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敏 喻志剛
《他們眼望上蒼》中文學象征的整合分析
劉敏喻志剛
內容摘要:佐拉·尼爾·赫斯頓是一位偉大的小說家、黑人民間傳說收集研究家、人類學家。1937年,其代表作《他們眼望上蒼》出版,卻一直遭受冷落,直至20世紀70年代被另一位黑人女作家愛麗絲·沃克發掘出來,她的作品才得以重放光彩。現如今其作品被視為美國黑人文學、婦女文學和20世紀文學的經典。《他們眼望上蒼》描寫了主人公反抗父權,尋找真愛,爭取獨立人格的一生,其中象征手法的運用深化了小說中人物形象和主題。本篇論文將給出作品中文學象征意義的整合分析,從而發現其主人公的個人生活經歷以及女性意識的覺醒。該分析同時也可以幫助讀者們更好地鑒賞此主題以及該小說的藝術魅力。
關健詞:《他們眼望上蒼》 整合分析文學象征女性主義意識
佐拉·尼爾·赫斯頓是20世紀20至30年代美國哈萊姆文藝復興時期的一位重要作家,然而,她也是一位命運坎坷的黑人女作家,生前毀譽不一。直至20世紀70年代才被愛麗絲沃克和羅伯特、海明威等人關注,重放光彩。現在讀書界和評論界不僅把她的代表作《他們眼望上蒼》視為黑人文學的經典,并認為它是女性主義文學的經典和20世紀美國文學的經典。沃克將赫斯頓視為自己的文學之母,并親手為這位南方的天才豎了一塊墓碑,并且說道:“對我來說,再也沒有比這本書更為重要的了。”
象征在古希臘指“拼湊”、“類比”,被希臘人用來指“一塊書板的兩半塊,他們各取半塊,作為好客的信物。”在文學中,象征是文學創作的一種藝術手法,用具體的物象代表、暗示抽象的情感和觀念,間接地寄托作者的思想和感情,從而誘發讀者去探求超越形象本身的意蘊。美國學者西蒙斯將象征定義為“形象對思想,有形對無形的一切約定俗成的表現。”象征主義結構作為一種文學思潮和藝術風格因其撲朔迷離的藝術效果,一直備受各個歷史時期作家的喜愛,在文學上影響深遠。《他們眼望上蒼》雖年歲已久,但它的影響和作用仍不可忽視,并越來越引起讀者和評論界的關注和熱情。赫斯頓在小說中嫻熟的象征運用更使這壇陳年老酒散發出迷人的芬芳。象征技巧作為一種模式貫穿于小說的始終,作為潛流伴隨情節之流向前發展,并將主人公的成長命運展示得淋漓盡致,使小說變得更加深刻而富有哲理。
本篇論文將會從宏觀以及微觀的角度整合分析研究《他們眼望上蒼》中的文學象征,旨在分析這些象征的意義,從而發現小說主人公的個人生活經歷以及女性主義意識的覺醒。該分析同時也可以幫助讀者們更好地鑒賞此主題以及該小說的藝術魅力。
縱觀國內外對《他們眼望上蒼》的評論,大多主要集中在種族歧視、黑人民間文化、小說的敘事策略以及黑人方言的運用上,對女主人公的成長主題也有所涉及,但卻很少從宏觀以及微觀的角度整合分析研究《他們眼望上蒼》中的文學象征。《他們眼望上蒼》是一部從始至終流淌著詩意的小說,小說中大量運用隱喻、象征、擬人等修辭手法來充分展示黑人婦女的生活狀態以及以珍妮為代表的黑人女子內心中女性意識的覺醒。本篇研究同時也可以幫助讀者們更好地鑒賞此主題以及該小說的藝術魅力。
