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申金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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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民新聞:大眾傳媒公共性的實現路徑
■ 申金霞
當前,公民新聞不僅在新聞運作層面改變著大眾傳媒的新聞來源和生產流程,也在價值觀層面改變著大眾傳媒的新聞理念。公民新聞成為大眾傳媒公共性的實現路徑,具體表現在:公民新聞推動大眾傳媒從內容提供者向平臺服務者轉變,從視受眾為“烏合之眾”向“理性批判者”轉變,在促使大眾傳媒的傳播內容實現公共性偏向的同時,形成新聞報道的多重回音壁。
大眾傳媒公共性的要素之一是公開性,對公眾開放、使普通民眾擁有媒介使用權是大眾傳媒的題中應有之義。媒介使用權的指涉主體是普通民眾,指涉客體是大眾傳媒,指涉主體能否擁有媒介使用權,取決于作為指涉客體的大眾傳媒是否讓渡一定的版面或時段。
在讓渡大眾傳媒時段、主動向公眾開放方面,CNN為其他大眾傳媒樹立了榜樣,CNN讓渡大眾傳媒時段體現在其電視欄目“iReport for CNN”上。這一欄目于每月第三個星期四播出,時長為30分鐘,由要聞(10分鐘左右)、新聞評論(5—7分鐘)和軟新聞(5分鐘左右)三個板塊構成,節目與節目之間由資深的節目主持人進行串場,但其作用僅僅是引出節目,新聞內容完全由公民記者提供。這一欄目為公民新聞提供了專業化的傳播平臺,成為iReport吸引用戶參與的重要因素之一。在iReport網站的首頁上,右上方的一行紅底白字非常突出:“成為iReport和CNN的一員(Be part of iReport&CNN)。”
由此可見,自媒體時代,大眾傳媒又多了兩個身份,一個是賦權者,媒體把公眾看成“新聞生產的一個組成部分,而不僅僅是新聞的受眾,這是一個新聞工作者和公眾互相賦權的過程”。(1)一個是基于新聞專業主義精神的平臺服務者或內容管理者,即大眾傳媒從先前的新聞生產者的角色,轉向為受眾提供新聞報道的資源和工具。
英國傳播學者庫爾德里認為,主流媒體是建構現實的象征性力量(symbolic power)的集中之處。這種象征性力量,體現在大眾對主流媒體的基本態度是肯定的,認為這些機構是社會知識的源泉以及社會現實的定義者。大眾傳媒對公民新聞的采納和使用,是對公民新聞合法化的建構過程,確認了公民新聞所報道事件的重要性。同時,大眾傳媒在受眾心目中的公信力,又提升了公民記者的成就感,實現了媒介賦權。而大眾傳媒對公民新聞的主動接近和平臺開放,既實現了大眾傳媒新聞生產的社會化,滿足了市場競爭的需要,更直接推動了大眾傳媒公共性的實現。
有關大眾傳媒的公眾觀,美國著名的哲學家杜威(John Dewey)和著名的專欄作家李普曼(Walter Lippmann)之間有一場論爭。1922年,李普曼出版了其經典之作《公共輿論》,認為普通公眾并非理性的個體,媒介不應當聚焦普通公眾即“局外人”的意見,而應傾聽“局內人”的看法與意見。
在對待現實的民主問題上,如公眾缺少分析問題、解決問題的能力以及決策能力等方面,杜威與李普曼有同樣的觀點,但在解決之道上,兩人有截然不同的觀點。杜威認為,拯救之道在于形成“大共同體”(the Great Community),而公眾參與是傳播推進社會發展、形成大共同體的重要手段,是傳播的本質,不應人為地區分“局內人”和“局外人”,提出應在公眾廣泛參與、討論的基礎上,自然修正謬誤,推進發展。美國學者、公共新聞運動的倡導者之一凱瑞認為,“如果新聞從業者的意圖在于促進民主進程中公眾更加積極的參與,就必須實現從李普曼式的‘告知新聞’到杜威式的‘對話新聞’的轉向”。(2)
