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樹的姿勢

宋殿儒

不知在秋風掃落葉中，是否有人注意到一棵樹的姿勢？也不知道在滿天飛雪的冬天里，有人對一棵樹的挺立有無印象？其實，無論是否有人在關注它，它都在秋風中淡然微笑，都在苦寒的冬天里淡定如鐵地挺立。這是一棵樹的姿勢，它要告訴大自然的，不是張揚，而是要說，來年春天它還要青綠、長高、長大……

生命就在坦然的淡定之中，猶如樹。

少年時期，在農村老家，經常會聽到家長如此教育孩子：“你還不如一棵樹！秋天里樹的葉子被一陣風給掃了，就不活了嗎？冬天里，樹在冰天雪地里，就不活了嗎？……”父母們的這些埋怨，多是在教訓孩子們要知足、惜福和堅強。為此，我的幼小心靈迷戀于樹的神秘。

記得，有一年的寒冬里，我不心疼媽媽花好幾個晚上才給做成的一件厚棉襖，穿上到學校上一節(jié)早自習，下課和同學玩耍撕扯時，就把棉襖的一只袖子給拽掉了。回家后，父親生氣地把我拴到院外的一棵樹上。父親說：“你不知道心疼棉襖，就和樹一起嘗嘗挨凍的滋味兒……”

我知道父親是在懲罰我，讓我今后多長些記性。可是一向貪玩的我，卻在和樹共扛寒冷的時候，喜歡上了一棵樹。面對樹，我想到了春天和夏天，想到了春天里，就是這些在寒冷中挺了一冬的樹，又神奇地發(fā)芽了……

我被拴在樹上的時候，才發(fā)覺了樹的堅韌和堅強。從那時候開始，我小小的心中就開始敬畏一棵樹，敬仰一棵樹的淡然和堅強。

漸漸，我不僅改變了自己的脾性和德行，而且還變得格外的內斂和淡然。在人生的路上，成績斐然的時候，我就會自然地想起那棵樹的夏天，盡管綠如花冠，美似天仙，也不會張揚自己去開一樹的繁花；每當自己遭遇挫折的時候，我就會想起一棵樹的秋天和冬天，淡然地看待自己花冠的凋謝，把自己遁入一種樸素無華的佳境，積蓄力量，等待新的出發(fā)。

其實人生的佳境，就是一棵樹的佳境，自廉自謙在春夏，自信自強在秋冬。樸素地看待生活，淡定地面對現實，堅定地永往直前。

人生也許要經歷張揚浮躁甚至執(zhí)著于浮華，然而，真正的成熟，最終都要回歸到一棵樹般的樸素和淡然。

蘇軾一生歷經坎坷，仕途起落、宦海沉浮，他在命運的洪流中人生五味都嘗了個夠，才品出“淡”是最真的滋味。“也無風雨也無情”是他歷經滄海后平靜內心的寫照。其實，誰不是這樣？經歷過酸甜苦辣，才會漸入淡然和堅強的佳境。無論是古代先賢，還是如今的杰出人士，都會經歷這樣的過程，絢爛歸于平淡，喧囂歸于沉寂，人生就是一抹淡淡的云，一縷輕輕的風。

做一棵樹，春夏活得燦然而不妖，秋冬活得淡然而堅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