宏觀角度的分析象征即為整體整體象征或環形結構的象征,是將象征作為整部作品的構思基礎。這一象征立足于藝術形象整體的象征性,小說的全部描寫內容通過自身的結構處理,被賦予了一種內在聯系的意象體系。由于這種意象體系在整體上具有深刻的暗示性和明顯的聯想性,因而使整個作品相應地形成一個圓滿自足的象征實體,揭示整個作品所包含的“言外之意”的美學價值。情節發展、人物塑造都推動小說象征寓意的生成。小說的象征性不是靠單個意象或個別細節來傳遞,而是小說整體散發出寓意。當小說完成自身敘述時,象征便像升騰的迷霧升向人們想象的空間。在《他們眼望上蒼》中,赫斯頓在故事情節安排上充分利用了整體象征策略,通過主人公的生活和婚姻經歷來反映其個人成長與女性意識覺醒的進程。
小說剛開始時,作者采用了倒敘的敘事策略。女主人公珍妮向好友講述自己從童年起的經歷。小說結束,故事又回到主人公敘述的時刻。整個故事框架形成一個環形結構。在情節安排上,赫斯頓也同樣采用了環形結構,使人物命運得到回歸。從珍妮的少女時期,到三次婚姻,最后又一個人獨自生活,這象征著珍妮經歷了從自由到受父權制束縛再到沖破束縛回歸自由的過程,同時也是體現珍妮個人成長和女性意識覺醒的過程。
珍妮由外祖母撫養長大,外祖母和母親在年輕時都遭到白人的強暴。為了不使珍妮遭受同樣的悲慘命運,外祖母用畢生積蓄購置了一處住所,為她提供了一個安全成長的庇護所。和外祖母生活在一起的時期是珍妮人生經歷的第一步即身心自由的階段,對未來充滿美好幻想。赫斯頓此處的安排為珍妮以后沖破束縛、追求精神自由平等埋下了伏筆。外祖母深知作為黑女人的不幸,正如她所說:“黑女人是世界上的騾子。”對于早期的黑人婦女來說,婚姻是一個擺脫貧困侮辱,提高社會地位的有效途徑。所以她一手安排將僅16歲的珍妮嫁給了擁有一定田產的中年黑人洛根。珍妮的第一次婚姻注定失敗,沒有愛情基礎的婚姻將她束縛于家中,成為丈夫的附屬品。正當她對這種沒有愛情的生活厭倦時,黑人青年喬闖入她的生活。
出于對理想生活的向往,珍妮和他私奔了。最初她以為自己找到了真正的愛情,然而經過多年的婚姻生活,她發現丈夫只是將她作為玩賞的寵物,,要她對他俯首聽命,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和主張。珍妮再次走入父權制對婦女的束縛中。女權批評認為,在父權制社會里,男人主宰一切,是社會主體。婦女沒有發言權,是沉默的客體。當喬因為一頓沒做好的飯而扇了珍妮一陣嘴巴后,珍妮開始明白過來。一個人喪失聲音,失去發言權,即喪失自我。要尋求自我和實現自我就要找到自己的聲音。于是珍妮不再沉默,甚至在公開場合反駁喬,對于傳統男性社會觀念開始反抗。赫斯頓此時在情節上安排了喬的病故,這也為珍妮尋求自由之路打開了通道。和第三任丈夫甜點心的結合使珍妮覺得自己找到了理想的愛情。甜點心無錢無位,卻無憂無慮充滿幻想。他能夠平等地與珍妮相處,而不是將她作為一個弱勢個體而特別對待。然而他們之間的關系還不是真正的平等。甜點心出于嫉妒打了珍妮,但他打的并不重,,只是為了表明他“是一家之主”“再讀證明她屬于他。”這表明無論甜點心曾是一個多么理解珍妮的丈夫,但只要珍妮生活在一個男性主宰的社會中,她便無法通過婚姻來獲得充分的發展。此時,赫斯頓又安排了珍妮為了自衛開槍打死了狂犬病發作的甜點心。甜點心的死使珍妮最終擺脫以男性為中心的生活方式。珍妮對婚姻家庭的理解和感受是通過她與三個不同男性的結合得以體現,并最終在男權社會獲得了身心的徹底解放,找到真正的自我。
