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應有的語言文化素養

王艷芳

編輯應有的語言文化素養

王艷芳

一個成功的編輯，應具有一定的語言學知識，如漢語拼音中的［zh］［ch］［sh］來自［d］［t］，［j］［q］［x］來自［z］［c］［s］和［g］［k］［h］，［f］來自［p］［b］。有了這樣的語言學知識，編輯方言學的書籍會變得很輕松，更不用說去理解古籍中相關的語言學知識了。在有了一定的語言學知識的基礎上，我們還需要讀一下《尚書》。因為這本書是中國各類重要思想的源流，可以提高編輯的文化素養，也有利于我們身心的發展。只有這樣做，身為中國的編輯才能對得起“中國人”這個名字，也才能感受到編輯工作的快樂。

編輯；語言學知識；文化；《尚書》

［作者］王艷芳，大象出版社。

郭德綱在一檔選秀節目里曾經這樣評價自己的職業：“相聲演員到最后拼的都是文化。”相聲演員如此，一切的文藝工作者更是如此。大中小學校里從事文科教學的老師們也是如此，他們最終拼的也是文化——真正受歡迎的明星老師往往就是文化水平較高的大家，各種知識多多少少都懂一點的雜家。就編輯——精神產品的制造者來說更是如此，我們最終拼的也是文化。站在行業最頂端的編輯往往就是文化上的大家。如中華書局的圖書在業界的口碑為眾人所贊嘆，其背后的編輯團隊的專業素養也令我輩望塵莫及。像他們一樣站在編輯行業最前沿也應是我們每個從事編輯行業者的愿望，可是我們應從哪些方面著手以進一步提高自己呢？關于從事編輯工作所具有的內涵，已經有很多同行從很多角度論述過了。在這里僅從自己的所學與經歷出發，談談編輯還應該具有哪些平常為我們所忽略的一些常識。

一、多了解一點語音學知識

從事編輯工作應多多少少懂一點語音學知識，尤其是其中的音韻學知識。音韻學知識不僅對我們從事有關的方言類書籍的編輯工作很有幫助，對我們從事一切古籍的編輯加工也都很有幫助，甚至對我們從事中學教育類圖書編輯加工尤其是語文教材、教輔的編輯工作也都是很有幫助的。音韻看似高大上又古奧，實際上簡單來說音韻就是古代的語音。我們學一點音韻學知識，了解古今音變的發展規律，對我們從事編輯工作有很多益處。音韻學這些知識看似離我們很遠，但其實它時時刻刻就縈繞在我們的身邊。

關于音韻的知識方方面面的有很多，有分歧的更多，但需要我們編輯了解的幾條已成定論的古今音變規律卻不多。需要我們了解的古今音變規律首先就是現在漢語聲母［zh］［ch］［sh］的一部分是來自［d］［t］，這個音變的發生完成于東晉時期。［1］即聲母為［d］［t］的字在上古時發生分化，一部分在一定的條件下變成了［zh］［ch］［sh］。知道了這個音變規律我們就知道，明明是指同一個小島，日本叫竹島，而韓國人卻叫獨島的原因。原來韓國人對此小島的稱呼保留的是東晉以前的古音，而日本人的叫法則是東晉以后發展變化了的古音。我們同樣就可以明白“都”明明是“從邑者聲”的形聲字，可是“者”音和“都”音卻似乎相差十萬八千里的原因之所在。懂得了這個古今音變的規律我們是不是同樣可以懂得治“從水臺聲”，澄“從水登聲”的原因呢？這些知識的掌握對于我們從事文科類圖書的編輯來說絕對是受益良多。

我們需要了解的第二個古今音變的重要規律就是現代的聲母［j］［q］［x］是在一定的條件下從古代的［z］［c］［s］和［g］［k］［h］兩組音分化而來的，這種條件就是古代的［z］［c］［s］和［g］［k］［h］兩組音都在［i］［y］韻母之前演變為［j］［q］［x］［2］。這種音變發生的時代是“17世紀以后的事”［4］。在廣東方言即粵語里就沒有［j］［q］［x］的存在，“軍”粵語就讀為“gun”，“機”就讀為“gi”。由這種音變發生條件的時代亦可知17世紀以后，由于地理距離的遙遠，廣東的方音沒有受到北方方音的變化而變化，也即廣東話基本還是停留在17世紀以前的階段。不獨廣東如此，中原大地的許昌、周口等地方言中，精神的“精”還讀為“zing”，“俊”讀為“zun”，“杏”還讀為“heng”。這同樣也是古代語音的保留與傳承。再拿形聲字為例，我們同樣也會明白“江”為什么會“從水工”聲，“菅”字聲旁則為什么卻是官？因為在17世紀以前“工”和“江”，“菅”和“官”的聲母是一樣的，即都是［g］。我們更會明白“槍”為什么又“從木倉聲”，“猜”同樣為什么又會“從犬青聲”；“槍”和“倉”，“猜”和“青”在17世紀以前的聲母也是一樣的，即都是［c］。

