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杰
3月27日,杭州,春意闌珊。
在阿里巴巴西溪園區,為了一次開學典禮,9號樓第一次正式啟用。
馬云來得很早,讓眾人有些意外。沒有太多隨行者,一個瘦小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場的攝影師甚至沒有捕捉到他進門的鏡頭。但那張幾乎被所有中國人所熟悉的面孔,很快成為全場焦點。
他是以校長身份來參加湖畔大學第二屆開學典禮的。
湖畔大學的名字,很多人以為因地得名,其實不然。
這里位于西湖西線,鵒鵠灣附近。沿著石子路走進去,在濃密的綠蔭中隱藏著好幾幢古色古香的獨立建筑。臨水,還有一座高大的牌坊。這里曾經是私人會所江南會。兩年前,為了“還湖于民”,西湖邊的會所紛紛開始祛魅和轉型,江南會也在其中。
但在馬云心里,湖畔的名字,是為了紀念1999年的那一次出發:2月20日,年初五,在一個叫湖畔花園的小區,十八個人聚在一起開了一個動員會。屋里幾乎家徒四壁,只有一個破沙發擺在一邊,大部分人席地而坐,馬云站在中間講了整整兩個小時,“忽悠”大家一起來創業,這才有了后來的淘寶,有了阿里巴巴。從這里起步,17年后,阿里巴巴成長為市值近2000億美元的公司。
把湖畔的名字移交給這所大學,對馬云來說,是一種傳承。因為每個創業公司起步的時候,都會有這種時刻,就像蘋果公司有“車庫文化”,阿里巴巴有“湖畔精神”。
辦一所大學的想法并不是今天才有,從8年前就已經種在了馬云心里。
在全球金融危機后,經濟形勢差強人意,馬云、馮侖等一眾企業家決定去不丹散心。這原本是一趟尋找“甜蜜空氣”的旅途,但后來發現,甜空氣沒找到,卻感受到了不丹人的幸福感,讓做企業的甘苦稍微得到了緩釋。
在回程的飛機上,這幫從疲憊中稍稍緩過來的企業家,決定做點事情,讓后來的創業者不再那么艱難。
“我們說成立一個民營企業大學,成為中國經濟發展過程中的黃埔軍校。”在二期開學典禮上,馬云再一次講述了這段經歷,飛機上大家一哄而上,把馬云推任為第一任校長。校長的叫法也就此傳開,“大家見到我都叫校長,公司內部的人也跟著喊校長。”
創業可以來自一時沖動,但辦一所大學,顯然不行。
飛機落地后,這所大學卻一直沒有落地。但在馬云心里,一直留著一處念想:“我心里面內疚,這件事情答應了,沒有做起來。”
江南會的轉型,給了這件事一個契機。但究其根本,是順勢而為。
“大的背景是中國社會變化太快,尤其是在創新創業領域。”阿里巴巴集團首席戰略官曾鳴告訴《中國新聞周刊》,歷史上最成功的大學總是誕生在巨變的時代,比如,第一次工業革命成就了美國一批常春藤名校。第二次工業革命后,成功商人洛克菲勒等人捐資設立了美國的芝加哥大學、卡耐基梅隆大學。最近一輪大學的興起,以斯坦福大學和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為代表,基本歸功于互聯網和硅谷的崛起。
曾鳴曾經任教于長江商學院,后轉投阿里巴巴,是阿里巴巴近十年來戰略變遷的親歷者。從2015年開始,他成了湖畔大學的教務長,操持起所有的教學事務。
在阿里巴巴工作的經歷,讓曾鳴覺察到,當前計算機行業研究的最前沿,已經在公司而不是大學。傳統的商學院模式已經開始受到知識迭代的挑戰,在這個大背景下,一個沒有包袱的湖畔大學應運而生。
在曾鳴的信念里,在這個特殊時點上,湖畔有可能孕育一個代表未來的、新的大學方向:成為一個新型、開放的研究平臺。
“馬云強調,我們不是在做創業學院,是要辦一所300年的大學。”湖畔大學秘書長盧洋坦言,運作湖畔大學的過程中,最讓他興奮的就是300年。
盧洋在阿里的花名是鷹王,來自《倚天屠龍記》里的白眉鷹王。盡管眉毛并未變白,但已是白發點點。他在2000年加入阿里,是原阿里集團人力資源副總裁,從2014年開始受命負責湖畔大學的籌建。
“如果說馬云只是提出要辦一個學校,我們可能會把它辦成一個很炫的培訓班。就是因為有了300年的目標,決定了我們會去對標什么樣的大學。”盧洋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對標的問題頗費周折,剛開始習慣性地對標一些商學院、創業營,但300年的目標提出后,他們開始對標美國300年的大學,開始去想立校的磐石是什么,甚至去思考如何把湖畔變成誕生新時代大師的搖籃,“如果沒有300年的目標,我們不會去想大師的問題。”
