎達等疏:《春秋左傳正義》卷45,昭公九年,第2056頁。“鄧”即銘文中的鄧伯。鄧為曼姓,為夏商舊邦,亦是本文所稱的異族邦伯之一。《春秋》經傳或稱之為“侯”,當與楚稱“子”相似,或為臣服周室后所冊封,也或與文獻中關于五等爵制的記載受到理想化的整理有關。鄧伯地處今天的南陽盆地,是漢水流域與淮水流域的連接地帶,地理位置關乎中原腹地的安危,是周代經略南方的重要立足點之一。7于薇:《淮漢政治區(qū)域的形成與淮河作為南北政治分界線的起源》,《古代文明》,2010年第1期。“惟王初禱于成周”,當指周王繼位之后首次來到成周舉行祭祀大典。周王于繼位之初即派遣使臣南下勞慰鄧伯,加以籠絡,一方面是出于周禮的要求,新王繼位需要通過重新冊命等禮儀形式,來穩(wěn)定并強化與異族邦伯之間的臣屬關系,另一方面也凸顯了這類邦伯處于關鍵位置,在西周政治結構中擁有一定地位,是以受到王朝的重視。
相似的銘文已發(fā)現不少,足見王朝與異族邦伯之間此類交往之頻繁。例如:
惟十又九年,王在 ,王姜令作冊睘安夷伯,夷伯賓睘貝、布。揚王姜休,用作文考癸寶尊器。(《集成》5407,作冊睘卣)
惟十又一月初吉壬午,叔氏使 安 伯,賓馬轡乘,公貿用揚休魯,用作寶彝。(《集成》2719,公貿鼎)
惟十又一月初吉辛亥,公令緐伐于 伯,伯蔑緐歷,賓緐柀廿、貝十朋。緐對揚公休,用作祖癸寶尊彝。(《集成》4146,緐簋)
唯十又一月,井叔來拜,廼蔑霸伯歷,使伐,用幬百、丹二糧、虎皮一。霸伯拜稽首,對揚井叔休,用作寶簋,其萬年子子孫孫其永寶用。8王保成:《翼城大河口霸伯簋試解》,《中原文物》,2013年第2期。(霸伯簋)
“安”﹑“寧”﹑“伐”三詞意思相近,9《爾雅·釋詁》:“寧,安也”。伐,意為夸獎。《論語·雍也》:“孟之反不伐”。銘文中均指周王朝對地處畿外的異族邦伯加以慰勞籠絡。其中“夷伯”為姜姓,《左傳》桓公十六年有“夷姜”。“ 伯”亦是姜姓古國,商代曾稱侯,西周時國于山東東南。10王獻唐:《山東古國考》,濟南:齊魯書社,1983年,第61頁。作冊睘卣的“王姜”,唐蘭認為是昭王之后,11唐蘭:《論周昭王時代的青銅器銘刻》,《古文字研究》第2輯,北京:中華書局,1981年,第95頁。“公”﹑“叔氏”或“井叔”等則為王朝執(zhí)政大臣。主事者均是王室近戚或重臣,代表王朝勞慰散處邊域的異族邦伯,反映了異族邦伯在西周政治體中占有一定的地位。這種不定期的勞慰籠絡當是周王朝管控邊域臣服邦伯的一種重要手段。
除了接受王朝中央的聘使及勞慰之外,部分異族邦伯還參與了王朝的重要事務。從甘肅靈臺白草坡西周涇伯墓(M1)﹑12,簡報釋作“潶”,李學勤釋作“涇”,劉釗亦有論證,我們同意這一意見。西周晚期克鐘(《集成》204)“涇”字作,比較可知只是增加了五點代表水滴的點劃,兩者應為一字。參見李學勤:《西周時期的諸侯國青銅器》,《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院學報》,1985年第6期;劉釗:《涇伯器正名》,《文物研究》第5輯,合肥:黃山書社,1989年,第219頁。伯墓(M2)的材料看,1下文關于兩墓的考古數據,參見甘肅省博物館文物隊:《甘肅靈臺白草坡西周墓》,《考古》,1977年第2期。異族邦伯被西周王朝奠置于軍事要地,承擔防衛(wèi)之責。兩墓均屬西周早期,其中涇伯墓略早。涇﹑ 二伯不見于文獻記載,從墓葬形式來看,兩墓坑底均設腰坑,坑里埋有狗骨,與近年新發(fā)現的山西翼城大河口霸伯墓(M1)有諸多相似之處,學者認為相關葬俗具有較顯著的殷遺民色彩。