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韋杰

顧玥

將軍

周星馳2016年的賀歲電影《美人魚》上映的第15天，在元宵節晚上7點創造了奇跡——票房突破28億。作為此片的投資方之一，金誠集團董事長兼行政執行總裁韋杰先生并沒有人們想象中那么激動。《美人魚》上映近兩周時他才看了這部電影，那時的票房成績已經突破了24.5億，打破中國影史此前由《捉妖記》創下的24.39億票房紀錄，登頂華語電影票房冠軍。

2月19日，韋杰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對《人物》記者談起對《美人魚》的觀感。他被片中羅志祥飾演的章魚“很囧很囧”的那種狀態逗得笑個不停，又為鄧超的角色唏噓——《美人魚》里，鄧超飾演的富豪白手起家，爬到行業頂端，坐擁億萬家財。

在韋杰的助理看來，同樣功成名就、在全球擁有近2000名員工、管理資產超過300億人民幣的老板，或許會對電影里鄧超掛在嘴邊的那句“無敵是多么寂寞”頗有共鳴。韋杰卻沒有這樣的感受?！拔矣X得鄧超那種狀態是周星馳自己內心的一個反射，”他對助理說，“周星馳是一個非常孤獨的小孩，其實他還沒找到自己真正好玩的事兒。”

這與韋杰的風格不同，他玩得很開心。此次跟周星馳合作的基礎就是他讓星爺覺得自己是個好玩家。“哎！韋總，原來你是這么好玩的一個人?！表f杰一仰身，惟妙惟肖地學著周星馳的語調，逗笑了一辦公室的人。

在杭州金誠大廈14樓總裁辦公室里，包圍這位80后企業家的全是好玩的玩意兒——桌上堆滿了小零食和功能飲料，整個辦公室里最顯眼的是一張天王按摩椅和一幅鐘馗畫像，韋杰信仰道教，畫上鐘馗的身形似一個“道”字，雙目炯炯。韋杰愛電影，辦公室里還藏著一個私人影廳。作為一家全球近2000名員工企業的最高領導，韋杰的辦公桌上連臺電腦都沒有。桌子左邊白板上四個大字“從零開始”，右邊疊掛著世界、中國、浙江、江蘇4幅地圖。35歲的韋杰在這片天地里是一個胸有成竹的常勝將軍。

將軍的隊伍是金誠集團，一家綜合性的現代金融集團，截至2015年底，金誠集團擁有4家上市公司，在5個國家和地區的60多座城市設立了分支機構。它主要服務三大領域，一是為地方政府提供債券、基金等全方位的融資服務，二是提供基礎設施建設和優質產業項目引入，并通過并購、重組、IPO等方式實現資本退出，三是為企業、機構及高凈值人群提供全球化資產配置服務。2011年，金誠集團開始投身文化產業，通過全生態鏈金融服務實現產業整合，服務于全球“新型城鎮化”?，F在涉及的產業包括城市化發展、健康管理、醫療管理、文化金融、有機農業、教育等各個領域。

對于金誠員工來說，韋杰是讓人絕對信服的領導。一位員工向《人物》記者形容韋杰的領導風格，用了“內圣外王”四個字，并表示這已經是很克制的評價。在他眼里，老板做事考慮周全，注意細節，喜歡折騰，“（是）總有著新奇古怪念頭的革新者”。

速度

在找到好玩的事情之前，畢業于浙江大學法律系的韋杰曾老老實實地干過7年律師。按他的話說，律師這行業與自己性格不合，不好玩。這一行既要迎合當事人，又要配合法官的需求，還得讓案子勝訴，韋杰做不來。就像他看到周星馳拍《美人魚》的背后，要周轉于各個關系之間，同樣不好玩。2007年，韋杰注銷了律師資格證，徹底掐斷了自己走法律這條路的念想。

在此前一年，“金信信托”事件爆發，國家接連頒布各種法令，其中《信托公司集合資金信托計劃管理方法》以法律形式明確了財富管理的基礎，突破了之前“非法集資”的瓶頸。這時韋杰的兒子剛出生，他正有賺錢的目標，有個朋友一提說你也可以做一個財富管理公司。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韋杰就這么一頭撞進了金融行業。

最開始創業時，整個公司只有3個人，辦公地點是石膏板隔出來的，韋杰和妻子以及另一個合伙人頓頓都吃沙縣小吃的鴨腿飯?！熬瓦@樣，那客戶來了也敢買”，韋杰笑說。

2009年，金誠舉辦第一次“西湖論金”活動，想借會議營銷賣出產品。韋杰請到經濟學家茅于軾，但更多的嘉賓與理財毫無關聯，“搞軍事的，發導彈的，打海戰的”。論壇在浙江省人民大會堂舉辦，3000多個位置，3000多張門票，韋杰跟餐飲企業外婆家合作，消費兩百塊就送一張門票，“西湖論金”門票標價2800?！叭撬偷摹?，韋杰說。當時的做法現在想起來有些野蠻和荒唐，“除了會議營銷這件事干對了之外，其他所有中間的過程都是非常粗糙和非常幼稚的?！?/p>