如果說300年大學是馬云的情懷,如何讓情懷落地,則成了擺在盧洋團隊面前的燃眉之急。
突然被指派去籌備湖畔大學,盧洋并不感到意外,這似乎就是阿里的風格:“我在阿里16年了,突然干一件似乎從來沒有人干過的事,不是第一次了。”
但盧洋感到如履薄冰,用他的話來說,自己是一路做業務起家,泥腿子出身,辦教育突然就變高大上了。“我自己不是哈佛畢業,連985院校都不是,從很普通的大學畢業。真正幾百年歷史的大學究竟長啥樣,我連學生都沒做過,更別說去辦學,挑戰很大。”
感到挑戰的不僅是盧洋,甚至包括馬云和湖畔的校董。“我們到底要辦一個什么樣的學校,這個學校跟MBA有什么區別,跟哈佛有什么區別,跟北大清華有什么區別,我們該招什么樣的學生?”馬云在開學典禮上說,這些問題,很多校董近七年一直在思考。
這是一個很炫目的校董團隊,除了馬云之外,還包括聯想控股董事長柳傳志、復星集團董事長郭廣昌、巨人集團董事長史玉柱、銀泰百貨集團董事長沈國軍、萬通控股董事長馮侖、清華大學經濟管理學院院長錢穎一 、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院長蔡洪濱、阿里巴巴集團秘書長邵曉鋒。
被這樣一群“大佬”呵護,湖畔似乎理所應當是含著金鑰匙出生。但個中滋味,只有身處其中才能感受。
“第一屆開始的時候,我們連課表都沒有。”盧洋告訴《中國新聞周刊》,當時也不知道這個學校應該要辦成什么樣。
第一屆招生采用的是邀請制,由湖畔大學團隊負責篩選公司名單。在2014年夏季,最炎熱的時候,盧洋和所有團隊成員開始分頭行動,他們要完成100多家創業公司的逐個走訪。
傳統商學院都有非常成熟的教學體系和招生辦法,對于這樣一個還處于“草稿”階段的大學,很多被走訪的企業家最想了解的,就是課程安排和師資力量,但盧洋給不出具體的答案,“我們什么都沒有,只有理想和情懷。”
盧洋在阿里是做銷售出身,陌生拜訪必不可少,十幾年后,他又開始重操舊業,“有時候一天要拜訪四到五個創業者。”有一個創業者只有晚上11點有空,盧洋便在晚上11點半摸黑跑到酒店,離開的時候已經凌晨1點半了。
他們拜訪的第一個人是汽車之家CEO秦致。秦致畢業于清華大學,后赴美留學,先后獲依阿華大學計算機碩士和哈佛商學院工商管理碩士。
這次拜訪,讓盧洋有些忐忑:“他是哈佛大學畢業,在商學院這個體系中已經到頂端了,我們還能教他什么呢?”
事實上,和秦致的交流非常高效,前后只談了不到一個小時,但這一個小時讓盧洋開始有了信心。秦致告訴他,湖畔最寶貴的資源應該是這批校董,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企業家。雖然自己接受過商學院完整的教育體系,但依然想來探究,那些對企業生死攸關、“一針捅破天”的玄機和道道,到底是什么?
在二期學員李晨的印象中,與湖畔團隊2小時的交流中,印象最深的還是價值觀。
李晨是做主持人起家。為了避免被人誤認為另一個“大黑牛”李晨,他喜歡別人叫他李晨nic。在做主持人之前,他就和現在的老婆、當時的女朋友,在上海吳江路開了一家潮流服裝店,經常要起個大早趕到服裝批發市場,憑自己眼光挑最潮的服裝回來賣。從7年前開始,他和歌手潘瑋柏一起創立時尚潮牌NPC,至今已經在北京、上海、杭州、成都開設了多家實體店面,公司員工超過100人。
“他們說是來了解商業模式和企業規模,我聽到后來感覺聚焦點還是價值觀。”李晨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從2個前來拜訪的湖畔成員身上,能很明顯感覺到與阿里一脈相承的價值觀,“特別是他們說的話讓我覺得似曾相識,好像是馬校長曾經說過,不知道出現在哪個機場的哪塊屏幕上。”
這次會談,讓李晨感覺,湖畔是在找價值觀正確的人,而不是商業上最成功的企業家。
也并非所有人都趨之若鶩,有人激賞,就有人拒絕。有的因為檔期不合適,也有人干脆不認為企業家有什么好培訓的。有人觀望,有人質疑,還有人認為這只是阿里在做公關,或者是有錢人在玩票。
在盧洋看來,阿里巴巴并非做任何業務都可以自帶光環,也并非總是一呼百應,那只存在于外界的想象。
但他希望,學員的認同,不止是因為馬云,最重要的是認同這個事,“如果他們只是沖著馬云的面子來,意義何在?這還是一個300年的大學嗎?”
