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安斌
4月19日,“民主之春”抗議示威活動已經進入第九天。作為2.0版的“占領華爾街”運動,“民主之春”同樣遭受美國主流媒體的集體漠視,以致示威民眾喊出了“CNN你在哪里”的呼聲。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這一天也是美國新聞界最高榮譽——普利策新聞獎的百年紀念日,頒獎名單上美國主流媒體比比皆是,與此形成一個鮮明對比。
這次美國傳統新聞媒體對“民主之春”的報道與2010年秋天發生的“占領華爾街”十分相似,對發生在本國土地上的這場群眾運動反應冷淡。在“占領華爾街”發生期間,哈佛大學尼曼新聞研究所的調查,超過半數的記者和編輯認為,這場抗議“屬于缺乏新聞價值的事件”。一位受訪的記者稱,“有些人對有些事有些憤怒,除此之外,還有什么可以報道的?”這個判斷也同樣適用于“民主之春”。
這樣的說法并非毫無根據。美國傳統新聞媒體并非真正意義上的公共媒體,如果要以“反常放大”、“二元對立”、“流血才能上頭條”等商業新聞準則來衡量,無論是“占領”運動還是“民主之春”,從一開始就缺乏明確的政治訴求和有效的組織,并未體現出鮮明的商業新聞價值。同樣道理,后來“占領華爾街”之所以被傳統新聞媒體關注,是在發生了紐約布魯克林大橋上的警民沖突和加州奧克蘭的流血沖突之后,而此次“民主之春”迄今為止只是“非暴力不合作”,沒有發生流血或暴力事件,因此從新聞理念上說,也并沒有跳出“流血才能上頭條”的框框。
美國傳統新聞媒體在經過上世紀90年代的“放松壟斷管制”和“跨媒體、集團化”的結構重組后,越來越脫離了新聞獨立的基礎,成為金融資本和壟斷性財團的附庸。因此,進入新世紀以來,美國傳統新聞媒體已經難以履行“社會公器”和“公共領域的守望者”的職能,更不要說再現上世紀初以調查新聞為主體的“耙糞運動”、70年代“反越戰”和揭露“水門事件”的輝煌。
傳統媒體的記者和編輯秉持“中產階級精英”的立場,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對于像“占領”“民主之春”這樣的群眾運動,傳統媒體的看法往往是由一些逃避兵役者、學生、嬉皮士組成的烏合之眾所發起。無怪乎當今的記者在這樣的社會運動面前要么漠不關心,要么失語,最多也就是做些漫畫式的報道。
此外,美國傳統新聞媒體還以“專業化”、“客觀性”為名限制新聞工作者以各種形式參與這場“占領”運動,表達他們的政治訴求。一個典型的例子是2010年美國公共廣播電臺(NPR)的兼職主持人麗薩·西蒙妮因擔任“占領華盛頓”運動的新聞發言人,參與組織示威活動,她主持的節目遭到停播。NPR的負責人表示,“一名報道示威活動的記者不能同時擔任其組織者”,這有悖于“新聞客觀性”和“專業主義倫理”。這位主持人則反駁說,她主持的不是新聞節目,而是介紹西方歌劇的節目,參與示威是個人行為。
對于此次“民主之春”示威抗議活動,抗議者直接指向的是金錢操控選舉,而政治競選廣告是傳統媒體收入的主要來源之一。2016年大選,初步估算在電視競選廣告上的花費是44億美元,特朗普自稱每周花費200萬美元投放競選廣告。因此,傳統媒體也成為“金錢選舉”機制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他們當然也是“民主之春”抗議的對象之一。所以,美國傳統新聞媒體對“民主之春”基本默不做聲也就在所難免。
另一個更為實際的考量是,美國報紙、廣播、電視等傳統媒體的新聞工作者,隨時面臨著以“數字化改革”為名被裁員的風險。因此,傳統媒體的新聞人對這類帶有激進主義的運動保持距離,冷眼觀望,甚至于噤若寒蟬,也算是一種無奈的選擇。▲(作者是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副院長、美國賓州大學博士)
環球時報2016-04-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