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毒蜂（十二）

文/水泓 圖/星月

黑色毒蜂（十二）

文/水泓 圖/星月

前情提要：

乖狐貍冒著巨大的風險潛入切爾諾貝利，并成功破解密語，將藏寶的位置鎖定在一座廢棄的醫院里。

“誰？！”乖狐貍顫聲驚呼。

沒人回答，探長的聲音在寂靜中回蕩。

乖狐貍和出奇前方是兩條甬道的交匯處，手電光中的影子正是從那里一閃而過，很可能已進入到另一條甬道中。而普里皮亞季中心醫院雖然荒廢了三十年，大概是門窗封閉異常嚴密的緣故吧，腳下地板居然奇跡般一塵不染，光潔如新，就仿佛近日剛被人擦拭過。換句話說，要想通過腳印來分辨黑影是何種生物已是不可能了——沒有灰塵的地板根本不會留下痕跡。除非抓住它，但這可能嗎？且不論它奔跑如飛，探長對環境也不熟悉啊，萬一一不留神追進某種怪物巢穴，遭到一群怪物圍攻，那可就慘兮兮了。

“老大，會不會是小貓小狗跑過去了？”出奇試圖緩解恐慌。

“小貓小狗？你怎么不說一只金絲猴跑過去了呢？你覺得這里像是會有這些可愛生物的地方嗎？”

出奇不得不承認，這黑咕隆咚死氣沉沉的廢棄醫院，的確不像能產生可愛生物的地方，倒像恐怖僵尸的生產車間。

“那咱們能不能去些有可愛生物的地方？”他勇氣盡失地說。

乖狐貍卻做了個噤聲手勢，同時關掉手電筒。

出奇也關掉電光。于是在這靜若真空的樓道中，他隱約捕捉到一些腳步聲，一些極遠極輕的腳步聲。它并非從前面傳來，而是身后某個方向！

他頓時頭皮發麻，本能地將身體縮向乖狐貍，卻在黑暗中撞到探長后背上。

“難、難道真有僵尸？”

乖狐貍卻鎮定如初：“或許，那只是有人在尋找咱們。別管那影子了，咱們必須加緊行動！冰棺，圓之髓！”

“到底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咱們要去拜會一下這里的原住‘僵尸’了?！?/p>

幾乎所有大型醫院都會有太平間，也就是停尸間，因為總有些病人是無法醫治好的，總有患者最終會死在病床上，而死者家屬也并不總會隨時隨刻將過世親人送去火化或掩埋，那么就需要一個地方來暫時存放尸體，或一兩天，或三五天，或更長。然而，光有儲存空間還不夠，還要保證尸體不會因夏季悶熱長出一臉綠毛，不會被老鼠蟲蟻咬掉五官而讓腦袋變成肉球，以及諸如此類的意外事故，這就使得配置專用冰柜很有必要了。

是的，太平間里都會有專門盛放尸體的冰柜。那是一個極大的、帶制冷功能的鐵質柜子，上面排列著若干標有編碼的巨大抽屜，每個抽屜都可以盛放一具尸體，宛如數十個摞在一起的黑色冰棺。所以，密語中的“冰棺”正是指這些專用冰柜。至于“圓之髓”嘛，稍有數學常識的人都會知道，無論是計算圓面積還是圓周長，都少不了圓周率，它才是所有圓的精髓。而圓周率的近似值是3.14，這數字所對應的應該就是寶箱所藏冰柜抽屜的編號——314。當然，這編號有些大，沒有哪個醫院會打算儲藏三四百具尸體，但誰又知道普里皮亞季中心醫院的編號規則呢？或許最前面的編號“3”只是科室的序號。

“這下總該明白了吧?！碧介L用一種“你怎么比石頭還難以溝通啊”的不滿口吻說。

出奇馬上道歉：“明白了明白了，咱們是去太平間找314號抽屜，寶箱就在里面。太平間一般都在地下，所以先要找到通往地下的入口，對吧?！?/p>

“明白了就別礙手礙腳的！趕緊把腳拿開，踩這么久，你就不嫌硌著疼嗎？”