2015年,36人被最終錄取,成為湖畔大學的“黃埔一期”,其中既有明星企業家,也有新銳創業者,包括優米網創始人王利芬、俏江南總裁汪小菲、百合網聯合創始人慕巖、花間堂品牌創始人張蓓、汽車之家CEO秦致等。
鄉土鄉親的創始人趙翼是第一屆36位學員中的一員,直到現在,他都對自己受邀參加面試感到不解。
“我也不知道他們怎么找到我的,湖畔的人來了三次,一次比一次人多。”趙翼告訴《中國新聞周刊》,面談比較務虛,主要談為什么創業、創業的過程以及對湖畔做這件事有何想法。第三次的時候,湖畔團隊來做了一次采訪,整理成文章,“據說是給校董們看,后來我才知道并非所有學員都有。”
現在回想起來,他相信自己被選擇是因為價值觀。2012年綠色和平組織發布了一份關于中國茶的農藥報告,把包括立頓、天福在內在中國銷售的茶葉品牌一網打盡。那時候,鄉土鄉親就冒出頭來說鄉土鄉親能做到無農藥殘留,但趙翼沒想到此后的路會那么難走。
在湖畔大學面試時,面試題目是“世界因我有何不同”,每人演講3分鐘。“這種話題對一般商業企業很難講,但我們對這種話題很在行。”趙翼玩笑說,這個題目他有點占便宜,因為很多企業可能從來沒有想過這種問題,“但我們真的是在推動中國食品安全進步,而且自己深信不疑。”
對于這個話題,李晨的講述也與眾不同。
在頭天晚上拿到題目后,李晨很認真地上網查了“世界”的含義,百度詞條的第一句話是,世界泛指一切,包含宇宙,“我突然發現,世界不是我們常常以為的那個世界,可能就是你在乎的人和在乎你的人。”
二期學員的面試要求先把答案畫出來,然后用5分鐘說明,剩下15分鐘由同組的其他5名成員提問交流。李晨畫了一幅很形象的畫,里面是自己、老婆、兒子,還有NPC的店。對他而言,這些就是他的世界。而他未來三年乃至十年要做的事,就是讓這個世界,因為有他而更好。
湖畔二期的面試,分小組進行,每個小組6人。所有學員陳述之后,由大家投票互選,誰應該晉級。李晨所在的小組只有2人入選最終名單。而在他看來,這個結果也讓他有些意外,因為僅從商業上看,自己并不是這一組最好的那個。
在二期面試的67人中,有三位是明星身份,但最終入選的只有李晨。盧洋坦言,對公眾眼中的明星,他們會更加慎重,考慮的因素也更多。比如,會看他們是否有明星的包袱,是否真的在創業,對商業的思考是什么,創業的反思是什么,“平和、謙遜、開放、分享,這些標準對所有面試者都是一樣的,越是明星會越嚴格。”
二期的招生門檻比一期更高。基本的門檻是,必須要有三年創業經驗,必須有三十名員工以上,必須納稅三年,必須有三千萬營業額。除了這個必要條件,新增的要求是:報名者必須有3位推薦人,其中至少1位為湖畔大學指定推薦人。指定推薦人可以是湖畔大學的校董、保薦人或者校友。
保薦人制度,是二期招生的一個創新。湖畔的保薦人團隊,同樣也是星光熠熠。目前,新希望集團董事長劉永好、蒙牛乳業集團創始人牛根生、新東方教育集團創始人俞敏洪、光線傳媒總裁王長田、新浪CEO曹國偉、華誼兄弟董事長王中軍等26位國內知名企業家已受邀成為湖畔大學保薦人。
在湖畔團隊的設想中,保薦人制度的初衷,是為真正尋找未來能影響中國經濟的企業家。這個伯樂,誰來當最合適?盧洋認為:“只有企業家去看待企業家,才是最合適的。”
傳統的面試,通過幾十分鐘去判斷一個人。但創業者本身的商業天賦、品行、企業文化,在圈子里是有口碑的,這些可以依靠保薦人制度去推薦了解的人。
如何避免保薦人礙于情面推薦學員?在盧洋看來,推薦的學員是否合格,需要保薦人為其資質背書。正因為此,不少保薦人都會認真對待。盧洋說,郭廣昌作為保薦人,候選的名單原本很長,為此他們專門開會研究,排序,事實上已經完成了第一輪的優中選優。很多保薦人都會把自己不熟悉、不了解的行業,或者托關系找來的創業者,基本都拒絕了。
“并非做得越大,商業盈利能力越高,就會成為首選。”盧洋舉了一個真實的例子,有一位候選人,從目前所取得的商業成就來說非常驕人,業界對他領導企業的前景也非常看好,但他拿不出三年完稅證明,因此被湖畔果斷拒絕,“我們想傳遞的是一個聲音,真正想辦成一個偉大的企業,從第一天開始合法經營,就是一個底線。”
第二期的招生中,共有1800多人報名,湖畔篩選了300多家企業進行走訪,最終遴選出67位報名學員進入面試環節,其中39人通過成為正式學員。
外界發現,第二期39名學員所在公司涉足領域更加多元,來自互聯網行業的比例則從一期的六成降到不足三成。從互聯網、電商、云計算,到文化娛樂、房地產、制造業、餐飲業、醫藥健康、高科技產業,涉足更加廣泛。
從商業規模或者知名度上看,二期學員的陣容也更加豪華,出現了霍氏家族霍英東之孫、現任霍英東集團副總裁的霍啟文,外婆家創始人吳國平、西貝董事長賈國龍、58同城總裁兼CEO姚勁波、科大訊飛聯合創始人胡郁、Ucloud創始人季昕華、虎撲體育董事長程杭、游族網絡董事長兼CEO林奇、好未來董事長兼CEO張邦鑫等一批知名企業家。甚至還出現了一名外國人,R2Games董事賈瑞德,他創業的項目是將中國研發的頁游、手游發行到北美、拉美、法國、德國等海外市場。
第二期學員的創業年限,10年以上比例遠遠高過了一期。平均年齡37歲左右,比一期大了1.5歲。其中,18名學員具有10年以上創業經歷,7名具有海外留學經驗;創業成果方面,9家是上市公司,12家年營收5億人民幣以上。
姚勁波所創立的58同城就是入圍湖畔二期的9家上市公司之一。從2005年創立58同城,到2013年公司在紐交所上市,再到2015年完成58和昔日競爭對手趕集的合并。十年里,姚勁波將信息分類網站從互聯網行業的邊緣地帶,做成了平臺級的核心企業。
報名湖畔大學的事,姚勁波很低調,連公司同事都是時候從報紙上才知道他已經被湖畔大學錄取的消息。“面試當天,我一個人背著包,就飛到杭州去了。”姚勁波笑稱,面試的時候,還有人問,“你是學員還是導師?”
