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興黃酒自天成

羅海巖

生了兒子或者女兒，釀一壇酒珍藏起來，或曰“狀元紅”，或曰“女兒紅”，寓意時間一天天過去，孩子一天天長大，美酒一天天醇厚。

有專家依據余姚河姆渡出土的文物酒器和碳化的稻谷，對黃酒的起源進行考證，認為黃酒發源在河姆渡文化時期。如果這個考證成立，紹興黃酒的歷史應該是5000多年，甚至更加久遠。

遠古時代，紹興的祖先經過辛勤勞動，得到的收獲衣可暖身，食可果腹還有些剩余，這些余糧、野果隨意堆積在潮濕的山洞或地窖，開始陸續發霉發芽甚至發酵，由于溫度適宜，在霉菌、酵母菌的作用下，慢慢有了酒香氣味，此種天然的糧食酒，就是黃酒的歷史雛形。

紹興祖先對天然發酵的谷物汁液試之飲之，感覺芬芳甘冽，在神奇之余，誕生了發酵釀酒的模糊意識。爾后又經歷千余年的豐富實踐，他們熟悉了釀酒所需的“曲藥”技術，摸索出冬天是釀酒的最佳時機。從此，立冬開釀，成為紹興的傳統釀酒風俗。

紹興歷史顯映著紹興黃酒的背影，一部紹興黃酒的歷史，不妨看作是一部紹興發展的歷史。這正像《孟子》中所說的，“所過者化，所存者神”。一切的過去都在積存著，所有改變在慢慢發生，美好的事物在歷史延續中留存。

公元前492年，越王句踐為吳國所敗，帶著王后到吳國去當奴仆。當群臣們送句踐到吳越交界處時，越國大夫文種上前敬酒獻肉，依依惜別。當時，文種為句踐送行的“送別詞”中有：“臣請薦脯，行酒二觴”。此時的黃酒，已成為送別餞行、助陣壯威的重要組成。

句踐回到越國后，曾用“酒”作為獎勵生育的措施。據《國語·越語》記載，當時句踐對生育的獎勵政策是：“生男孩，獎勵二壺酒，一條狗;生女孩，獎勵二壺酒，一頭豬。”把酒作為鼓勵老百姓生育子女的獎品，是前無古人的開創。

越王句踐出師伐吳時，越國的父老鄉親們紛紛獻酒助興，他把酒倒在投醪河的上游，讓全體將士一起迎流共飲，以提振士卒勇氣，史稱“簞醪勞師”。

西漢承秦末大亂之后，減輕勞役賦稅，采取與民休息的政策，促進了農業生產，活躍了工商業，酒的消費量也相當可觀。為防止行業的私人壟斷，增加國家財政收入，漢武帝天漢三年（公元前98年）實施“初榷酒酤”，對酒和鹽鐵都實行了專賣管理。

永和五年（140年）會稽太守馬臻發動民眾圍堤筑成鑒湖，把會稽山的山泉匯集湖內，為紹興的釀酒業提供了優質、豐沛的水源。同時，紹興地處東南，不產稷粟，向以稻米為釀酒的原料。好的稻米加上優質的水源，對提高酒品質量起到了重要作用。

唐宋時期，許多紹興文人墨客認為與親朋知己暢飲美酒，欣賞鑒湖景色，是一件令人愜意的事，留下了許多動人的故事。同時，宋代把酒稅作為重要的財政收入，促進了酒業發展，使紹興城內酒肆林立，飲酒為樂，釀酒業達到了空前的繁榮。

據史書記載，明朝洪武二十七年（1394年）時，允許民間自設酒肆（釀酒作坊），后又改前代酒課為地方稅，采取方便酒商貿易，減輕酒稅的措施，加快了紹興黃酒的市場流通。

明清時期，進入資本主義萌芽階段后，紹興酒業登上新的高峰，釀酒作坊數量和規模越來越大。這些作坊通過水路向江蘇丹陽、無錫等產糧區，大批收購糯米作為原料，以擴大生產。此時，紹興酒的行銷范圍遍及全國各地。在各個釀坊的協商下，品種、規格和包裝形式相繼統一起來。這時候酒的品種基本上有“元紅”、“加飯”和“善釀”等。

1952年，時任政務院總理周恩來指示撥款，修建紹興酒廠中央倉庫。紹興黃酒先后被列為國家“八大”、“十八大”名酒之列。在悠久的歷史傳承中，紹興黃酒已成為和紹興發展，乃至中華民族相融相隨、密不可分的文化國粹。

紹興黃酒不僅是一種物質，也彰顯一種文化，其釀制技藝更屬寶貴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這種文化是紹興這個文化古城之魂，與紹興的民俗民風緊密相連，有著旺盛的生命沃土。比如，生了兒子或者女兒，釀一壇酒珍藏起來，或曰“狀元紅”，或曰“女兒紅”，寓意時間一天天過去，孩子一天天長大，美酒一天天醇厚。

紹興黃酒的韻味陶醉了諸多文人墨客、名人志士，演繹了無數人文佳話，至今流傳下來許多有關紹興的文學瑰寶中，還能領略到有關黃酒的故事，屬“千古文章酒飄香”。

“書圣”王羲之在紹興城中揮毫《蘭亭序》，“遒媚勁健，絕代所無”;“酒中八仙”之首的賀知章，晚年寄寓故鄉，且飲且狂且風流，“落花真好些，一醉一回顛”，盡顯豪杰本色;徐渭才華橫溢，倔強不馴，不畏權貴，杯不離手，醉中作畫，留下不朽之作;“鑒湖女俠”秋瑾則把酒拔劍，“吾輩愛自由，勉勵一杯酒”，不愧為民族女杰……

生活在酒香飄逸的古城，紹興人的個性與紹興黃酒融為一體：外柔內剛，厚積薄發，細膩堅忍。這種溫柔與強勁的統一，精細與豪放的融合，是紹興人“膽劍精神”的寫照，也是紹興酒之于人的品性和氣質的外在表現。在中國歷史上，紹興人才奇崛，名流薈萃，歷代名士如過江之急鯽，史不絕書。其天肇祥瑞，地毓靈秀，大概少不了紹興黃酒的滋養和蘊育。

外交史上，以酒款待以酒相贈的佳話并不少，但選擇何種酒作為國禮國酒體現了一國的理念與價值觀。其一，必須是有本國特色，為本國獨特;其二，必須符合國際慣例和準則。作為國禮，紹興黃酒多次饋贈過柬埔寨國王、日本天皇等國際政要。曾任美國總統尼克松和克林頓訪華時，曾飲用過紹興黃酒。2012年，習近平作為國家副主席訪美時，更把紹興黃酒作為禮品贈送給對方。而去年9月25日，紹興黃酒寫入了美國白宮歡迎習近平主席的國宴菜單。

紹興黃酒以紹興城而名，紹興城又以紹興黃酒而增色，紹興黃酒已成為紹興古城一張光彩奪目的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