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日本報紙涉華報道研究文獻綜述

□唐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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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日本報紙涉華報道研究文獻綜述

□唐軼

摘要：日本的近代報刊是日本近代政治的一個側影，反映著日本軍國主義的產生與發酵，也反映著日本近代對華政策的變化。本文搜集了大部分中文、日文文獻，力圖對從明治維新開始到二戰結束（1868～1945）期間日本報刊涉華報道的相關研究做一個系統的、全面的文獻綜述。希望為研究日本近代報業的學者提供參考。

關鍵詞：日本報紙；涉華報道；輿論操縱；中國形象

1868年的明治維新是日本在近代崛起的標志，從弱小到強大，日本逐步制定了以侵略為首的對華政策。甲午中日戰爭以后，中國“天朝上國”的形象一夜崩塌，日本對中國的態度也逐漸轉化為“蔑視”。在明治時期到昭和初期的70多年里，日本從藩閥政治過渡到軍人政治，這期間雖然經歷過短暫的政黨政治，但法西斯思想的抬頭和軍人政治的強硬最終帶領日本走向軍國主義擴張的道路。

日本的近代報刊出現在19世紀后半期，興盛于20世紀初期，作為輿論的制造者和政策的推動者，其報道也從側面反映著這一時期日本的種種對華政策。上世紀二三十年代，日本逐漸制定了在亞洲對外擴張侵略政策，與中國陸續進行了十四年的戰爭。無論是戰前還是戰后，日本新聞界對中國的關注是毋庸置疑的。許多研究認為，作為當時傳播力最廣、影響最大的大眾媒體，日本報紙對輿論的引導助長了日本國內的“好戰”情緒，此時的日本媒體呈現了一種戰爭“幫兇”的形象。

報紙作為近代主要的信息載體，具有極其重要的研究價值，而日本報刊的涉華報道研究一直是近年來新聞學、傳播學、政治學以及中日外交關系研究中的熱點。以“日本報紙”“涉華報道”為關鍵詞在中國知網（cnki）上進行檢索，共可找到1036篇文獻，其中屬于新聞與傳媒學科的文獻有640篇，經篩選發現，雖然先行的研究眾多，但關于日本近代報刊涉華報道研究的文獻綜述仍是空白。基于此，本文對日本近代報刊涉華報道相關研究做一個文獻綜述。

一、涉華報道中的“中國形象”塑造

許多研究認為，自19世紀后半葉開始，作為亞洲新興強國的日本開始審視自己在亞洲的地位。隨著國力的強大加之1895年甲午中日戰爭的勝利，日本國內對中國態度與觀念都在發生變化，此時的日本報紙不僅為這種變化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甚至刻意為日本國民營造了“暴力不友善”“愚昧未開化”等負面的“中國形象”。

例如，安平的《近代日本報界的政治動員》一文，剖析了自幕府末期近代報業肇始以來報刊作為政治動員武器和宣傳工具的發展和嬗變歷程。其中第三章談到了日本報界參與對華侵略活動最早可追溯到1874年的臺灣侵略戰爭。在這一期間日本派出了隨軍記者向國內發回關于臺灣風物和士兵狀況的相關報道，這樣的涉華報道實質上是日本報業充當國家主義旗手的開端。這種政界與報界的結合延續到了20世紀，報界開始鋪天蓋地宣傳中國人“暴戾”“排日”的形象，為其后的侵略東北起了蠱惑和煽動作用。①在李煒的《論義和團運動時期日本態度的變遷——以日本報刊輿論為中心》中，作者指出在義和團運動期間，素帶有“蔑華觀”的日本各大報刊的涉華言論中，對西方列強的態度從低調轉為了高調，對清政府的態度從極端蔑視轉為積極保全。日本報刊通過對“蔑視清朝論”“改革清朝論”“反對分割論”“保全清朝論”等論調的塑造，實際隱藏日本一直未變的“侵華觀”。②在《甲午中日戰爭前后日本對華觀的變遷——以報刊輿論為中心》一文中，王美平通過對《時事新報》《朝日新聞》《中央新聞》《大阪朝日新聞》等主流報刊的涉華報道進行分析，指出日本輿論界的侮蔑性報道煽動和影響了國內民眾的主流對華觀，完成了從“仰慕”中國到“蔑視”中國的逆轉，從而為日本繼續制定侵華政策提供了社會基礎。③

二、涉華報道背后的“新聞操縱”