對于領導著幾萬員工的姚勁波來說,湖畔大學的吸引力在哪?姚勁波對《中國新聞周刊》坦言,首先是馬云的魅力和影響力。其次,學習如何避免失敗,對58同城這樣已經步入快速通道的上市公司而言,同樣重要,“其實58走過很多彎路,有過錯誤的方向,然后及時調整,才慢慢走到今天。”
不為外界所知的是,在最終進入二期面試環節的67人名單中,有18家上市公司,但最終被錄取的只有9家。
“面試的考核中,似乎并沒有刻意把公司規模或者上市公司作為特別的衡量因素。”盧洋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學員互選之后,再由面試官做最后的決定。他們發現,學員選的結果和面試官選的結果一致性很高。
盧洋說,學員在選學員的時候有一個規律,并不是看對方商業做得有多牛,往往更看重三個方面:第一,這人是不是真的有幾把刷子,是僅僅趕上了一個風口,還是一時的虛假繁榮。如果這樣,同學一定不會認可,他們只認真材實料。第二,看是不是有分享的心態。今后兩到三年時間,他們要在一起,如果沒有開放分享的心態,那將是痛苦的兩三年。第三,很多學員會選擇和他不一樣的行業,不一樣才有新的東西產生。
人和人的不同,這恰恰是一期學員、36氪創始人劉成城最看重的一點: “我和美柚創始人陳方毅關系很好,可是我們兩個人的風格完全不同。”
劉成城說,他自己偏向于執行性,想到一個事情會先開始做,再分析,而陳方毅會分析得非常具體、清楚再去做。思維方式的不同,致使兩家公司在招人、融資等方面的風格都不同,“陳方毅在很多事情上觀點不認同我,但是‘尊重我的存在,而我也認同我的‘操作系統不能適用于他的硬件。”
3月28日上午,二期學員在湖畔的第一堂課,主講人是彭蕾,阿里巴巴創始人之一。彭蕾一直被視為馬云的左膀右臂,在最困難的時候接任支付寶CEO,短短三年,改變了支付寶的江湖地位。
通往湖畔的道路一直很擁堵,彭蕾遲到了。為了表達歉意,她拿出手機,要給大家發紅包,特別問了一句,“大家都用支付寶了嗎?”由于湖畔的課堂紀律要求不能用手機,發紅包的計劃只能留待下次。
這是湖畔大學授課第一次小范圍對媒體開放,《中國新聞周刊》記者得以在現場和二期學員一起聽完了三個小時的講課。
這次課的主題是阿里的組織能力。在出任支付寶CEO之前,彭蕾很少亮相,但在阿里巴巴集團內部,她長期掌管集團事務、行政、市場及人力資源等核心部門。
“自己直接談過開除人的舉手。”這是彭蕾的第一句話,臺下不少學員都紛紛舉手。她給大家講了一個真實的案例,在湖畔的一期學員中,有一個同學找她交流一件棘手的事情。公司三顧茅廬請來一位在業界很資深的專業人士,該人士的江湖地位很高,但總是沒辦法把想法在公司落地。這位同學很苦惱,想讓公司的HR負責人找他談。
“讓HR去跟他談,是解決之道嗎?今后在業內如何相見?大家一定要想這個事。”彭蕾以此展開話題,創業者在發展到一定階段,從草臺班子向正規軍轉型,創業組織的升級是創業者每時每刻都要面對的問題。
作為阿里巴巴的18位創始人之一,彭蕾走過的路,可能是課堂里所有學員正在走、或將要走過的路。從宏觀方面,彭蕾用兩張大圖,告訴所有學員,阿里巴巴的三大戰略:電商、物流、金融,如何與阿里巴巴的組織體系,使命、愿景和結果,產生連接。
在微觀方面,她分享了阿里巴巴喜歡什么樣的人才:聰明、皮實、樂觀。聰明包括智商和情商,很容易走進別人的內心去感同身受,同時不拒人于千里之外,通過合適的方式和周圍的人建立連接。皮實的人,不僅要經得起棒殺,還要經得起捧殺。而樂觀的人,對生活保持開放好奇心,在充分客觀理性地了解當下狀況之后,仍然樂觀。
從第90分鐘起,整個授課就變成了一問一答的交流,學員似乎永遠有問不完的問題。李晨在現場提問,自己和NPC的團隊有很正確的價值觀,有明確的愿景,使命感也非常強,希望中國有一天出現一個全世界都有影響力的潮流品牌。但現在自己最困惑的問題是,大部分團隊是90后,管理團隊并不都是專業人士。這個年輕的團隊總是對大公司充滿羨慕,羨慕別人很專業,有系統的架構,“我要怎么帶著這群什么都不懂,但是有熱情的90后去實現自己的夢想?”