回想起當年，韋杰笑稱，茅老年事已高，自己坐第一排都聽不清楚他在說什么?！八┯谳Y）一講講倆小時，然后再上去一個教授講海軍怎么打仗的，我就想后面的聽眾是有多可怕呀。”這樣一場活動卻取得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成效。當時參會的一千多人，其中百分之十幾直至今天都是金誠的客戶，“說明那個時間點上，大家對產品的需求是非常真實的?！?/p>

2015年的經濟危機對韋杰來說是第二次重大機遇。別人對危機避之不及，韋杰在危機中看到了巨大的內在需求?！罢麄€形勢越往下，你內心的需求量就越大，帶來的機遇也會越寬。”韋杰說，如果此時能夠找到解決方法的話，“所有的東西都會涌向你”。

在這個機遇之中，韋杰尋找到的答案是與政府合作。這是韋杰率領他的隊伍無數次試錯后的答案。對他來說，365天的工作，意味著同時面對365個機會和365個陷阱。一做選擇非贏即輸，韋杰不是較勁的玩家，“我的原則就是輸了把本金拿回來。這件事情就跟我沒關系，我不想再參與了?！?/p>

投資政府這件事恰好讓韋杰“一路做下去都很舒服”。他發現政府的需求點和自己一致，一要盈利，二要將城市建設得更美好。韋杰此時的期待，是成為全生態城市化運營商。

金誠大廈最直觀地體現著金誠在機遇之中的成長速度。這棟大樓一共14層，去年以前，一半的樓層還是空的。6樓的位置是金誠城市化發展中心，也是國內首個PPP（公私合作模式）中心。以此處為往金誠上下供血的心臟，互聯網中心、金誠影視金融中心、金誠學院、大健康項目紐堡迪健身等枝干一個接一個地生長出來。各個嶄新的樓層裝修顏色明亮，橘紅色的座椅，明黃色的會議室，頗像一個誘人的游樂園，只待玩家們入座。

這些玩法多樣的產業平臺也見證了金誠的飛速發展。這速度表面看上去就像一口吞了一顆十全大補丸。一位員工開玩笑地形容，現在每隔幾天跟家人打電話匯報自己的工作范疇，都會讓家人以為你是不是換了一份工作，“就是變化得這么快，想都想不到?！庇械胤秸念I導找到韋杰說，現在市里天天在議論你，你究竟在干什么。身在營中，韋杰說他對速度沒有知覺，“我每天在做我該做的事情，只是我忘了跟你一一解釋我在做這件事情，你會覺得我有點怪怪的而已。”

真正的生長

坐在云霄飛車上，韋杰依然很穩。就在這次采訪的前幾天，他召集同事開會布置年后工作，途中一個電話打進來，電話那頭的證券公司說：韋總，你賺了很多錢，11位數。會議室里所有人都聽到了，大家掰著指頭數一下，百億。“他們都看著我，我也看著他們。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之后繼續開會?！?/p>

興奮是當然的，“人嘛，當然會開心了。”開心過后，一切照常運轉。讓韋杰警惕的是四個字“德不配位”，短期內獲得了巨大的利益，心態不正，還是要掉下去。

這樣的沉穩早在創業初期即已顯現。2007年，當時財富管理行業中的某領軍企業獲得紅杉資本投資，成為業內大事，這也是讓韋杰一腳踏入金融業的契機之一。但是等到有投資找上他，要投5000萬時，韋杰鬼使神差地在最后關頭拒絕了。“合同都全部弄完了，我簽字前一個禮拜也不知道為什么，莫名其妙地我就把他拒絕了?！?/p>

后來他反過來想，找出一個理由，他的個性就是如此，不是熱衷冒進之人，“我是個嬰兒的話，我一定會多吃飯，多吃菜，多運動，我一定會努力長個兒，但我不要吃人參?！表f杰說，中國傳統有句古話叫“補住了”，就是嘭嘭嘭，三棵人參吃下去，塊頭長得特別大，等長到1米5就不長個兒了?！拔也惶矚g那種狀態，那就是打雞血，他長不了了。”

讓韋杰感到理想的狀態是，自己的事業像一個人一樣奮力生長，身體里的每一根血脈都知道擴張的痛苦和撕裂的感受，人依靠鍛煉，有時甚至破壞了自己的某些組織，但最終能長得更快，更結實。這才是健康的。

這與韋杰從跑步中悟出的道理相同。他練習跑步3年，第一年報了6公里的短程比賽，剛跑完一公里就不行了，“那個時候不懂，沒經驗，那一點多公里就跑得跟飛一樣，‘啪沖出去了?！?/p>

第二年他報了半程馬拉松，21公里，跟著教練一起跑。教練每隔幾公里要進一次休息站喝口水。跑到17公里的時候，韋杰要求教練不要再跟著自己了，他要自己跑。“（進休息站）太影響我跑的頻率了，就跟開車一樣，你老踩剎車，掛到零擋再掛上去?！边@一年韋杰完成了半馬，第三年則完成了馬拉松全程。