2張懋镕:《高家堡出土青銅器研究》,《考古與文物》,1997年第4期;韓巍:《橫水﹑大河口西周墓地若干問題的探討》,陜西省考古研究院﹑上海博物館編:《兩周封國論衡》,第398頁。但從隨葬品來看,二伯并非普通殷遺,而是早已臣服的異族邦伯,其中時代略早的涇伯還參與了伐商戰(zhàn)爭。兩墓中均無發(fā)現隨葬生活用品如陶器等,卻隨葬大量兵器,計涇伯墓171件﹑ 伯墓127件,其中包括大量的攻擊性武器戈﹑弓箭等以及防守性武器甲胄﹑盾牌等,足見二伯的軍事功能異常突出。而且墓中隨葬的啄戈等武器具有純正的北方文化因素,很顯然是與北方族群之間通過戰(zhàn)爭交流所獲得。3韓金秋:《夏商西周時期中原文化中的北方文化因素研究》,吉林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09年。涇伯墓中出土了8件帶有不同族氏銘文的器物(上圖),來源復雜。這種情況多見于商末周初貴族墓葬中,由于商人多使用族徽,一般認為這些器物應是墓主參與伐商所分得的戰(zhàn)利品,故隨葬以示戰(zhàn)功。4《史記·周本紀》記載武王伐商后:“封諸侯,班賜宗彝,作《分殷之器物》”。
從西周早期的軍事地理看,涇伯﹑ 伯應是王朝派駐宗周西北方的守衛(wèi)力量。張懋镕先生認為白草坡墓主作為鎮(zhèn)撫一方的邦族首領,捍衛(wèi)周王朝的西北邊陲。5張懋镕:《高家堡出土青銅器研究》,《考古與文物》,1997年第4期。這一看法很有道理。古代由西北進入渭河谷地最便捷﹑主要的通道即沿固原﹑平涼﹑涇州﹑長武一線向東南到達西安,由于這種地勢的原因,今天這一帶所修的公路大致仍沿該線鋪開。戰(zhàn)國時期的秦國在今天固原境內設有蕭關以扼守此道,史稱“蕭關道”,“川道平坦,水草不缺,便于騎兵的活動。雖然距離關中較為遠些,但北方游牧民族很早就由此向南進攻。”6史念海:《河山集·四集》,西安: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1991年,第110頁。《史記·匈奴列傳》云:“自隴以西有緜諸﹑緄戎﹑翟﹑豲之戎”,7司馬遷:《史記》卷110,《匈奴列傳》,北京:中華書局,1959年,第2883頁。可以說隴東地區(qū)自古以來就是華夷分界線。學者曾提出“東北至西南的邊地半月形文化傳播帶”,指由橫斷山脈﹑祁連山脈﹑賀蘭山脈﹑陰山山脈直到東北的大興安嶺,所構成的一個弧狀的邊地文化帶。8童恩正:《試論我國從東北至西南的邊地半月形文化傳播帶》,《考古與文物論集》,北京:文物出版社,1986年,第17頁。隴東地區(qū)正處于這條文化帶上,因此,西周早期在這里設置涇伯﹑伯以布防,抗擊西北方的戎狄族群。前述白草坡墓地隨葬品中出現了不少純正北方風格的武器,也恰能說明這一問題。
據以上考證,部分異族邦伯臣服于周,仍被周王朝奠置于畿外,接受王朝中央的管控。它們熟習周禮,不時與王室或王朝大臣聘使往還,通過周禮不斷強化上下之間的隸屬關系。同時王朝在新王繼位或者其他重要時節(jié),亦常會派出使臣對位處重要地域的異族邦伯加以勞慰籠絡。這些均說明這些異族邦伯在西周政治體內所具有的地位,對異族邦伯的管控已成為王朝日常行政的一項重要事務。此外,西周王朝還在一些關鍵地區(qū),布置異族邦伯以作軍事屏障,這部分異族邦伯已然成了王朝的心腹爪牙,充分反映了其間的密切關系以及融合程度。
