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圖與中國文學“摹仿說”中的“理式”對照

薛慧林

摘 要：在《理想國（卷十）》中，柏拉圖借蘇格拉底之口，將所謂“理式”視為感性客觀世界的根源，文藝的現實關系顯得薄弱，但仍舊無法阻擋“摹仿論”成為西方美學主流的步伐，而圍繞“理式”觀念，中國古典美學中關于“摹仿”的存在體現向來所涉不多，究其原因，對照西方以柏拉圖為代表的“摹仿說”，頗有一番美學深意。

關鍵詞：柏拉圖；摹仿說；理式；古典美學

[中圖分類號]：B8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6）-12--01

一、柏拉圖“摹仿說”內部“理式”探微

“摹仿論”是西方美學的主流的重要構成。柏拉圖在《文藝對話集》中關于“摹仿”的理論論述，集中體現于《理想國（卷十）》以及《會飲篇》。

《理想國（卷十）》中，柏拉圖借蘇格拉底之口，將“理式”視為感性客觀世界的根源級第一層次的世界，譬如“椅子”，那種“在自然中本有的”、“神制造的”“沒有旁人能制造”的所謂“椅子”便屬于“理式”。至于“木匠制造”以及“畫家制造”的椅子，則分屬于柏拉圖的第二、三層次的世界，即“感性的現實世界”與“藝術世界”。藝術世界由摹仿現實世界而來，現實世界由摹仿理式世界而來，后兩者的感性世界只有依存理式世界方能存在，理式世界卻不依存后兩者而存在。故而，柏拉圖認為藝術只能摹仿幻象，見不到真理，“從荷馬起，一切詩人都只是摹仿者，無論是摹仿德行，或是摹仿他們所寫的一切題材，都只得到影像，并不曾抓住真理”，文藝的現實關系看起來如此薄弱，這種隔膜使詩的體裁被驅逐于理想國外。

被置于崇高地位的“理式”，與其說是一種形而上的造物概念，毋寧說是自然與人類智慧靈感遇合的產物，好比理論探究有時候需要接近真理的本質，否則純粹的創作將變得空泛。這也正是后來亞里士多德對于柏拉圖“理式”觀點的不認同之處。

二、關于中國古典美學中“摹仿”理念的存在體現

學界通常并不強調中國詩學中的“摹仿”理念，中國詩學通常重抒情，重表現。談及中國古代文論中的“摹仿”之說，難免底氣不足。

從起源上說，我國原始藝術產生于摹仿，藝術的創作來源于人對外界的摹仿，譬如《管子》第十九篇詳述各種不同聲調：“凡聽徵，如負豬豕，覺而駭；凡聽羽，如鳥在樹。”《名物考》有言：“觀魚翼而創櫓”。盡管原句中常常對于“摹仿”這二字缺乏具體的形容，實際上，在古代中國的話語變體內，上文“如”、“觀”等字樣紛紛昭示著“摹仿”的地位。以上這些，和西方“摹仿”起源中的哲學意義，即摹仿指示對外界的仿造，是有異曲同工之處的。

西方美學中關于摹仿的最初意義，昭示著宗教以及個體內心意象。其實，我國古人很早就已開始以“神形”、“虛實”的名目討論與“摹仿”有關的問題，如戰國時荀況《天論》中的“形具而神生”，又如司馬遷《史記·太史公自序》中的“神者生之本也，形者生之具也”。只不過“摹仿”作為一個文藝學范疇，在中國古代文論話語系統中出現較晚，從劉勰《文心雕龍》開始，“摹”方進入中國文論的話語體系。

三、柏拉圖與中國文學“摹仿”中的“理式”簡要對照

《中國文學理論》作為首部面向西方的中國文學理論專著，將傳統文學思想分為六類：形上論、決定論、表現論、技巧論、審美論以及實用論。“摹仿論”被隔絕在外，就“二者均在終極意義上指向宇宙”這一文學本體論而言，中國的“形上理論”與西方的摹仿論之間似乎存在著某種暗合之處，不過，西方傳統中的“宇宙”概念漸有三重內涵：自然界、人類社會以及超驗世界；而中國“形上理論”中的“宇宙”概念僅僅在其中最后一重含義上與前者存有某種在契合。

除卻這一點，中國形而上理論與柏拉圖的“摹仿”對于最高層次的理式世界、作者以及文學作品之間的關系的理解均有不同。具體而言，前者對作者在作品創作過程中對現實世界的摹仿行為進行揭示，“詩人被認為既非有意識地摹仿自然，亦非以純粹無意識的方式來對‘道進行反映”；而對后者而言，詩人靈感來自神諭，即“詩靈神授”。

在諸多西方學術觀點范疇內，認為摹仿理論與中國文學傳統格格不入的不在少數。因為創世神的缺少而致使中國美學不具備文學世界與理念世界之二元對立的柏拉圖式摹仿理論的文化條件，也是觀點之一。

的確，中國傳統范圍概念內通常沒有可以被稱作創世的神，一個堪比西方世界人格化的上帝比擬的神，哪怕盤古開天辟地，作為原始人物獸性的模糊面貌仍舊揮之不去，引用牟復禮在《中國思想的智性根基》里的觀點：“在所有中國人心里，無論原始人還是現代人都沒有宇宙萬物起源的神話……也就是說他們認為世界和人類都不是創造出來的，而是自然生成的宇宙的中心組成部分，這個宇宙沒有創造者、神靈、終極的緣由和意志等外在于宇宙本身而存在的事物。”正是該方面的欠缺，導致了中西方美學理論的顯著不同。

柏拉圖為代表的西式摹仿論與中式差異猶在，然而就摹仿的基本觀念而言，藝術作品本質上仍是對世間萬物的摹仿。哪怕經過了后期的重構，柏拉圖的《文藝對話集》中的“摹仿論”仍舊被視作具有開創性的理念。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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