局部象征或稱為點式象征,通常以外部的物體作為意象。埃茲拉·龐德認為,適當的完美象征是自然的物體,因為它的象征功能不是強加的,文章的詩歌特質會同樣被不理解象征的人了解。局部象征在小說敘述中起著點綴作用,零星地鑲嵌在整體性篇章中,發揮著凸現與點醒題旨的效果。局部象征服務于小說整體,通過物象、細節、景象或色彩等載體來放射出含蓄的象征意義。《他們眼望上蒼》中,赫斯頓就多次運用了自然物象作為象征載體,來暗示文中人物的命運及心理狀況。
1.自然物體作為象征
赫斯頓在這部小說里用濃重的筆墨著力渲染了珍妮在梨樹下的感受,這為她一生的追求和奮斗埋下了伏筆。梨花在小說中多次出現,貫穿全文。它象征著珍妮對愛情與生活的理想和追求。少女時期的珍妮就像燦爛盛開的梨花,對愛情和婚姻充滿了美好的幻想。她渴望自己也成為一顆盛開著花朵的樹,能有帶著花粉的蜜蜂進入她的花的圣堂。當外祖母將珍妮嫁給洛根時,珍妮覺得她那充滿春天氣息的梨樹仿佛遭到冬日嚴霜的摧殘。當珍妮為自己缺乏愛情的婚姻而苦悶時,喬的到來改變了她的生活。“她仿佛看到自己生命中的梨花即將再次開放。”然而經過多年的婚姻生活之后,珍妮發現喬并沒有給他帶來理想中的生活時,“她開始覺得和喬在一起她的花瓣不再張開,她不再有怒放的花朵把花粉撒滿自己的男人。”甜點心的到來才使她覺得自己的梨花又爭奇斗艷,競相開放。
“地平線”同樣具有象征意義。當喬死后,珍妮開始對自己的婚姻生活反思。她恨外祖母,因為“阿媽把上帝所造物中最大的東西地平線拿來,捏成小到能緊緊捆住外孫女的脖子使她窒息的程度。地平線是最大的東西,因為不管一個人能走多遠,地平線仍然在遙不可及的地方。”“地平線”暗指一個人對自我的發現,對理想的追求。這也表明珍妮對人生和愛有了新的認識,體現了她女性意識的覺醒。當初喬吸引珍妮也是因為“他渴望遙遠的地平線,渴望改變和機遇。”后來的生活證明那條地平線不屬于她,她要追尋自己的地平線。
在小說《他們眼望上蒼》中,騾子反映了小說的主題,那就是:黑人婦女就是騾子。小說中珍妮祖母是因受到白人奴隸主的侵犯才生下了珍妮的母親,說明珍妮的血統一半是白人,一半是黑人,也就是穆拉脫人,隱含了珍妮的出身就與騾子極為相似。珍妮的祖母曾經把黑人婦女比作騾子“白人扔下擔子叫黑人男人去挑,他了起來,因為不挑不行,可他不挑走,把擔子交給了家里的女人,就我所知,黑女人在世界上是頭騾子”。在小說中赫斯頓一再強調騾子的意象,珍妮的前兩任丈夫對待珍妮就像對待那頭換了兩個主人的騾子。洛根對待他的騾子只是滿足那頭騾子吃飽喝足的需要,然后讓那頭騾子心甘情愿的為自己干活。而喬則是從伯納太太手里買下那頭騾子后,用最好的東西喂養它,然后趕到牧場上作為一種地位的象征讓別人看,卻從來不使用它,因為喬只是把那頭騾子當做炫耀自己和提高自己聲望的資本,這與珍妮的騾子命運極為相似。當珍妮與“甜點心”結合后,珍妮從未感覺到自己是頭騾子,因為“甜點心”看待珍妮是從一個女人的眼光出發而不是騾子,并且在珍妮看來能與“甜點心”肩并肩一起工作才是男人與女人之間的平等,而自己不僅僅是頭只會干活的騾子。其實,從某些程度上來說,黑人婦女潛意識里也把自己當成了一頭騾子,例如“托尼從來不把我喂飽”,由此可以看出當時的黑人婦女在白人和黑人男人的雙重壓迫下就像是一頭真的騾子在饑餓與折磨下生存著。
2.姓氏作為象征
