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歲,她站到了北大的講臺上,但讓她沒有想到的是,竟踏踏實實地做了一回“失敗者”——全網直播,幾度停頓。后來,她哭著對所有人說:“這么多年了,我終于在大庭廣眾之下,失敗了一次。以后,我再也不用裝強者了!”
更讓她沒有想到的是,當自己卸下所有偽裝堅強的殼之后,竟反而感到如釋重負。離開浙江衛視的三年,她飽受非議。那個愛笑的女孩朱丹,那個“當家花旦”的朱丹,為什么會在自己事業如日中天的時候,親手摘下自己頭上的皇冠?
路走得太用力,我耗盡了所有的能量
其實,看一下朱丹的成長軌跡,不難發現,這一路她走得到底有多用力。幾乎是“趕鴨子上架”,天下掉餡餅式的“一夜成名”。這種情況,很多人都會經歷一個迷茫期,她也概莫能外。
最初,她只是浙江衛視的一個“臨時工”,從氣象播報做起,繼而成為新聞主播。但由于天生一張看上去總是在笑的臉,讓她在播嚴肅新聞時,常常受到批評,于是臺里決定調她到更適合她的綜藝節目去當主持。
臺里的這一決定,改變她的一生。一檔《我愛記歌詞》的節目讓全國的觀眾記住了她。朱丹紅了。但是紅了以后,接踵而來的是巨大的工作量。那時,她一周要主持四五個欄目,一天要穿高跟鞋站立10個小時以上,還要時刻保持著她那招牌式的微笑。她也很在意媒體的看法,“你們這么說我,我真的就相信了。”
皇冠加冕,有時候是不能承受之重。焦慮隨之襲來,“為了保住我現在的位置,我必須用盡全力。”
她決定了以全力去奔跑,但又討厭那個毫無長進的奔跑過程。“嘉賓聊了那么多,我卻什么都記不住,什么營養也沒有吸收”,這種狀態下的朱丹,每錄一次節目,心中的裂縫就會增大一回。舞臺上燈光一打,她就會覺得自己又成為了焦點,是必須發光發亮的角色。這個角色,曾經是她的夢想,后來卻成為了她的負擔。“忽然開始討厭焦點里的自己。因為在這個焦點里,我必須是強大的,必須是自信的。但我真的有那么好嗎?”
她給自己提出了這樣的問題,卻沒有時間解答。直到有一天要出門,她卻發現自己根本下不了床了。“床開始搖晃,臥室的門變得很大很大”,她哭著給臺里打電話,“我害怕上臺!”
發現自己已有了抑郁的傾向,成為朱丹做出辭職決定的導火索,而更為重要的是,她發現自己在這十年的奔跑中,留下了大片的空白。
“空白的意思就是一切都太快了,我還沒有準備好,就已經過去了。自信不是與生俱來的,它需要太多的積淀。之前,我積淀了十年,到了用時,發現還是不夠啊!”
《羅馬假日》里的一句經典臺詞“別低頭,皇冠會掉”,表現出的是一種強悍的人生態度。但低一次頭,真的就會一無所有嗎?