出奇打開手電，自己的腳果然踩著探長鞋后跟呢。怪不得乖老大一直站著不動呢。那可是探長的新鞋啊！幸好她注意力都集中在周圍環境上，并沒為此發火，不然自己就死定了！

半小時后，乖狐貍終于找到一個通往地下的樓梯口。但醫院地下部分卻不止一層，而是兩層，并且同樣縱橫交錯，復雜程度絲毫不遜于地上。唯一的區別，是這里雜亂不堪，雖然走廊地板同樣干凈整潔，但每個房間內都橫七豎八地堆滿雜物，顯示出撤退前的慌張混亂。

這里的走廊更加漆黑，也更加沉寂，空氣中有種腐朽的氣息，仿佛那些緊閉的房門的后面正有什么東西在慢慢腐爛，又或者，那是門后面傳來的地獄的味道。乖探長小心翼翼地推開每一扇門，每次推門都仿佛蹚雷區，大氣不出、冷汗狂流——誰知道門后面會發生什么可怕的事啊。于是越看出奇越不順眼：就不會幫本老大分擔些危險嗎？只會在旁邊木頭一樣用手電照亮，你以為假冒路燈桿很帥嗎？

終于，在地下二層深處的一扇門后面，探長看到一個狹長空間——橫向上手電光居然照不到盡頭，縱向盡管不過十余米，卻絕對震撼——數不清的高大黑漆鐵皮柜子沿墻壁一直延伸到黑暗中，大概是漆面斑駁翹起的緣故，手電光斜射過去并非一條直線，而是一串斷斷續續的閃亮光斑，極像是一些不懷好意的森冷眼睛，又仿佛幽靈衛兵手中長矛的鋒利矛頭，讓人后背不禁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冰棺！”出奇忍不住驚呼。

乖老大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想暴露咱們嗎？”

出奇這才想起剛才那些遙遠神秘的腳步聲。

然而更大的響動接踵而來——“你以為你聰明美麗善良勇敢倩靚酷帥傾國傾城男人獻花女人尖叫就可以不接我電話了嗎？快點兒接電話！”

探長的怒視幾乎要把出奇烤成乳豬了：我沒告訴過你行動前要把手機調成靜音模式嗎？而且還用這種低智商的彩鈴，惡俗！

出奇卻緊張地將手指向乖狐貍：“老大，是你的手機?！?/p>

怪不得這鈴聲如此頑皮可愛清新愉悅呢，原來是自己昨天在杰馬車上無聊時更換的，結果一忙就忘了。

乖老大拿出手機，卻是酒窩打來的。

“老大，你交代的我都調查清楚了，真正租房子的并不是李猛，他是大前天下午在街上被人花錢雇的，對整件事完全不知情。據李猛講，雇他的是個年輕小伙，長得像中國人，可普通話特生硬，聽起來就像是……外國人。還有，做燈箱廣告牌的公司我也找到了，就在旮旯街附近。店主說，大前天下午有人來訂廣告燈箱，正常制作要三天，可那人特急，第二天一早就要安裝好。更古怪的是，他只用一上午，中午之前還要拆掉，所以質量要求并不高。雖然這單生意既奇葩又過分，可架不住人家出的錢多啊，所以店主還是答應了。對了，燈箱上的字，正是‘乖狐貍偵探社’。訂購人的體貌特征我也問清楚了，和雇李猛的年輕小伙是同一個人！”

掛斷電話，乖狐貍不禁愣在那里。顯然芝小仙沒說謊，的確有人在假冒乖狐貍偵探社，但最恐怖的是只假冒了一個上午。這說明有人要來社里委托案件，而他的行蹤已被別人精準掌握，所以才有了那個只存在一上午的假冒偵探社。報案人被某種手段誘騙到偵探社內，然后就見到了假的乖狐貍和出奇，然后就會請他們去破案，就會開門揖盜引狼入室……