除了部分異族邦伯臣服較早而與周王朝關系密切之外,多數邦伯處于邊域,時叛時服,屢受征伐而改編為周王的“王臣仆庸”,1這種由俘獲異族邦伯而來的“王臣”近似于隸仆,與傳統(tǒng)意義上的君臣之“臣”截然不同,下文的“王臣”均具有這種特殊內涵。成為周王的私屬力量,供驅策或賞賜之用。這一情況自商代即已存在,例如商代卜辭有“沚伯”(《東大》B.0945),又有“呼比臣沚,有冊三十邑”(《合集》707正),有“衰伯”(《合集》3439),2“”字省刻較多,例如(《合集》768正)﹑(《合集》777正)﹑(《合集》783)﹑(《合集》787)等。唐蘭曾釋為《說文》“衰”字,姑從之。參見唐蘭:《殷墟文字記》,北京:中華書局,1981年,第122頁。亦有“呼取衰臣”(《合集》938正)。3“”字或釋為“舞”。參見曹錦炎﹑沈建華:《甲骨文校釋總集》,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6年,第157頁。沚伯與衰伯原是商王朝之外的異族邦伯,經常與商發(fā)生爭戰(zhàn),后遭征服而成為“王臣”,4此問題筆者另有專文《商代沚方考》(《考古與文物》待刊)加以探討。卜辭中的“臣沚”與“衰臣”都是由受征服的邦伯轉化而來。5林沄先生曾指出卜辭中的“多臣”與西周“虎臣”﹑“夷仆”性質相似。參見林沄:《商代兵制管窺》,《吉林大學社會科學學報》,1990年第5期。
進入西周時期,這種情況依然普遍存在。宜侯夨簋及大盂鼎銘顯示,征服為“王臣”的異族邦伯,仍以“伯”為單位:
王令虞侯夨曰:遷侯于宜……錫在宜王人□又七里,錫奠七伯,厥盧□又五十夫,錫宜庶人六百又□六夫。(宜侯夨簋,《集成》4320)
王曰:盂……錫汝邦司四伯,人鬲自馭至于庶人六百又五十又九夫。錫夷司王臣十又三伯,人鬲千又五十夫。(大盂鼎,《集成》2837)
上引銘文中的“伯”,學者常作官長或管理人員來理解,6諸家說法參見郭寶宏:《西周青銅重器銘文集釋》,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07年,第169—191頁。銘文語境中應專指遭到征服的異族邦伯,而且“伯”與“里”相對應,也是一種人群的單位,當包括伯長所在的整個族群,并非專指首領。“奠”自商代就是處置臣服邦伯的一種方式,也成為安置這些臣服者的區(qū)域名稱。7裘錫圭:《說殷墟卜辭的“奠”——試論商人處置服屬者的一種方法》,《裘錫圭學術文集·古代歷史﹑思想﹑民俗卷》,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169頁。“奠七伯”指遭征服而置于奠中的七個邦伯,包括其所在的整個邦族,韓巍先生認為它們屬于周初遭征服而被置于關中的異族,8韓巍:《橫水﹑大河口西周墓地若干問題的探討》,陜西省考古研究院﹑上海博物館編:《兩周封國論衡》,第405頁。是有道理的。盂鼎中的“王臣”指隸屬于周王的臣附者,亦是來源于臣服的異族邦伯,故大盂鼎中的“王臣”也是以“伯”為單位,同樣包括伯長所在的整個族群。
至于“邦司”與“夷司”的不同,可能與邦伯的來源及所受管轄的不同有關。“司”意為司掌﹑管理,此可見不管是“邦司”還是“夷司”,這些不同來源的異族邦伯都要接受周王朝的管理。西周晚期的詢簋記載周王命詢管理夷族:“先虎臣后庸:西門夷﹑秦夷﹑京夷﹑ 夷﹑師笭﹑側新﹑□華夷﹑弁狐夷﹑夷﹑成周走亞﹑戍秦人﹑降人﹑服夷”(《集成》4321),詢所管理的這些“虎臣”或“庸”,就是銘文中的若干夷族,實際也是臣服的異族邦伯。