上世紀80年代開始，日本新聞界掀起了一股反思戰時新聞業的潮流，《朝日新聞》和《讀賣新聞》等報社紛紛成立了專取材小組對二戰時期的新聞報道進行重新解讀與反思，并在其報刊上連載。在學界，也有許多學者將研究目光聚焦于中日戰爭時期日本報紙涉華報道背后政治與新聞的博弈。

日本方面，許多學者關注日本近代報刊的涉華報道呈現出的“政治軟弱性”，與其背后的日本政府與軍部對報業的“新聞操縱”問題。森田貴子在《日本陸軍の中國における新聞操縦》中，具體探討了1919年以后，日本陸軍省通過專門設立中國對策部、創辦英文報紙、設立通信社、派發漢字消息等手段對中國相關問題進行的新聞操縱，以及這些操縱背后的宣傳目的。④大谷正在《“新聞操縦”から“?対外宣伝”へ——明治·大正期の外務省対中國宣伝活動の變遷》中，研究了作為日本對外宣傳重要一環的1894年～1913年間，日本外務省對朝鮮和中國相關問題上的新聞操縱活動的變遷。⑤小關信行在《五四時期のジャーナリズム》一文中，以五四時期為中心，研究了日本外務省在這一時期對報業的資金援助、報業發行狀況以及新聞業界的盛衰情況。并指出，這些“金援”導致了日本報刊在針對五四運動的輿論報道中，完全站在日本政府的立場，對中國的五四運動進行了不實的報道，進一步加深了日本國內的反華情緒，從側面煽動了戰爭。⑥

國內方面，許多學者將目光投向這種“新聞操縱”對輿論的影響與背后的政治動因。比如，秦旭的《1919年日本報紙中的五四運動》結合了政治史的理論，研究和論述了五四運動期間，日本幾大主流報紙對中國“排日”運動的報道以及評論的過程，剖析了煽動這種輿論傾向背后的政治動因。⑦王潤澤在《政治、外交與媒體：1919年日本報紙關于五四運動的報道研究》一文中論述了日本運用先進的技術，成熟的報道手段，以及大量的誤報和虛報，構建了自己眼中的五四運動，即歐美勢力在幕后鼓動一群暴力學生發動的“排日事件”，探討了日本報刊涉華報道背后的政治與外交博弈，以及當時日本政府的對華政策對報刊言論的影響。⑧許金生的《天津編譯社與近代日本在華輿論操縱活動》一文指出，“針對‘五四’運動前后出現的‘排日’浪潮，日本駐華北軍司令部在陸軍省、外務省和日本企業的大力支持下，1920年2月在天津成立通信社——天津編譯社，作為軍方操縱輿論的秘密機關。”而它所代表的近代日本以軍方為主導，外交機構、民間企業緊密配合的宣傳體系，可以視為三位一體“官民一致”對華進行宣傳戰的典型之例。⑨他還在《宣傳戰的前奏：近代日本在華報刊定期調查活動探析》一文中，研究了日本在華報刊的定期調查活動，認為這些定期進行、范圍廣、目的性強的調查活動為日本政府長期有效地實施對話宣傳戰奠定了基礎。⑩

三、近代在華日報的涉華報道

（一）在華日報的戰爭輿論

近代日本在政治上積極對華擴張，扶植傀儡政權建立偽滿洲國。在輿論方面的動作則體現為一系列的在華辦報活動。這一時期日本在華所辦報紙數量多達200余種。?

日本在華辦報最早可以追溯到19世紀80年代。香港學者周佳榮認為日本人在華辦報事業可以分為發酵期、開展期、定型期、延續期和沒落期五個階段，他在專著《近代日人在華報業活動》一書中就指出，早期日本在華的辦報活動集中在上海，數量少，背后沒有政治力量的影響，因此這一時期在華日報的涉華報道基本屬于商業性質，目的是為在華日人提供信息；進入20世紀以后，隨著日本國內軍國主義的抬頭，政治力量開始干預新聞業，最直觀的表現就是在華日報數量猛增，從性質到報道內容都逐漸政治化。?中下正治在《新聞にみる日中関係史——中國の日本人経営紙》中對明治以后，日本人在中國發行報刊數量的變化，創刊者的政治派系以及思想等等進行了梳理。在涉華報道方面，他認為日本政府對在華報刊的“操縱”要更勝于本國發行的報刊。這些在華報刊的“官辦性”使其從內容到編輯方針都體現出了高度的“政治化”。?陽美燕在《日本在華首家政論報紙<漢報>（1896-1900）研究》一書中指出，日資《漢報》在關于中日關系的涉華報道，一開始刻意營造了一種“中日睦鄰”氛圍，進而過渡到“師日”“聯日抗歐”論，隨著清朝統治的搖搖欲墜，《漢報》開始撒播“中日無平等可言”論，進一步為隨之而來的對華擴張做輿論準備。?