只是，既然假冒者中有外國人，那么連同報案人也極可能都是外國人，他們卻不遠N（也許是百、千或萬）里來中國玩這種貍貓換太子的把戲，豈不是太過麻煩了？除非，他們只能這樣做！

一點亮光在探長漆黑的腦海中冉冉升起，這離奇案件中各種點點滴滴的信息碎片在亮光中竟逐漸變得清晰起來！乖狐貍霎時有了破案思路，然后她卻發現自己居然笨得無可救藥！

“老大你也不用難過得非要自殺，就算笨，你也只比我笨一點點而已，比起別人來還是很聰明的。”出奇安慰著說。

探長這個氣啊：當著手下居然把心里話說出來了！而且這小子還敢嘲笑本老大，簡直活得不耐煩了！

正要一腳將他踢飛，一個極微弱的響動卻從房間中傳出，讓乖狐貍瞬間定格在那里。

出奇也聽到了，臉上頓時沒了血色：這里可是太平間啊，冰柜里存放的都是三十年以上的尸體，怎么可能會有動靜？難道，他們在里面待得太悶，想出來活動活動了？

盡管四周的黑暗越來越濃厚，盡管房間里的氣息越來越陰冷，盡管雞皮疙瘩起了一層又一層，乖狐貍還是果決地一揮手，率領出奇走了進去。

屋子確實很長，中間不得不增加數根粗大的水泥方柱來支撐屋頂。屋門顯然也不止一個。冰棺對面堆放著無數廢棄防化服，有些連同防毒面具就掛在墻壁的掛鉤上，有如守衛墓室的亡靈衛兵。視野中并沒有任何活動物體，那聲音又是誰發出的呢？

乖狐貍走近一根方柱。一聲怪叫陡然響起，在這太平間中聽起來格外嚇人！只見一條黑影從柱子后面躥出，如黑色閃電般向探長惡狠狠襲來！

然而乖狐貍又豈是等閑之輩？她身子一閃，右拳早已豁然擊出！

“砰”的一聲，兩人竟在空中對了一拳！

不等襲擊者站穩，出奇已將手電光照到對方臉上，那黑影也幾乎同時用手電光封住探長眼睛。然后，雙方就一齊驚呼起來。

“怎么是你？”乖狐貍驚訝地說。對面竟是那最后登車的年輕人。

后者也是一臉驚異，但轉而就變得憤怒異常：“你和他們居然是一伙的！”

這句話是用中文說的。他也會中文！

出奇一臉懵懂：“我們和誰一伙？我怎么不知道！”

乖狐貍打斷出奇：“你究竟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但你們休想拿走列娜莎家族的寶藏！”年輕人斬釘截鐵地說。

“是列娜莎讓我們來拿寶藏的?！背銎嬲f。

年輕人怒不可遏：“騙子！十足的騙子！列娜莎根本不認識你們！”

探長若有所悟：“你是戈金？”

“他不是戈金！”出奇說。

“你怎么知道我是戈金？”年輕人驚呆。

“因為我是乖狐貍?！碧介L說。

“你不是乖狐貍！”年輕人說。

“她就是乖狐貍！”出奇說，“另外，你們倆究竟在說什么？為什么我越聽越糊涂呢？”

乖狐貍用力將手一揮：“這些并不重要，必須盡快找到寶藏，馬上離開這里！”

“可惜，你們誰都走不了了?！?/p>

聲音是從身后傳來的。就在距探長不遠處，杰馬和杜松從黑暗中走了出來。伴隨他倆的，還有兩支手電，和兩把黑洞洞的手槍。

“你們，是一伙的？”出奇驚訝地問。

“他倆當然是一伙的?！碧介L冷冷地說，“何止他倆，他們那伙至少還包括兩個人?！彼蝗幌蚋h處的黑暗里喊道，“來了就別藏著了，讓我也看看死人是怎么又活過來的！”

出奇和年輕人的目光忍不住也轉向那方向，然后他們就看到了三個人，其中兩個居然是在飛角古堡死去的人！

出奇二人不禁同時叫道：“列娜莎！戈金！”“乖狐貍！出奇！”