2002年,搜狐率先實現盈利,宣告我國互聯網春天的到來。十余年來,我國互聯網具有“社會監督者(watchdog)和公民倡導者(civic advocator)”(3)的鮮明的角色特征,這與我國的政治制度和傳媒體制密切相關,也是對傳統媒體社會角色和功能的有益補充。“在這兩個領域,互聯網一方面催生了‘公民記者’,突破了只有精英媒體能夠公布新聞信息的限制,使得人人都可以成為突發新聞信息的發布者。另一方面,又可以通過人際關系網絡迅速傳遞公共信息、形成公共情緒、進行網絡動員,所以能夠在一定程度上跨越政治壁壘、倡導公民行動,扮演更為活躍的角色。”(4)
“雖然新媒體事件往往由在新媒體上流傳的信息和影像所引發,但主流傳媒的反應,其介入的程度、時間和方式都會對新媒體事件的形成及發展起著決定性作用。”(5)由此可以看出,互聯網“社會監督者”和“公民倡導者”兩種角色得以發揮,與大眾傳媒公眾觀的改變有密切聯系,即從將受眾視為無判斷能力者向理性批判者轉變。
大眾傳媒對“個人新聞寫作”即筆者所言的公民新聞的吸納,體現了其傳播內容的公共性偏向。學者胡泳從責任政治、信息政治、抗爭政治、象征政治等四個方面論述了公民新聞對中國政治與社會的影響。若進一步探究近年來反復出現的公民新聞報道內容,從中國公民新聞報道內容的獨特創造及公民記者報道某則公民新聞的主要目的之視角看,筆者認為,至少可以分為利益訴求類、探詢真相類、社會動員類三種類型,具體見下表:

類型 內涵 政治表現目的 典型事件利益訴求類公民新聞指以維護個人政治、經濟利益為目的發布的新聞抗爭性政治捍衛表達權和引起輿論共振,尤其是大眾傳媒的跟進報道,進而推進問題的解決宜黃拆遷、上海法官集體招嫖事件等探詢真相類公民新聞公民記者通過“人肉搜索”等方式,主動挖掘事件信息曝光事件真相的新聞信息政治使事件得以公開并沖破政治管制,為大眾傳媒的報道披荊斬棘開通了道路郭美美事件、動車追尾事件、錢樂云事件等社會動員類公民新聞有目的地引導社會成員參與相關社會活動的新聞責任政治主觀上有對社會人力資源、物質資源和精神資源的動員訴求微博打拐、免費午餐等
公民新聞事件對傳統媒體新聞報道內容的范式訂定,使傳統媒體的新聞報道內容更多呈現公共性偏向,主要表現在,首先,傳統媒體吸納的公民新聞事件,大多是關乎公眾利益的、能引起受眾感同身受的事件;其次,相對開放的自由空間,使公民新聞的表達更開放、更有現實針對性,尤其是以微博為代表的自媒體,一鍵轉發功能使公共意見更容易呈現,傳統媒體在市場化競爭及新聞專業主義理念的影響下,也會在不觸動新聞雷區的前提下積極呈現公民新聞中的批判性話語,從而形成傳統媒體新聞報道中的公共性偏向。
由傳統媒體、網絡媒體、自媒體交織在一起構成的辮子新聞,反映了當前新聞構成的復雜性和多樣化,尤其在公民新聞與大眾傳媒公共性的發展方面,二者呈現出匯集與交織:傳統傳媒通過打撈公民新聞,進行環境再構成作業——傳統媒體再現公民新聞,建構公民新聞的合法化——網絡媒體轉載,媒體循環形成——辮子新聞匯聚交織,多重回音壁形成。
〔本文系中國傳媒大學校級科研培育項目“公民新聞與大眾傳媒公共性的提升:理論與路徑研究”(項目編號:CUC13B01)的研究成果〕
注釋:
(1) [美]比爾·科瓦奇、湯姆·羅森斯蒂爾:《真相:信息超載時代如何知道該相信什么》,陸佳怡、孫志剛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第179頁。
(2) [美]坦尼·哈斯:《公共新聞研究:理論、實踐與批評》,曹進譯,華夏出版社2010年版,第9頁。
(3)(4) 鐘智錦、曾繁旭:《十年來網絡事件的趨勢研究:誘因、表現與結局》,《新聞與傳播研究》,2014年第4期。
(5) 李立峰:《范式訂定事件與事件常規化——以YouTube為例分析香港報章與新媒體的關系》,載邱林川、陳韜文主編:《新媒體事件研究》,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162頁。
(作者系中國傳媒大學互聯網信息研究院副研究員)
【責任編輯:張國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