馴狗

胡月強

劉文革從小愛養狗，他喜歡狗的忠實和聽話。那時家里窮，人嘴都照顧不過來，哪有閑糧“打發”狗嘴，由此沒少挨父母的數落。長大結婚后，盡管生活條件好了，狗食不是問題，但也常因狗事與老婆拌嘴。

劉文革有三個姐姐，是家中惟一的男娃，母親腿有殘疾，父親是一名小學老師。因生活所迫，姐姐們都中途輟學，惟有他念滿高中，最后考上了大學。他是村里第一個大學生，由此，父親和全家人著實驕傲了一陣子。

文革大學畢業后分配到A局，一年后收獲了愛情，兩年后成為辦公室主任，三年后擢升一把手。從此，劉局長平靜的生活一下子被打亂了，以前按部就班上下班，回家踏踏實實吃飯睡覺，很少有人來家中打擾。原先家里門可羅雀，如今卻是門庭若市，認識的不認識的親戚朋友拎著禮物，源源不斷地涌入家中。他感到莫名的煩躁和隱隱的不安。

一天，劉局長從同學家抱來一只灰色小母狗。小家伙虎頭虎腦，體態豐滿，叫聲甜細，很是招人喜歡，他給狗狗起了個好聽的名字——虎妞。由于老婆的干涉，他不得不送回農村老家，臨走時，他央求母親一定要照顧好虎妞。

半年過后，虎妞已出落成一個“美麗少女”。劉局長回家，虎妞會狂吠幾聲，隨后就搖著尾巴撲上去，又是舔又是嗅，好不親熱。年底虎妞生了一窩狗仔，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少婦了。一天，他剛到家，母親趕緊“報喜”。他望著滿院子玩耍的可愛的小狗仔兒，心里一動，臨走挑選了一只白色的公仔帶回城里的家中。

小狗仔被帶回家，哭叫了一宿。第二天一早，一夜沒睡好的老婆心煩氣躁，說啥也不讓養，言稱狗身上有病毒，更擔心長大傷到人。劉局長好說歹說，費盡口舌，做了一大頓工作，老婆才默許。

上初中的兒子住校，一星期回家一次，老婆是小學五年級的班主任，每天忙忙碌碌，喂養狗仔兒自然是劉局長的“分內事”。他給狗仔兒起名“白白”，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探視白白，喂喂食，挑逗一番，然后面授機宜……久而久之，人狗產生了感情，只要聽到他的腳步聲，白白就歡快地跑到門口迎著。若是女主人回家，白白則判若兩狗，充耳不聞，視而不見，無動于衷，惹得老婆心里酸不溜秋的。

半年后，白白在劉局長的細心調教和關懷下，已長大成狗，出落得漂亮又壯實，只要劉局長一聲令下，白白立馬就付諸行動，特別聽話。文革升為局長后，困惑了一年，心里的一塊石頭這才落了地，感覺全身輕松了許多。

下午下班時分，白白像往常一樣，把劉局長迎進家門。這時，一位穿著整潔、面相慈祥的老人拎著方便袋剛想進門，白白突然跳起來，“汪汪”著撲向老人。老人嚇得把袋子不知扔向何方，高聲喊文革的小名。劉局長聞聲出來一看，見是娘家親二舅，趕緊把白白喝住。

你這是搞得啥名堂，咬著人咋辦？二舅嚇得變顏變色。他定了定神，說，家里剛蒸的豬肉包子，你舅媽讓我給你們送過來，省得晚上做飯了……

劉局長忙把二舅讓進屋，然后把包子找回來。二舅，你來咋不提前打個電話，你不是不知道，狗最喜歡吃肉包子。劉局長對“白白”的表現非常滿意，他嘻嘻哈哈，一臉的詭秘，滿臉的興奮，弄得二舅丈二和尚摸不著頭。

劉局長的心血沒白費，以后的日子里，不管熟人生人，只要拎著東西來訪，白白就像一名忠誠的衛士，守在門口一概不讓進。從此，劉局長心里踏實了。

一年過后，曾經風風光光的五名局長，兩名被判刑、兩名被雙開、一名被免職，城里城外，議論紛紛，大街小巷，沸沸揚揚。老婆聞訊，回家對著丈夫大肆宣揚。劉局長面無表情，平靜得猶如一汪清水。

老婆若有所悟，晚飯，大大方方地賞給“白白”六個肉包子。

本欄責任編輯：邢慶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