乖狐貍強壓怒火更正道：“的確，他們既是列娜莎和戈金，也是乖狐貍和出奇，因為這一切都是他們演的戲！不過現在，你們總該說出真名字了吧?！?/p>

假列娜莎莞爾一笑：“對不起啊乖姐姐，我是沒辦法才騙你的，誰叫你那么聰明呢。我叫金麗，假扮戈金的是我助手多米。”她又指指旁邊一個胳膊上纏繃帶的大漢，“這是笨蛋切爾，要不是他不小心放跑了戈金，我其實不用這么早就復活過來的。想想看，我明明騙了你，可你卻在為我的死而傷心自責苦痛難過，這該是件多么有趣的事啊?！?/p>

說這話時，金麗早已不是飛角古堡里那個乖巧伶俐、楚楚可憐的小姑娘，而是化身成《白雪公主》里的邪惡皇后了。

“對了乖姐姐，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一定會出現在這里的呢？”金麗甜甜地問。

探長深吸一口氣來平復心情，這種情形下，憤怒未必會帶來好結果。

“昨晚在波卡小鎮，有人趁半夜襲擊了里佐夫別佑夫，我和那人交過手，絕不是杰馬杜松，現在想想，那身形好眼熟呢，只能是假冒戈金的多米。既然杰馬杜松是你手下，多米又出現在波卡小鎮，說明你對這兩個跟蹤我的人并不放心，否則也就沒必要派多米來了。那么在這個即將找到寶箱的歷史時刻，你這位女主角又怎么可能不出現在醫院太平間里呢？”

金麗贊賞地點點頭：“可我還是不明白，你怎么知道杰馬杜松是我的人？”

“是啊，我也不明白呢?！背銎嬉哺f。

乖狐貍的目光陡然變得犀利起來：“我承認最初被你裝清純扮可憐的表演欺騙了，但這并不說明你的陰謀就完美無缺！”接著，她就簡述了酒窩調查那所冒牌偵探社的經過?！昂茱@然，有個外國人想來找我委托案件，另一伙人得知這消息后，就趕到中國來假冒我。但這里面有幾個問題。

“第一，現在都信息時代了，委托人為什么不先給我打電話呢？有一種可能，他的通信工具只有手機，而他的手機信號被屏蔽了。巧的是，飛角古堡只有手機能和外界聯系，信號還特別差，酒窩給我打了一下午電話都沒通，直到那場大火后才打進來。里佐夫留下的吉普車里有竊聽裝置，可當車在城堡附近時，他們也收不到任何信號。此外，古堡附近一直有種輕微的震動聲，就像蜂群在飛，在大火后也聽不到了。你們不覺得，那是信號干擾車的聲音嗎？

“第二，即使假冒者通過監聽得到消息，為了能有充足時間偽造出乖狐貍偵探社，他們就必須在委托人之前盡早趕到中國。他們如何做到呢？恰巧我聽里佐夫說，有人用假證件買光了大前天中午從西不拉市直飛中國航班的所有機票，而沒有機票的人要想盡快從庫國來中國，就只能坐火車，至少要晚十五小時。十五小時，可以做很多事了，比如租房子，做燈箱，買辦公桌椅。

“第三，為阻止委托人報案，居然跑到國外假扮偵探，這辦法也太笨了吧。除非，他們只能這樣做。湊巧得很，飛角古堡堅如堡壘，又有安全專家戈金鎮守，外人要想靠近列娜莎還真是很難呢。除非，他們是被主人請進去的。

“如此多的巧合都讓假冒偵探社一事指向飛角古堡，要是我還不能把它們聯系起來，那就太白癡了。只不過，你留下的破綻還不止這些呢?！?/p>

（未完待續）

下期精彩預告：

真假乖狐貍探長的終極對決即將展開。到底誰更技高一籌？列娜莎家族守候的秘密寶箱最終被找到了嗎？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