朱丹低頭了,好像也沒有什么不好。她選擇去面對真實的自己,“我有一個朋友跟我說,王家衛在《一代宗師》里面形容一種東西叫做‘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但朋友說我人生怪的地方就是我先見了天地、眾生,然后再去找自己。”那就回頭吧,人生雖是一條單行道,但并沒有阻止你往回奔跑。有時候,重走一遍來時路,會走出不一樣的踏實與感悟。
十年,成就了一個被公眾熟知的朱丹,也讓她的焦慮無處藏匿。索性坦然面對,不再將自己與“一姐”的稱號捆綁,她也真就釋然了。“有些路走得太用力,就會耗盡能量。我需要一點時間,去給自己填充能量。”她說。
31歲,叛逆不是奢侈品
朱丹如此用力地奔跑,其實是源于一種習慣。“像我這樣人生際遇的女孩,從來就不能給自己一點點松懈的機會”。
她出生在浙江的一個農村家庭,父親在她七歲時就因肺病過世了,母親是一個普通的紡織女工。做姐姐的她必須出人頭地,似乎沒有第二種選擇。她早早就成為了大家眼中的“別人家的孩子”,“在學校,只有每次領了獎以后,我才能松一口氣,同時還要告訴自己,你這次做得不錯,那我們再往前走。”獅子座的她擁有強烈的好勝心。再往前吧,有些孤勇又有些無奈,收斂起青春的無畏和其他可能,按照預設的軌道零誤差地前行。對于朱丹來講,叛逆成了奢侈品。
陪同學去考浙江傳媒學院,是她第一次出遠門。“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小籠包,我花了所有的零錢去買了一籠,回來還跟媽媽說了半天,說杭州的饅頭特別好吃。”
杭州,這座城市出其不意地接納了朱丹。原來陪別人去考試的她,竟陰差陽錯地被錄取了,成為浙江傳媒學院播音主持專業的學生。文藝學生的奢華,不是她的家庭能夠承擔得起的。大學里,她不停地做各種兼職。中午,別人都在打盹,她不敢休息。“我特別怕老師進來的時候,突然告訴我有什么任務,而我還沒有準備好。”
2003年,浙江衛視招兵買馬,沒有任何背景的她,得到了老師的極力推薦:“朱丹一直在一個狀態中,我能看到她的那種隱忍和努力,請你們給她一次機會。”
“我要謝謝那個時候的自己,真的很勇敢。因為他們把我放在這個起點之后,我就開始跑了。”她多次談到過積淀,坦言沒有其他主持人那樣博學。“像汪涵,我反復看了他在《開講啦》中的演講,他講得多么幽默,表達得多么清晰,我特別希望自己能夠做到那個樣子,但我還做不到。”
31歲,當所有人期待更加成熟的朱丹時,她選擇了叛逆一回。她說:“我只是把青春期的叛逆延后了。”
拍戲,真人秀,都是她偏離預設軌道的勇敢嘗試。永遠都不晚,她要去做一個更加真實的自己。朱丹的叛逆晚了十年,但也終究讓她獲得了更為豐富的人生經歷。“強大的舞臺上的自己,弱小的舞臺下的自己,如何在這兩者之間達成一種平衡,是過去那么多年,我一直在尋找的課程。直到現在,我都覺得自己的得分應該不會很高。”
迷茫著,就讓它迷茫著吧,不用刻意去調整
采訪朱丹,發現她很真實,也很自信。這種自信不是曲意逢迎,而是敢于坦然面對自己的不足。她說直到現在為止,她還在迷茫著。“迷茫著,很多人說要盡快調整。我卻認為,就讓它迷茫著吧,不用刻意去調整。一個人的成長就是自己撞墻撞出來的,當你迷茫的時候,沒有人會告訴你怎么才能不迷茫,也沒有人會為你指路,心靈雞湯完全沒用。”
“很多人說自己迷茫著,其實是窩在家里什么都不干,那只會越來越迷茫,一定要做事情,才有機會從迷茫里走出來。比如你開出租車,如果認認真真地開,首先可以熟悉整個城市的道路,還可以認識不同的人,也許就打開一扇窗了。”
迷茫著,但還是要去做事情。就像這一次,她重返主持舞臺,主持江蘇衛視的《減出我人生》,就是她在迷茫之后,經過認真思考,做出的決定。
貝多芬說“獲得名聲的藝術家常會受名聲之苦,使得他們的處女作往往會是最高峰”。朱丹渴望打破這樣的規律,在名譽上“脫敏、消炎”。她說她沒有什么特別的經驗能傳授給現在的年輕人,她只能對80、90后們說一點她自己的人生體會:不要拼得太猛,要留出時間,為自己補充一些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