某種程度上來講，這隱喻著韋杰的性格：既不盲目向前沖，也不會停下喘口氣?！霸跈C遇里面就玩命干到最大，機遇只要是我的，我只要受得了，我就給它干得越來越大?！?/p>

在韋杰看來做人要傻一點，守中抱一。每周一，韋杰都會給自己的所有員工寫一封公開信，在其中一封信里他寫道，自己想和傻人一起做事，遇佛殺佛，遇鬼殺鬼，“希望未來我們可以一起愉快地傻下去，讓自認為聰明的人去他們該去的世界。”

愛玩游戲的韋杰用《仙劍奇俠傳》做例子，這游戲的鎖妖塔里有一個書仙，他一輩子看過無數的書，知識淵博，可以答出任何問題，卻想不出人往前走的時候應該先跨左腳還是先跨右腳，終究把自己困在了鎖妖塔里。“每個人都會有左腳和右腳的困惑，這個時候就是不能夠太聰明”，韋杰說。一股傻勁上來，跨出去再說。從一個支撐點出發，往前邁一步，最壞的結果不過是掉了下去，那么就游回支撐點再往前走。就像打游戲，先存檔，選條路勇敢前行，“一腳踩下去贏了就贏了，不贏就再來或者這個地方就不要再去，不就是這么回事兒?！?/p>

美好世界

在員工眼里，年輕的老板本身就是個特別好玩的人。他愛劉德華一代的粵語歌，但每次跟同事唱歌都要點TFboys的《青春修煉手冊》，用“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逗大家開心。

愛玩是韋杰的天性，他最愛的周星馳電影是《逃學威龍》，數不清看了多少遍。韋杰說自己是“最不愛讀書的人”，大學上那么多年，連班主任是誰都不認識。上大學時等電梯半天不來，一著急就去硬扒電梯的門，旁邊老師正好看見了，大喝一聲你誰啊，韋杰回了句，你管?！啊疚揖团艿袅?，然后我同學傻掉了。回來后跟我說，我靠，你也夠牛的，剛剛那是班主任。”

上學時韋杰就干兩件事，看武俠小說——最愛大俠楊過，和踢足球。踢足球也是瞎踢，滿場跑。“沒辦法，這個就是忍不住嘛，你看前鋒不進球你就過去了，一看后衛攔不住，你又去了。”

“忍不住”是韋杰的軟肋，看到的事都要做，事事親力親為。他想學會裝傻，不想聽，不想在意，但是一旦聽到就再也忘不掉了。韋杰拿來辦公桌上跟了自己很久的猴子雕像給《人物》記者看，猴子一排四個，分別捂著眼睛、耳朵、嘴，袖著手。這是韋杰時時想提醒自己四不為的智慧。

但他還是忍不住，仍像當年滿場跑的足球少年一樣，現在想把新型城鎮化建設的方方面面做到最好。除了基礎設施建設以外，韋杰想將“家”的概念貫穿到城市環境和文化產品的理念中去?！懊總€人對環境的選擇其實是個人的選擇，別人無法控制，”韋杰說，“我不一定能改變你，我能做的是將一個好東西擺在你旁邊，希望在你能接觸的這個環境里面能有這樣的情懷?！?/p>

韋杰的兒子今年10歲，他給兒子買了一套武俠小說，希望兒子像當年的自己一樣被金庸、古龍、梁羽生等大師塑造的美好世界影響。韋杰說，“我知道我兒子他未來一定會交女朋友的，但我希望他喜歡的第一個女生是王語嫣這樣的?！?/p>

在事業上，他對美有著特別的向往。過去的經濟增長模式只以企業的發展為根本需求，韋杰想到了人?！拔也桓腋呱械卣f我的目標就是以人的需求發展。但是我的企業發展暗合了政府的發展和社會的發展，它是同方向、同趨勢的，而且是大勢上面同趨勢?！蓖ㄟ^跟地方政府合作，金誠從金融、教育、醫療、文化入手全方位參與城市化建設，從海外引進最先進的醫療、科技、文化、環保項目。韋杰想為城市居民創造一個真正宜居的城市環境?！罢嬲纬扇嗣裆畹氖鞘裁矗窟€是一個城市。”韋杰說，一個真正宜居的城市環境就是他想帶到兒子面前的王語嫣。

金誠在運河邊上剛拿到一塊地，準備在施工計劃正式啟動前種上一大片花花草草，金誠的員工對《人物》記者說這是韋杰的新玩法，也是金誠集團給杭州市民準備的一個驚喜。

聽聞韋杰一天只睡5個小時，幾乎一天不歇地工作，《人物》記者問韋杰動力來源何處。他這樣對《人物》記者形容自己現在經歷的人生階段：通過一些機緣巧合呢，知道了人生的價值，在發揮人生價值的過程中你找到了樂趣，為了人生價值和很好玩的事情，就樂此不疲地工作?！八阅銌栁业氖牵瑸槭裁磿诤芎猛娴倪@個階段里面要去做很好玩的事？”韋杰咧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