“我第一個想要說的,盡情享受現在的這種自由狀態。”彭蕾開始有些興奮,她苦口婆心地告訴李晨,要拋棄掉任何妄自菲薄的想法,現在要做的,是定幾條非常簡單的底線,在過程中,讓團隊建立驕傲感和自我的認可,“我發自肺腑地說,切記不要用太多條條框框把他們鎖死,要充分發揮90后天馬行空的想象力,要把公司的價值觀和體系玩出來。”
而姚勁波關心的問題是,阿里巴巴并購了很多企業,他們的公司文化價值觀和考核方式與阿里巴巴肯定不同,會把阿里巴巴的體系滲透到這些公司去嗎?
這是姚勁波當下最關心的問題。2015年對58同城和姚勁波來說,都是最不尋常的一年。多年博弈的老對手趕集網和58同城合并終于塵埃落定,但各種挑戰也隨之而來。
“我原本以為大家都有著同一個發展目標,不至于出現很多問題。但是,自從合并后,理念不一致對我們造成了很大的沖擊,最終結果是趕集網高管基本都離開了,開辟新業務去了。而現在58趕集也把很多新業務的控制權都給了團隊。雖然我覺得最終的結果不錯,但過程的糾結,對人的沖擊還是非常大。”姚勁波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經歷過這些,在58趕集后其他的合并案例,包括美團和大眾點評網,去哪兒和攜程網,只要他們來咨詢,他給出的建議就是讓一方離開。
在對并購企業的價值觀和組織體系整合方面,彭蕾坦言,這方面阿里巴巴也有過慘痛的教訓。當年阿里收購雅虎之后,“想著把價值觀和文化不遺余力地復制到雅虎身上,讓他們去接受獨孤九劍(阿里巴巴的一套價值觀)和考核體系,結果大敗而歸。”
而現在,阿里巴巴并不打算這么做。對于近些年并購的UC、高德、優酷等公司,阿里巴巴的原則是,所有并購的公司,把阿里當做巨大的寶庫和資源,都可以過來各取所需。根據自己所有的業務特點,來取管理的工具、績效的工具、文化的工具,包括價值觀,“你們覺得哪個好用,就來取,不會再強推。”
研究失敗,分享失敗,從而避免失敗,成為湖畔大學最與眾不同的標簽。
“大部分商學院只會講外面典型的成功案例,怎么運用到自己的場景上,是需要很大的創造力,但是怎么避免錯誤,不需要太多想象力。”曾鳴告訴《中國新聞周刊》,湖畔大學的這個取向與馬云的理念一脈相承,他很愛講犯過的錯誤,甚至說以后要出一本書,就叫《阿里巴巴犯過的1001個錯誤》,“拿這個跟大家真正分享,這才是寶貴的財富。”
對于湖畔大學來說,對待失敗的態度也成為選擇學員,甚至選擇校董的尺度。
盧洋記得,在學院面試的時候,要求學員填一個問題,分享過往的一個失敗的經歷。有一個學員,商業上也很牛,但他不愿意填寫,有很多擔心,譬如萬一有人拿著這些去炒作。“對于沒有意愿分享失敗的學員,我們果斷拒絕。”
在盧洋看來,對于未來的企業家來說,開放分享的心態也是最基本的,校董史玉柱就是個典型的例子。“我們很看重他曾經的失敗,我們更看重他對于那次失敗的反思是什么。”盧洋說,一個偉大的企業,對待失敗的態度,會成為這個機體的文化和本能。如果企業沒有自我覺察和修復的能力,不可能成為一個偉大的企業。
回到2015年5月,一期學員的第一次授課,主講人是馬云。這次授課給劉成城留下的印象很深,馬云給湖畔的學員講了很多成體系的阿里的相關信息。
由他所創立的36氪當時正面臨困難:公司的升級面臨著各種沖突,很多決策不敢做。
“馬云說了一句話:做公司,要有決斷能力。阿里巴巴內部也有這樣一句話:做正確的事,不止是正確地做事。”劉成城告訴《中國新聞周刊》,馬云讓他最佩服的是,做決定時候的心態是“我一無所有”,在這種心態下做決策是最輕松的,才能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這種心態已經影響到了他。1988年出生的劉成城,在2010年創立36氪時,才22歲。36氪一開始是個科技資訊媒體,近兩年開始快速多元化發展,已經不斷擴展到創業服務和股權投資,已經有幾萬家創業公司活躍在36氪平臺上,成為目前創投圈公認的幾個主流創業平臺之一。
