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的英國退出問題

哈維爾·索拉納

歐盟前外交和安全政策高級代表，北約前秘書長，西班牙前外交部長，現為ESADE全球經濟和地緣政治中心主任，布魯金斯研究所杰出研究員

三個月后，英國公民必須決定他們的國家是否留在歐盟。但是英國人并不是唯一必須考慮政治的未來的一群人。即將到來的英國全民公決，也給歐洲其他國家帶來了兩個重要的問題。

第一個問題是，歐洲人將偏好和應該偏好哪個結果。一些人已經把英國一筆勾銷了，他們聲稱，拉著架子想要離開的伙伴就已經不是自己想要的伙伴了。不管你是否贊同這一觀點，它所表達的要點的確值得思考。事實上，不問一問保留一個成員國是否就真的符合歐盟的最佳利益是幼稚的，尤其是這是一個挑戰歐洲一體化根本原則的成員國。

而目前的現實是，英國公眾對主權問題的爭論并不會隨著投票結果而結束。畢竟，即使大部分人對留在歐盟投贊成票，一定比例的人口仍然認為退出歐盟對英國更為有利——根據民調結果，這個比例并不小。

基于此，英國及其歐洲伙伴的爭論和談判將繼續存在深刻分歧，這種分歧主要圍繞歐盟成員資格的限制和條件上。在今后許多年的時間里，英國人將要求不斷地確認他們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這是一個重要的考慮，不應該對此置之不理。但也不應該因此而導致歐洲其他地區偏向于英國退出。事實上，如果大部分英國選民決定放棄歐盟，那么每個人都要承受這一決定帶來的后果。

首先，英國的退出將給英國和歐盟都帶來巨大的經濟打擊。但這還不是全部。英國的退出還會削弱雙方在安全、外交事務和國際地位上的實力。

在面臨大規模移民危機、歐洲邊界沖突和殘暴的伊斯蘭國的情況下，共同的歐盟外交和安全政策的必要性比任何時候都顯得突出。而上述這些安全威脅影響的是全歐洲，不可能由任何一個國家單獨面對。但是歐洲國家依舊難以就外交政策手段達成一致意見——這一失敗正在危及歐洲國家的國際影響力。

事實上，多年以來，歐盟把主要精力都花在了應對經濟危機上，其在某些國際決策競技場上的影響力和領導力一直有所減弱。與此同時，歐盟成員國一直在削減防務開支，其中包括歐洲的最大軍事力量英國——傳統上它一直致力于具有國際視野的外交政策。

英國的退出將加劇人們對歐洲一體化的疑慮。這一行動將進一步降低歐盟成員國的合作意愿，從而導致安全和目前所剩下的國際影響力進一步下降。對歐洲來說，失去如此重要的安全伙伴顯然是不利的。但英國在退出歐盟之后同樣也會變得更加脆弱，因為它必須因此而單獨面對全球威脅，它所擁有的手段和伙伴都會減少很多。

英國全民公決將給其他國家的歐洲人帶來第二個問題，這個問題和英國正在解決的問題一樣：歐盟成員國資格值得追求嗎？

如今，歐盟的離心力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大，不但英吉利海峽兩岸如此，歐洲大陸也是如此。許多國家都存在尋求“恢復”主權要素的政治運動和政黨——盡管這種勢頭在各國的大小不盡相同，但已然給歐洲國家的共同行動造成掣肘。一些國家的政府甚至采取了與歐盟決定相悖的單邊措施。

簡而言之，成員國之間缺乏團結的現狀削弱了歐盟共同的價值觀和原則，這些價值觀是作為歐盟立盟的基礎而存在的。許多人支持將民族國家作為解決一切問題的辦法的觀點。英國的退出將強化這一趨勢，從而提振歐洲民族主義和歐元懷疑派的力量。明年，法國和德國將舉行大選，反歐洲力量可能在政治上得勢，而且或許將帶來嚴重的和長期的影響。從這個意義上講，德國最新的地區選舉是一個警告。

必須弄清楚：推動這些運動的觀點是大錯特錯的，這些人的根本認識是——歐盟是從經濟困難到難民危機等歐洲諸多問題的根源，退盟（或單邊行動）是解決這些問題的唯一辦法。而事實上，我們所面臨的這些問題并不是因為歐洲一體化而產生的。

不管歐洲是不是統一，全球經濟的挑戰、移民和尋求避難者的浪潮將繼續朝歐洲邊界涌來。重要的是歐洲如何應對它們。歐洲一體化的理由是，集體行動遠比單邊行動有效。

當然，要不了多久，民族主義政策的愚蠢性就會暴露無遺。它們所造成的危害可能將十分嚴重。因此，歐洲一體化運動不應該局限于機械地重申歐盟給其成員國帶來的好處，更不能安撫歐元懷疑派。相反，歐盟應該作為一項有吸引力的政治工程而得到重申。在歐盟目前的這一微妙時刻，需要歐洲果斷地朝著更加有效、更加一體化和更令人渴望的聯盟邁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