珍妮的三任丈夫的姓氏在小說中也分別有自己的象征意義。洛根是珍妮的第一任丈夫,而洛根的姓氏是“Killicks”,在英語中與“kill”發音相似,同時也說明他正是扼殺珍妮對美好婚姻期盼的兇手。在珍妮16歲時,迫于祖母南妮的壓力,珍妮嫁給了洛根,希望“婚后她可以愛上洛根”并且“不再孤獨”。珍妮希望她可以愛上她的丈夫并且在婚姻中被愛,但是洛根對她的卻殺死了珍妮對婚姻的向往,因為洛根對待珍妮像對待一個仆人而不是妻子。他總是強迫珍妮在地里幫助他干活,并責怪珍妮懶惰不是一個得力的幫手,而當珍妮要離開他時,他又威脅珍妮說要殺了她,因而這段婚姻只維持了一年就“死”掉了。
喬是珍妮的第二任丈夫,喬的姓氏是“Starks”,與英語中“stark”相似,意為:刻板、冷酷。由于對第一次婚姻的失望,珍妮跟隨喬去追尋新的生活,但是現實又再一次讓她失望,喬是一個冷酷、專橫的人,他在婚姻中掌握著話語權;他依靠專權來展示自我;當他控制和支配周圍的人時,他就會感覺到成就感,并以此來實現自我。喬與珍妮的婚姻不是建立在喬愛珍妮的基礎上,而是把珍妮看成一個客體和所有物,以此來滿足自己對權力的欲望,喬認為珍妮只是他的一件私人物品和隨意擺弄的“玩偶”,一件用來炫耀的擺設而不是一個女人。“她得好好打扮起來,整個晚上都站在店鋪里,他不能讓任何人的妻子能比過她,她必須把自己看作是系著鈴的帶隊的隊牛,別的女人則是跟著的牛群……”他強調自己對珍妮的所有權,他把珍妮“囚禁”在自己的世界里,珍妮變成喬權力與地位的象征,正是通過扼制珍妮來確立他的聲望與權威。而這樣的生活是珍妮極不想要的。
“甜點心”是珍妮的第三任丈夫,他的名字是TeaCake Woods。“甜點心”是一個女性的綽號,暗示著他代表著另外一種“甜蜜的”,溫柔的男性。雖然他貧窮且沒有地位,但與珍妮的前兩任丈夫相比,他如同一縷輕風吹進了珍妮的心里。正如他的名字一樣,TeaCake如同沃土般滋養著珍妮這棵梨樹,并使她成為枝葉繁茂的大樹,使珍妮的梨樹在春天重新綻放。“甜點心”是珍妮第一個發自內心愛和尊重的男人。“甜點心”不僅欣賞珍妮的美麗、智慧與獨立,并且對珍妮百般呵護和信任。他教珍妮下棋,并且帶她去釣魚和打獵,除此之外還鼓勵珍妮多去門廊哪里和其他人交流,表現自己。在這段婚姻里,珍妮不再是一個客體而是一個積極體驗生活的人。
本篇論文從宏觀以及微觀的角度整合分析研究了《他們眼望上蒼》中的文學象征。該小說開創了黑人女性文學的顯赫并且展現了女性對于獨立的精神生活的不懈追求。通過本篇分析可以得出文學象征在表達主題以及深化人物形象方面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赫斯頓運用象征不僅拓寬了小說的張力,而且還豐富了讀者們的想象空間。同時,語言的豐富運用以及女性主義的主題使得該篇小說成為美國黑人文學中的經典。探索《他們仰望上蒼》中的文學象征對于幫助我們了解美國黑人女性文學的發展也有著一定的作用。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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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紹:劉敏,江蘇大學外國語學院研究生,主修外國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喻志剛,江蘇大學外國語學院研究生,主修外國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