“我現在的想法是:我們什么都沒有,一切成功都是階段性成功。”劉成城坦言,湖畔讓他明白,先選正確的事情,再來顧及它會影響的部分。
一年的學習,對他觸動最深的人,還是馬云。他告訴《中國新聞紅周刊》,除了“口才好”這種外在形式之外,馬云講得最好的,是講出了一定階段創業者最需要的東西。
“在創業者的世界里,很多想法和行為是不為他人所理解的,在其位才能懂他們的決策和所思所想。從這個角度來說,很少有人能與創業者進行交流。”他舉例,當一個公司經歷了早期探索階段之后,一定會回到現實,進入必須要有商業價值的階段,在做決策的過程中,會遇到很多關于人性的問題,“馬云講的東西對我們很有幫助,是回歸人性本質的。”
“在學武功的階段,師父告訴我們要挑水練功,但我們都覺得很辛苦。但馬云呢,他武功很高深,但他也在挑水,只有跟他交流過后才能明白原來挑水的意義如此之大。”
一年里,第一期學員完成了“戰略”“組織變革”“創業者的征途”“慧眼禪心”“硅谷游學”“DT時代”等六大模塊課程的學習,授課老師有馬云、馮侖、史玉柱、張維迎、彭凱平、高曉松、黑石集團創始人兼CEO史蒂夫·施瓦茨曼等。
一年的觀察下來,盧洋發現,很多一期學員身上都有了微妙的變化。一個有意思的細節是,剛開始上課的時候,學員們的提問和回答,間隔時間非常短。這種搶話筒的感覺,用盧洋的話說,是“秀智商”。經過一年之后,大家依然會積極發言,但會停頓十幾秒,真正開始思考,“更少的是表現自己,更多是為了討論問題。”
在學員身上,曾鳴看到了更多的改變和升華。“把這些聰明人都弄到一起,大家發現誰也不比誰更聰明的時候,學習的心態更開放了。”曾鳴說,很多年輕企業家少年得志,難免自負,還需要磨練。在湖畔這一年,他們被反復強調使命、愿景和價值觀,“有的學員,覺得自己被開發出來。原來更多覺得創業有意思,后來覺得是否有意義,也變成了思考方法,這是我們特別希望看到的升華。”
經過了一年的摸索,盧洋帶領的湖畔團隊終于可以拿出一份像樣的湖畔大學課程體系了。今后,所有課程將圍繞“中國民企三十年”“DT時代的商業”“百年系列”三大脈絡展開。以“DT時代的商業”為例,課程設置包括使命愿景價值觀、基礎設施、生態戰略、用戶與產品、復雜關系、資本與公司治理、領導力、組織創新、美國游學、反思失敗、范式革命等模塊。“百年系列”的課程包括科學與技術史、商業與財富、社會與文明三大模塊。
在學習形式上,湖畔也形成了自己的風格,三年中除了每兩個月4天的集中學習模塊,還有每兩個月一家企業的小組案例研究,以及貫穿全年的湖畔大學App在線學習。
摸索了一年,在整個教學安排上,教務長曾鳴仍然不敢有絲毫懈怠。“如果只講干巴巴的理論,這些人一腳就把你踹下去了。有幾個人實踐又比他們強多少?外面的資源他們都接觸過了,這個班確實挺難弄的。”
一期學員的第一次案例分享,就讓曾鳴差點當場“蒙掉”。這是第一次嘗試直接拿學員的案例來分享,后來發展成對這個案例全方位的解剖和討論。曾鳴對《中國新聞周刊》回憶,當時的討論完全不留情面,有很激烈的觀點上的差異,學員和學員之間甚至吵了起來,“那是我看到的最激烈的一次課堂討論,場面的確有點失控,不知道該打斷還是怎么收場。”
在曾鳴的從教生涯中,這是從未有過的師生關系。一種充滿挑戰性的課堂關系,成為湖畔課堂的常態。這是一幫聰明人聚在一起,正在做著最有創造力的事情,課堂的氛圍可想而知。學員對于教學安排的意見表達,也很直接。在曾鳴看來,這是湖畔所倡導的方向,“湖畔一直強調和學員共建,他們也影響整個過程,大家一起在嘗試創新,什么方式真正有效果。”
這種不同尋常的挑戰,對湖畔團隊來說,意味著必須解決幾個問題:第一,學員的需求到底是什么?
