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繼《曾在天涯》之后,閻真基本上“六年磨一劍”,又相繼寫出三部長篇小說。統觀這四部作品,其皆圍繞知識分子主題,探討了當下知識分子的生存狀態。本文試從這四部作品切入,淺析閻真筆下知識分子的整體面貌。
關鍵詞:知識分子;普通人;精神堅守
作者簡介:王展,南昌大學在讀研究生,研究方向為中國現當代文學。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6)-12-0-02
縱觀閻真筆下的四部長篇小說,其恰巧構成了一個轉型期中國知識分子心態的系列,從不同側面展示了這個時期中國知識分子的狀態。魯迅說過:“人必須活著,愛才有所附麗。”其實,不只是愛,人生中一切有所附麗的基礎都是而且必須先是“活著”。
一、知識分子與普通人界限的消彌
閻真說:“西方有一種說法,叫做‘知識分子死了,是指在當代技術化社會中,知識分子失去了身份特征。”褪去“知識分子”外衣的知識分子,歸根結底是一個人。在閻真筆下,其作品中的知識分子們失卻了昔日的崇高感,更多地表現出與普通民眾無異的“人”的屬性。他們不再代表著某種信念與追求,不再堅持責任意識和人格堅守。
1、向大眾看齊的祛人格化
在閻真的作品中,知識分子們處于一個嶄新的時期,市場經濟是這個時代的話語霸權。他們不再唯人格操守至上,而是奉行“適者生存、勝者為王”的原則,一切向錢看、向權看。一直以來,知識分子特有的人格操守、社會責任意識使他們區別于大眾。而在閻真的作品中,知識分子們逐漸祛神圣化,逐漸向普通大眾看齊,一步步地走向世俗的深淵。其實,早在左翼文學時期,作家筆下的知識分子們就曾向大眾看齊過。不同于革命時期,市場經濟時代的知識分子們則是為了個人利益,逐漸放棄了自己的人格操守,在嚴峻形勢的逼迫下融入茫茫大眾中。《曾在天涯》中,高學歷的知識分子們表現出明顯的人的劣根性:高力偉夜半去偷學校的垃圾桶、趙潔打國際長途不交錢、林思文到處抄抄拼成自己的碩士論文……《滄浪之水》筆下,曾有過崇高理想的池大為也一步步成了另一個丁小槐,甚至比丁小槐走得更好:點頭哈腰講奉承話、出賣良心打小報告、揣摩風向跟緊領導……《因為女人》中的柳依依更是在欲海沉浮中迷失自己,《活著之上》中的蒙天舒也是通過各種投機倒把、暗箱操作坐上了副院長的位子。
2、基于性別意識的本質屬性
在閻真筆下,他并沒有因為“知識分子”的頭銜來拔高這些人物,而是從作為男性與女性的人的屬性的差異上來看待他們,讓我們看到了作為男人與女人的知識分子的差異。與女人的柔弱不同,男人天生就是力量的象征,他要在社會上打拼。在閻真的四部作品中,三部是圍繞男人而寫,《因為女人》則把關注點放在了女性身上。不論是高力偉、池大為、聶志遠還是柳依依,他們都是受過研究生教育的高學歷知識分子。《曾在天涯》中,高力偉首先是把自己定義為一個男性的,文中寫道“我內心有一種很執著的心理定勢,促使著我接受一個柔弱的而不是強干的女性。”這是一種男人所特有的典型的大男子主義心理。《滄浪之水》與《活著之上》中,池大為與聶志遠更是作為一個男人的形象呈現在我們面前。《因為女人》中,作者關注的并不是作為一個女大學生、女研究生的柳依依的境遇,而是將焦點放在其作為一個女人所面臨的種種困境。柳依依夢想著找份好工作,再找個好男人,有一套房子、一個孩子。在這里,即使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女性知識分子也逃脫不了作為一個女人的宿命:女人的美好是要男人來品味的。
在知識分子世俗化的過程中,他們發生了一系列變異,這些變異最終導致他們失去了身份、地位,失去了區別于公眾的特征。在閻真的筆下,知識分子們的形象首先是作為一個人、作為一個男人和女人而存在的。但是,若是知識分子與引車賣漿者流完全相同,我們不禁要問:這些被消解掉了根本特性的“知識分子”還是知識分子嗎?