作為周王的私屬,這些遭到征服的異族邦伯往往會被賞賜給諸侯或大臣。宜侯夨簋中周王命虞侯遷侯于宜,賞賜了七個邦伯,大盂鼎中周王賞賜盂十七個邦伯。這種賞賜在西周前期應是比較普遍的,此時西周王室仍保有大量遭到征服的異族邦伯。例如大約康王時期的榮作周公簋銘云:“王令榮眔內史曰:害(介)井(邢)侯服,賜臣三品:州人﹑重人﹑庸人”(《集成》4241),周王賞賜給邢侯的“臣”,包括州﹑重﹑庸三個族群,這三個族群實即是我們所說的遭征服而成為“王臣”的異族邦伯。這些成為隸仆的異族邦伯,往往保有舊有的宗族組織,整族整族地被周王室賞賜給屬下,朱鳳瀚先生認為它們舊有的親族組織依舊,只是等級身份下降為供周人役使的附庸,1朱鳳瀚:《商周家族形態(tài)研究》,第247頁。是有道理的。
遭到征服的異族邦伯作為“王臣仆庸”,往往具有比較突出武裝性質,學者指出由異族邦伯改編成的這類臣仆經常組織起來,主要被派用于戰(zhàn)斗﹑守衛(wèi)等任務上。2裘錫圭:《說“仆庸”》,《裘錫圭學術文集·古代歷史﹑思想﹑民俗卷》,第109頁。穆王時期的班簋銘文記載周王朝征伐東方戎夷之事,其中講到周王命重臣毛公“秉繁﹑蜀﹑巢命……王命毛公以邦冢君﹑徒馭﹑人伐東國 戎”(《集成》4341)。“秉命”指毛公可以命令繁﹑蜀﹑巢諸異族邦伯,這些邦伯就是后文中跟隨毛公征伐的“邦冢君”,沈長云先生認為“邦冢君”相當于大盂鼎中的“邦司四伯”。3沈長云:《釋<大盂鼎銘>“人鬲自馭至于庶人》,《河北師院學報》,1988年第3期。可見被征服的異族邦伯在周王朝征伐東夷的過程中成了前驅武裝。
西周王朝中央的武力以及文化上的吸引力終究有限,因此除了王室的管控之外,地方封國亦對其封域內的異族邦伯加以因治,這應是周王朝封建諸侯的重要目的之一。這種因治即文獻中所講的“因以其伯”。《詩經·大雅·韓奕》記載了西周晚期周宣王冊封韓侯于北方之事,其中說到:“以先祖受命,因是百蠻,王錫韓侯,其追其貊,奄受北國,因以其伯。實墉實壑,實畝實藉。獻其貔皮,赤豹黃羆。”4毛享傳,鄭玄箋,孔穎達疏:《毛詩正義》卷18—4,《大雅·韓奕》,阮元校刻《十三經注疏》本,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第572頁。據《左傳》僖公二十四年所記:“邘﹑晉﹑應﹑韓,武之穆也”,5杜預注,孔穎達等疏:《春秋左傳正義》卷15,僖公二十四年,第1817頁。韓首封者為周武王之子,宣王時重新冊封為侯,統(tǒng)領百蠻之國,即毛傳所云:“長是蠻服之百國也”。6毛享傳,鄭玄箋,孔穎達疏:《毛詩正義》卷18—4,《大雅·韓奕》,第572頁。其中“因以其伯”句,鄭玄箋云:“因以其先祖侯伯之事盡予之”,7毛享傳,鄭玄箋,孔穎達疏:《毛詩正義》卷18—4,《大雅·韓奕》,第572頁。解“因”為虛辭﹑“伯”為侯伯,實是一種誤解。這里的“因”與前述“因是百蠻”意思相同,都是統(tǒng)領﹑因治之意。文獻中說到對民眾的統(tǒng)領往往用“因”字,例如《國語·鄭語》云:“其民沓貪而忍,不可因也”,8徐元誥:《國語集解》,北京:中華書局,2002年,第469頁。《左傳》定公四年記封魯事云:“因商奄之民”,諸“因”字內涵相同,均是統(tǒng)治之意。9朱鳳瀚:《商周家族形態(tài)研究》,第247頁。“因以其伯”即統(tǒng)率﹑管理北國域內的追﹑貊等異族邦伯。此可見周王封建韓侯的一個重要目的即在于控制封域內的異族邦伯。