“在過去一年中,這個問題被反復爭論。”盧洋說,湖畔的使命是幫助企業活下去,活得久。因此,從這個角度企業應該是過了生死期的階段,上升到企業家的角度,把格局打開,更多考慮愿景和使命問題,“這是湖畔能給他帶來的東西,而不是解決眼下問題的一招鮮。”
而最大的難題還是師資問題。“文武雙全的老師很難找。”湖畔大學教務總監李麗娜對此深有感觸,在教師問題上,湖畔一直在磨合,企業家和教授如何搭配,什么樣的方式能把各自的優勢發揮得淋漓盡致。
其間嘗試過很多方式,比如馮侖和張維迎,是以前的大學同學,由他們來一起組織完成3天內容。為了搭配史玉柱,找到了做創業創新研究的羅小薇教授。但新搭檔之間總會存在默契度的問題,為此,史玉柱和羅小薇進行了多次對課,“不去強求他們之間的結構關系,而是讓每個人身上最閃光的一點到極致。”
“有段時間偏經驗分享,因為這是企業家的天然優勢,還有一個原因是沒有找到特別好的老師把理論講得特別透,不太敢往這個方向走。”曾鳴坦言,現在每兩個月學員會分組進行案例學習,這是一個很考驗湖畔功力的設計,“最擔心的是要有一個老師,能夠點評到位,整個案例學習才能拔高,這種人太缺了。”
這種點評,對教師的知識面、能力、氣場的要求都很高,曾鳴說,剛開始對這個方式感到遲疑,原因在于,“如果學員花了這么大力氣,沒有一個人能一點就透,那就像一壺水一直在90度,一直憋著。”
“我們就錨定一個點,每個老師在一個問題上要極致通透。”李麗娜說,湖畔給了所有來上課的老師一個背后的任務,要嘗試建立這個領域里知識的系統性。
對于盧洋來說,做教育和以前做業務最大的不同,就是教育的檢驗期太長,不像產品投放市場就有反饋,“過程中可能會遇到困難,但如果我們放棄了,那我們就完全喪失了真正找到最好形式的機會。”
在曾鳴看來,湖畔不會去跟傳統妥協,“在老師問題上,如果你只會發表文章,或者雖然會講課,但課程沒有深度,這些內容在湖畔都不會進來。”
曾鳴相信,如果形成這種運作方式,有三五年,積累了一批用新的方式做研究、和社會互動的教學隊伍,和現有機構的差距會很快拉開,“很多東西會一點點積累,最后會看到很不一樣。”
每一期湖畔大學新生入學,為他們講第一堂課的都是馬云,主題都是圍繞企業的使命、愿景和價值觀。這也成了湖畔大學的底色。
馬云認為,一個企業應該首先講“使命、愿景、價值觀”,在此基礎上,再來談“戰略、組織、人才”,KPI的管理是為了保證“使命、愿景、價值觀”的落地。
馬云特別有使命感,這是外界對他的一貫印象。從早年阿里巴巴創業的時候開始,他就立志“讓天下沒有難做的生意”。在曾鳴看來,后來企業發展過程當中碰到的很多挑戰,其實幫助馬云做選擇的一個很重要的基礎還是使命感。他的使命感跟時代給予的大機會的結合,才最終成就了阿里巴巴。
外婆家的創始人吳國平是二期學員,剛剛入學,聽完馬云的講課后,就已經打算開始重新梳理外婆家的使命、愿景和價值觀。他告訴《中國新聞周刊》,湖畔大學最吸引他的地方,一是馬云,二是價值觀,“如果價值觀不同,我肯定不來。”
而這種價值觀到底是什么,在他看來,就是通過企業影響社會,“別的都是戰術問題,文化才是企業的根基。”
聽完了講課之后,他對外婆家未來的使命和愿景也開始重新梳理。“西湖不是杭州人的西湖,是人類的西湖。西湖文化包含餐飲,把我們的文化、生活方式跟世界去分享,這是我的使命,因為我非常了解杭州。”
隨著企業規模越來越大,吳國平也習慣開始思考價值觀這種抽象的命題。“剛創業的時候從來不考慮,買得起桑塔納和手機就很開心了。”他坦言,真正的企業家需要面臨很多痛苦,可能今天會考慮物質多一點,明天又會思考精神多一點,說到底,就是為自己想,還是為他人想,“反反復復”。他笑稱,自己還在通往企業家的初級階段。
“我們用過一個詞來定義企業家精神,叫堅守底線,完善社會。”盧洋對《中國新聞周刊》解釋,馬云曾經有過一個解釋,把所有的做商業的從業者分成三類:生意人、商人和企業家。生意人是有錢就賺,唯利是圖。商人是有所為有所不為。從商人到企業家,邊界在完善社會,“這有點像我們一個不成文的價值觀。如果不是有共同的價值觀,也不會聚到一起。學員也不會選擇湖畔,湖畔也不會選擇他。”
在曾鳴看來,湖畔之所以強調使命、愿景和價值觀,是因為,很多企業家都有零碎的想法,但湖畔把這三件事放在了一起,告訴他們三者怎么互動。戰略是怎么被愿景驅動的,愿景是怎么實現使命的,價值觀在其中起什么作用。