二、知識分子仍會“仰望星空”
20世紀的啟蒙話語培育了中國知識分子的優勢心理和高貴氣質,造就了他們的精英心態。整個20世紀,知識分子經歷了“啟蒙者—革命者—被改造對象”的憂患歷程,他們在求道與從勢之間、心靈與肉體之間、功利與審美之間、自我與大眾之間等一系列二難選擇中經歷了極為繁復的心靈搏殺。在閻真筆下,知識分子則趨于世俗化,被時代大勢所裹挾。但“知識分子”死亡了嗎?我想是沒有的。在近作《活著之上》中,他讓聶志遠堅守到了最后。在我看來,這是對其前三部作品知識分子“墮落”化的一個回答:知識分子并不是像有些人描述的那樣沒有希望。
1、曾經擁有的初心
在閻真的筆下,知識分子們多少還殘留些中國傳統知識分子的精神意味。他們在剛步入社會的時候,自我定位其實是很高的,他們以清高和孤傲來抵御社會上的種種世俗現象。《曾在天涯》中的高力偉就自述道:“我內心那種執著的清高,阻止著我違背自己的意志去逢迎他人”。《滄浪之水》中,池大為也曾常常隨身帶著《中國歷代文化名人素描》,以先賢們的精神指引著自己。《活著之上》中,剛入大學的聶志遠也曾為張載的千古名言所激動不已。”《因為女人》中,柳依依一開始把愛情看得非常神圣,為此她也放棄了很多機會。但時代變了,在市場化經濟大潮的沖擊下,這些信仰、追求也變得不合時宜。所以,這些知識分子們并不是一開始就世俗化的,他們也曾“仰望星空”。
2、活著之上的堅守
一個人,首先得活著,才能追求精神上的東西。《曾在天涯》中,高力偉放不下面子去應聘小飯館的工作時曾自我鼓氣道:“去了去了!死就死,活就活,人到了加拿大還要臉干什么?”在這樣一個連生存都難以保障的情況下,談“活著之上”是奢侈的。我們可以看到,世俗化和形而上追求的矛盾始終貫穿于閻真筆下。這是其小說主人公精神世界的一對基本矛盾。對此,閻真還是讓其筆下的主人公在活著的基礎上偏向了形而上的追求,這在三部小說的最后一節都得到了集中表現。《曾在天涯》中,高力偉感嘆道“這座巨大的城市離我非常遙遠,對它我感到疏遠,我無法擺脫那種漂泊旅人的感覺。我深深感到哪怕在這里再待更長的時間,也仍然找不到心靈的歸宿,哪怕有朝一日真的發了財,也不會感到幸福。”于是,他選擇賺錢回國,但他還在考慮生存的意義。《滄浪之水》中,池大為最終當上了廳長,他雖心系官場,但仍在仰望星空。《因為女人》中,柳依依對愛情絕望,但她仍渴望“一份心情”。對于這些主人公來說,還有一種形而上的力量在提升著他們,使他們沒有“墮落”到底。《活著之上》中的聶志遠更是對這一問題進行了明確作答。他如是說道:“如果我不是個知識分子,我就把很多想法放下來了。什么意義啊、責任啊、天下千秋啊、都與我無關,盯緊眼下的生活就可以了。”
奇怪的是,對于這些在某種程度上“向大地彎下腰”的知識分子們來說,我們并沒有感到憤怒至極。相反,我們卻表現出一定的寬容與理解,無非是發出“現實就是這么現實”的感慨。在閻真筆下,作品中的知識分子們其實是不具有鮮明的正面性或反面性的,他們都只是在生活的泥淖中精心算計、苦苦掙扎。時代變了,知識分子的定義也多少有所刪減。即使“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但是對于“社會良心”的知識分子來說,閻真還是讓我們看到了他們對現實之外的一些思考。
參考文獻:
[1]杜興,黃忠順. 從《滄浪之水》看當代知識分子的精神困境[J]. 東莞理工學院學報,2005[04]:40-42.
[2]張瀟暉. 從閻真的《因為女人》看現代知識女性的命運悲劇[J]. 現代婦女(下旬),2014[11]:62-63.
[3]戴海光. 市場化語境中知識分子“死亡”的文學想象——以閻真小說中的知識分子為個案[J]. 北方民族大學學報,2013[05]:116-121.
[4]楊經建. 是作家,又是學者——閻真訪談錄[J]. 創作與評論,2013[07]:9-11.
[5]袁海平. 現代知識分子的尷尬——從《孤獨者》到《滄浪之水》[J]. 新余高專學報,2003[03]:52-55.
[6]孫瀟雨. 社會轉型期知識分子的突圍和迷惘[D]. 河北師范大學,2010.
[7]許紀霖.《知識分子十論》[M]. 復旦大學出版社.2003.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