對異族邦伯的因治并非僅具形式,還包括一些具體的措施。《韓奕》中的“墉”指筑治城衛(wèi),“壑”指濬修溝池,均是修整邦伯所在地的城郭防守。“畝”指整理劃治田畝,“藉”則是指據田畝數征發(fā)賦役。可見西周時期的地方封國,需對受因治的異族邦伯提供武力保護,同時也會征發(fā)各邦伯民眾參加藉田勞作。除了提供力役,邦伯還需要貢獻某些地方土產,諸如狐﹑豹﹑熊之類的毛皮都在其列。從《詩經》內容來看,諸侯封國對異族邦伯的因治可概括為若干環(huán)節(jié):包括周王授權﹑整頓防衛(wèi)﹑劃定田畝﹑貢獻土產等。可見到了西周晚期,周王朝包括地方封國對異族邦伯的因治已經約定成俗,甚或形成了一種成熟的制度。
當然,因治實亦包括對異族邦伯的征伐。《左傳》僖公四年記載周王室初封齊大公時,曾授予其命書:“五侯九伯,女實征之,以夾輔周室”,10杜預注,孔穎達等疏:《春秋左傳正義》卷12,昭公四年,第1792頁。關于“五侯九伯”的內涵,舊釋異說紛紜,一般認為泛指諸侯。11楊伯峻:《春秋左傳注》,北京:中華書局,1990年,第289頁。齊國初封時,東方很多地域并不在周的控制之內,封齊的目的即是對封域內的異族邦伯加以節(jié)制。因此我們認為這里所說的“五侯九伯”,應非周室所封,實指舊有的土著邦伯。禽簋銘中成王所征伐的“蓋侯”(《集成》4041),以及上文所引到的 鼎銘中周公所征伐的“伯”即所謂的“五侯九伯”,均是殷商舊國,只有管制它們才稱得上是“夾輔周室”。
綜合以上所作考論,異族邦伯的由來十分久遠,在商代文獻及甲骨材料中,這一團體即已成為王朝的一股政治勢力。西周時期除了公﹑侯等較大的政治團體外,尚有大量的異族邦伯散處王畿內外,因此周代文獻中“多邦伯”亦與“侯”并列,成為政治結構中的一個組成部分。異族邦伯品類復雜,傳承久遠,具有自己的屬地與宗族,往往具有一定的武裝力量。總的來看,其一,部分邦伯與周有較深的淵源關系,有的在克商之前即已臣服于周,助周征伐,在周伐商的過程中立下汗馬功勞。是以在周王朝建立之后,或進入王朝擔任重要官職,或被奠置于邊關要地,鎮(zhèn)守一方邊陲。在周王會盟典禮上,這類邦伯雖位不及公侯,但亦是參與其中的重要角色之一。這類異族邦伯與王室或王朝重臣之間常有聘使往還,從現有的材料看,這種交往一般嚴格遵循周禮的儀程。同時,周王或其代表亦經常派出使臣對地處關鍵位置的異族邦伯加以勞慰。這種禮聘往來一方面鞏固了周王與異族邦伯之間的臣屬關系,一方面也顯示了異族邦伯團體在西周政治中擁有一定的力量及地位。其二,仍有部分異族邦伯位處邊域,叛服不定,遭到周王朝的打擊與征服,征服之后往往會整族地轉變?yōu)橹芡醯摹巴醭几接埂薄K鼈円环矫婵梢宰鳛橥醭M一步攻伐其他方國的武裝力量,另一方面也可以由周王賞賜給諸侯或大臣以作獎賞。其三,西周實行分封制,所封建諸侯的一個重要功能即是鎮(zhèn)撫﹑管控當地的異族邦伯。西周晚期的文獻中說的“因以其伯”即是說諸侯對屬地內的異族邦伯加以因治,其統(tǒng)治內容包括負責邦伯的防衛(wèi),劃定田畝,征收賦役等具體事項。這說明到了西周晚期,地方封國對封域內異族邦伯的因治已形成一套比較成熟的制度與模式。
[作者王坤鵬(1984年—),吉林大學文學院歷史系講師,吉林,長春,130012]
(責任編輯:謝乃和)
【中國先秦史】
[收稿日期:2015年10月30日]
DOI:10.16758/j.cnki.1004-9371.2016.0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