“湖畔最大的意義不在于教方法,而是讓有這種傾向的人意識到他不孤單,這條路是走得通的。”曾鳴坦言,創業很多時候就是為了養家糊口,絕大部分創業者不需要,也沒有使命感,很正常,“但對于一小部分有這樣想法的人,希望湖畔成為他們最好的家園。”
湖畔到底能給學員什么?馬云一直堅持,湖畔不教企業家賺快錢,“在這個大學里面,我們不會教你怎么具體賺錢,解決你今天員工的問題。這些課程有沒有?我們都會有,但這不是我們這個學校主要教的東西,我們希望這個學校分享的是讓你的企業能夠活得更長。”
相比一些企業之術,曾鳴認為,湖畔這個平臺能夠給創業者提供更大的價值,比如以前沒有的知識,不斷挑戰自己,不斷創新,“更多不是看重你現在在做什么,而是下一步要做的事情,是不是五年以后還是一個弄潮兒。”
湖畔大學和阿里巴巴是什么關系?是否是阿里巴巴未來戰略的一種延伸和人才儲備項目?在盧洋和曾鳴看來,這是對湖畔的一種誤解。
“我們去選這些學員的時候,是不會去跟公司內的所謂業務團隊做任何溝通,不會去看待是否跟阿里戰略是否有關。”盧洋告訴《中國新聞周刊》,湖畔大學,從第一天成立的時候就保持中立性,從法律意義上和阿里巴巴沒有任何關系,是在民政廳下注冊的民非組織。整個運行機制也在參照國外大學的獨立運作模式,學校未來決議,由校董會投票決定。
阿里巴巴的業務競爭對手,或者阿里巴巴競爭對手投資的企業,同樣可能入選湖畔。在二期學員里,季昕華是Ucloud創始人,從業務關系上說,這是阿里云的直接競爭對手。“當我們上門找到他的時候,他也很好奇,首先問我們,你知不知道我是你們的競爭對手。他擔心我們不知道。我們說,我們非常歡迎。”盧洋表示,這是一個將會有300年歷史的大學,不是阿里巴巴的學校,馬云只是發起人。
姚勁波的58同城是為數不多、同時又接受了阿里巴巴和騰訊兩家巨頭投資的公司,在他看來,這完全不影響他來報名湖畔大學。
“世界在快速地變化,一開始越來越亂,然后變得越來越融合,如果抱死一條心,認為不是敵人就是朋友的心態是落后的。”姚勁波告訴《中國新聞周刊》,BAT在慢慢地交融,他不希望58屬于任何一派,誰幫58跑得更快,就會跟誰在一起,包括競爭對手百度,如果有機會,也會與百度合作,“所以我接受了騰訊的投資,也來參加湖畔大學,因為我不屬于任何一派。”
“湖畔大學跟阿里沒任何關系。”曾鳴表示,湖畔是一批企業家為了回饋社會和培養年輕人投入做的一所獨立大學,這點很清楚的。但湖畔大學跟馬云肯定是有關系的,它必然打上了馬云的烙印。
現在,一個關于湖畔大學的更大規劃正在啟動。阿里巴巴已經在杭州拿下了300多畝土地,預計2019年底會建設一個上萬平米的真實的湖畔大學校園。
在馬云的設想中,湖畔大學并不只是面向企業家,他希望更多年輕的政府官員、藝術家來到湖畔大學。“企業家和政府現在稱之為‘親、清,就是親近、干凈,只有互相理解,才能走到這一天。”
在盧洋看來,湖畔未來的方向不會是所謂少數精英的游戲。“一期和二期只招聘了36個和39個,原因是剛開始起步,現在只有線下的課堂。”盧洋說,目前的客觀條件決定了看上去似乎只是一個小群體,但未來湖畔大學沉淀之后,如果形成了“創業的本草綱目”或“未來新商業的航海圖”,會開放給整個社會。
“湖畔現在偏線下,小班為主。湖畔的將來,一定是偏互聯網,開放的覆蓋為主。”曾鳴告訴《中國新聞周刊》,目前還很少有人去考慮,互聯網對知識創造的影響,這是湖畔很獨特的地方,他們希望用三四年時間,把知識創造的互聯網模式做出來。一旦形成,學校的邊界也會不一樣。
而一切有關湖畔的最終歸核都是新商業文明。“互聯網真的改變了社會的基本方面,包括價值觀,開放透明互動。”曾鳴坦言,讓有潛力的年輕人,盡早接觸這種觀念,對他們會有很大幫助。
聚集一批有同樣情懷的企業家,打造一個新的商業文明,成為湖畔大學的使命和愿景。馬云在開學典禮上充分闡明了這份使命:以后沒有什么國有企業、民營企業、大企業、小企業之區別,只有你是否適應新的商業文明,是否有企業家精神,是否對問題的看法不一樣,是否對問題的深度不一樣、廣度不一樣,是否有強大的情懷。
馬云說,他相信新的商業文明的時代已經到來。只有越多人相信新的商業文明,越多的人懂得開放、分享、自在,活得長、活得久,商業本身的群體才會受人尊重。
在開學典禮上,柳傳志和馬云定下了一個關于湖畔大學的十年之約:馬云先生,十年后,記住,要認真地邀請我到這兒來吃頓飯,讓我親眼看看,那時候湖畔大學到底是什么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