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降城”究竟在何處？

摘 要：李益邊塞詩《夜上受降城聞笛》廣為人傳誦，然而一直以來，人們對詩中“受降城”的具體位置，各執一詞，爭論不休。本文立足李益詩歌的文本解析，通過查閱歷代地理圖集和各地史志，明確了“受降城”的具體位置。即詩中“受降城”與三受降城并無關聯，而是指回樂縣的城樓。

關鍵詞：李益；邊塞詩；受降城

作者簡介：李嘉瑤（1989.6-），女，漢族，黑龍江雙鴨山人，黑龍江大學13級在讀研究生，碩士學位，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6）-12-0-01

“回樂烽前沙似雪，受降城下月如霜。不知何處吹蘆管，一夜征人盡望鄉。”[1]沙飛月皎，舉目凄然，于此處而聞笛聲，安有不念切鄉關者？李益這首七絕《夜上受降城聞笛》，為唐代邊塞詩中翹楚之作，曾在長安城中被譜入樂府，風靡一時。然而人們對詩中“受降城”的具體位置歷來爭論不休。

朱東潤的作品選中認為：“唐中宗景龍二年，朔方軍總管張仁愿于黃河以北筑東、西、中三受降城，用以防御突厥侵擾。此處當指西受降城，故址在今內蒙古五原縣西北。”[2]《唐詩選》注：“這里指在靈州的西受降城。”[3]《中國歷代文學作品選》解釋為：“中受降城即漢五原郡，唐時設安北大都護府于其地。作者另有《鹽州過胡兒飲馬泉》。鹽州即五原，可知此詩中指中受降城。”[4]《新選唐詩三百首》卻認為：“受降城，據《舊唐書·張仁愿傳》，中城在朔州，西城在靈州，東城在勝州。《括地志》云：‘回樂峰在山西大同府西，隋榆林縣地，唐故東勝州。據此，詩人登的是東受降城。”[5]

“受降城”原有五座，漢代早已不存。唐景龍間張仁愿筑有東、西、中三座。此外，唐時靈州亦有“受降城”之別名。貞觀間太宗曾在此大會鐵勒諸部，被尊為“天可汗”，并設置六府七州。故靈州雖有“受降城”之稱，但并未因此筑城。那么李益詩中的“受降城”到底指哪座？

首先應明確回樂烽所在。中華書局校刊本《全唐詩》注此詩：“烽，一作‘峰，據校文改。”[6]蔣禮鴻《義府續貂·烽》解釋為：“唐時邊塞之地多以烽名，概以其地置有烽燧，故耳。”[7]李益有《軍次陽城烽舍北流泉》、《上黃堆烽》等詩，皆以烽為名。另有《暮過回樂烽》一首：“烽火高飛百尺臺，黃昏遙自磧西來。昔時征戰回應樂，今日從軍樂未回。”[8]因此，詩中“回樂烽”應指回樂縣的烽火臺。

明抄本《寧夏新志》載：“張仁愿請乘虛奪取漢南地，于河北筑三受降城。六旬而城首尾相應。……中城南直朔方，西城直靈武，東城南直榆林。其北皆大磧也。”[9]按，靈武為靈州治所，與黃河以北相距甚遠。此處“直靈武”應是管轄之意。西受降城既“直靈武”，可知亦應屬靈州。但即便如此，李益詩中的“受降城”也不可能指西受降城。詩人長夜無眠，登上城樓遠眺，被這大片皎白的沙丘吸引，一眼望到城外的烽火臺和城樓下如霜的月色。因此想到連年征戰，而勾起思鄉之情。沉思中忽被一曲悠揚的笛聲拉回到現實，更添凄楚悲涼之感，故寫下這首詩。若詩人登上的是西受降城，他是無論如何也望不見回樂縣的烽火臺的。只有身在回樂縣，才能見此情景。所以“受降城”應與回樂縣有關。回樂縣在靈州故城之內，靈州既有“受降城”之別名，回樂縣亦用此名，順理成章。

文學作品并非史料，注重意象的選擇和意境的營造，而不必完全寫實。此首邊塞詩選取“烽火臺”、“古城墻”等邊塞意象，更能營造出邊塞凄苦孤寂的氛圍，以表達詩人對戰爭的厭倦和思鄉之情。若用“靈州城”取代“受降城”，一是與“回樂烽”相對，格律不符，“靈州城”的“三平調”不如“受降城”的“仄平平”。另外，其營造悲涼意境所選取的意象，也遠不如“受降城”更帶有戰爭色彩。

綜上所述，李益七絕《夜上受降城聞笛》一詩中，以回樂代靈州，取靈州別名“受降城”營造意境，“回樂烽”為回樂縣的烽火臺，而所謂的“受降城”即指回樂縣的城樓。

參考文獻：

[1]李益. 李益詩集[M]. 中華書局，2014年.

[2]朱東潤. 中國歷代文學作品選[M]. 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

[3]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 唐詩選[M]. 人民文學出版社，2003年.

[4]朱東潤. 中國歷代文學作品選[M]. 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

[5]陳濤. 新選唐詩三百首[M]. 線裝書局，2010年.

[6]（清）彭定求. 全唐詩[M]. 中華書局，1999年.

[7]蔣禮鴻. 義府續貂[M]. 中華書局，1981年.

[8]李益. 李益詩集[M]. 中華書局，2014年.

[9]（明）胡汝礪. 寧夏新志[M]. 明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