（二）在華日報的文化殖民

除了制造戰爭輿論這一目的外，在淪陷區，在華日報的涉華報道還兼具了配合奴化教育穩定殖民地和淪陷區統治的文化殖民目的。

谷勝軍在《<滿洲日日新聞>研究》中考察了《滿洲日日新聞》中所登載的有代表性的涉華報道所表達的倫理價值內涵和精神指向。從意識形態和思想史角度入手，分析和解讀了這些報道背后的文化認知和倫理價值。闡析該報所主張的“日清融合”“滿洲權益維護論”“東北移民”“經營統治”與實現大陸政策的必然聯系，并進一步論證了該報內容上主張殖民經營、殖民教育，實質是為了在中國東北進行文化趨同、文化同化的目的。?張瑞在《<大北新報>與偽滿洲國殖民統治》中研究了在哈爾濱發行22年之久的《大北新報》在殖民宣傳方面的作用。并指出，一方面，該報配合偽滿官方積極向東北民眾灌輸“滿洲國”國家觀念及“五族協和”的民族觀念，在維護偽滿殖民統治的同時從精神層面割裂東北民眾與祖國的情感紐帶，使其最終接受“滿洲國”為自己祖國，進而徹底臣服于日偽的殖民統治；另一方面，還利用新聞報刊的優勢，使用了大量篇幅介紹東北地區中國傳統儒家學說、各種宗教的情況，并通過宣揚抗日將士的慘淡結局及麻痹人心的宗教教義，妄圖以軟硬兼施的宣傳手段將東北民眾徹底改造成不問世事、與世無爭的偽滿洲國忠順良民。?

四、結語

目前，中日兩國的學者都對近代特別是20世紀以后的日本報刊涉華報道進行了很多研究。閱讀這些文獻可以發現，對近代日本報刊涉華報道背后所呈現的“政治性”的研究顯得尤為突出。比如上文所提到的大谷正、森田貴子和小關信行等的相關論文，以兩國近代外交史和政治史為背景，研究了日本國內報刊的涉華報道中呈現出的“中華觀”轉變，并提出這種轉變實質上體現了當時日本報業的“工具性”與“政治依附性”。指出其背后，是明治到大正年間軍國主義和侵華思想驅動下的日本政府對報業的新聞操縱。再比如中文文獻方面，周佳榮等人的著作和論文中對當時日人在華辦報進行了研究和梳理，認為當時中國的“日辦報刊”無論是有政府或軍方背景，還是民間機構所經營的報刊，其涉華報道的背后無一不帶有強烈的政治目的與擁護政府的性質，這也與許多日本學者的觀點不謀而合。

總的來說，國內外對近代日本報刊涉華報道研究仍存在一定不足：1.日本報刊涉華報道中非政治報道的研究。例如上海發行的日報，許多也曾有對中國當時經濟、文化方面的報道，這些非政治報道中呈現出怎樣的中國形象尚有待研究。2.日本報刊對在日活動華人的報道。從洋務運動到辛亥革命，日本對于中國不僅是留學地，也是客觀促進中國革命發展之地。這一時期的日本報刊對在日活動的華人是怎樣進行報道的，關于這方面的研究尚屬空白。

注釋：

①安平.近代日本報界的政治動員(1868-1945)[D].東北師范大學，2013.

②李煒.論義和團運動時期日本態度的變遷——以日本報刊輿論為中心[J].東岳論叢，2013（7）.

③王美平.甲午戰爭前后日本對華觀的變遷——以報刊輿論為中心[J].歷史研究，2012（1）.

④森田貴子.日本陸軍の中國における新聞操縦[J].東京大學日本史學研究室紀要(8)，2004（3）.

⑤大谷正.“新聞操縦”から“対外宣伝”ヘ——明治·大正期の外務省対中國宣伝活動の變遷[J].メデイメ史研究（5），1996（1）.

⑥小関信行.五四時期のヅヤーナリズム[M].同朋社，1985.

⑥秦旭.1919年日本報紙中的五四運動[D].華中師范大學，2014.

⑧王潤澤.政治、外交與媒體：1919年日本報紙關于五四運動的報道研究[J].安徽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1（4）.

⑨許金生.天津編譯社與近代日本在華輿論操縱活動[J].江海學刊，2013（5）.

⑩許金生.宣傳戰的前奏：近代日本在華報刊定期調查活動探析[J].江海學刊，2015（3）.

（作者系廣西大學新聞傳播學院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