我們還需要了解的第三個古今音變的重要規律就是現代的聲母［f］來自于［p］［b］，也即在古代以［p］［b］為聲母的字的一部分在一定的條件下發展演變成了［f］。［p］［b］與［f］是“從初唐到中唐有了分化的趨勢，晚唐以后才徹底分化”［3］。這樣的例子我們同樣可以拿形聲字來說事，像“從手甫聲”的“捕”，“從心非聲”的“悲”，另外大家也可以理解同為一個聲旁“畐”，“逼”字和“富”音卻不同的原因。我們編輯到有關閩方言類的著作時，同樣也會明白福建話聲母中沒有［f］，只有［p］［b］的原因。原來閩方音本是對東晉以前古音的傳承與保留，更進一步的我們也會明白中華大地上各地不同的方音原本就是一筆無形的財富，它大多是中國歷史上各個時期語音的一種傳承與保留。了解這些，會有助于我們對方言及編輯方言類書籍的熱愛；懂得這些，大學里古代漢語教授也會放心地將自己的音韻學著作或與音韻學相關的作品交給我們出版。

當然古今語音的變化有聲母的變化，也有韻母的變化，更有聲調的變化，但一般來說這三者的變化之中，聲母的變化是最為重要的。如對語音學有興趣，我們盡可以深入進去；不過倘若我們了解了聲母變化的這些知識，自然就有了不為一般人所知的法寶，又何樂而不為呢？

二、讀一讀《尚書》

自古以來儒家思想就長期居于中國文化的主流地位，再加上當今中國領導人對中國古文化的重視，自此以往對老祖宗遺留給我們的精神文化財富尤其是儒家經典的學習，必定是一個熱點、一個趨勢。相信很多編輯也已經認識到，并在閑暇之余充實自己。

中國儒家的經典書籍就是四書即《大學》《中庸》《論語》《孟子》，五經即《詩》《書》《禮》《易》《春秋》，《書》即《尚書》。這些經典中大家唯一認識不夠的就是《尚書》。認識不夠的原因有很多，最重要的一點因素就是《尚書》本身給人佶屈聱牙的印象。之所以會佶屈聱牙，是因為《尚書》可以說是中國最早的古書。而我們在上文也已經說過自古至今語音是不斷發展變化的，其實語法和語義也是不斷發展變化的，而《尚書》所記錄的語音、語法及語義有些甚至是四五千年人們所說語言的反映，如今文《尚書》的《堯典》《禹貢》《皋陶謨》等篇就記錄了堯舜禹時代的歷史。而根據近年來夏商周斷代工程的考證，登封的王城崗文化遺址就是歷史上的“禹都陽城”，用炭14測年的出土物可以判定出這座都城距今有將近五千年。更何況《堯典》記載的歷史還要早于舜的時代呢？《尚書》的語音、語法及語義雖然難懂，但我們在上文簡單理解了古今以來漢語語音尤其是聲母的變化以后，自會對其有所理解及接受；至于語法及語義，因我們的文化是自古以來相傳承的，《尚書》的語法及語義的這些變化也會體現在后代的史料里，我們同樣會有了解及學習的途徑。

之所以我們要學習了解《尚書》，一是因為《尚書》是中國文化的源頭，身為中國人我們都應懂得有關此書的基本知識，更何況是從事精神文化產品制造者的編輯呢？二則《尚書》不僅記言，也有史實，我們只要涉足古代的史書，就避不開《尚書》；也即《尚書》可以說是中國文化的源頭，只要我們編輯的書籍涉及古文化或古文化知識，《尚書》就是不能避開的重要內容。“司馬遷寫《史記》引用《尚書》涉及今文《尚書》的全部篇目。《史記》大量征引今文《尚書》不僅見于關涉夏商周三代史實的《五帝本紀》《夏本紀》《殷本紀》《周本紀》……《史記》引《書》除保存今文《尚書》的語言風格外，多用漢代的通用語進行改寫。”［4］如，《尚書·堯典》中的一句話“胤子朱啟明”［5］在《史記·五帝本紀》中就變為“嗣子丹朱開明”［6］。這句話的背景是堯讓大臣推薦能成就功業之人，一個大臣推薦堯的兒子時說的話。司馬遷的這句話實際上就是對《尚書》中原話的翻譯。“胤”即西漢時“嗣”之意，而“啟明”也即西漢“開明”之意。“朱”則是堯子的全名。《尚書·堯典》提到堯死是這樣說的：“二十有八載，帝乃殂落，百姓如喪考妣。［5］14”《史記·五帝本紀》中就變成了“堯辟位二十八年而崩，百姓悲哀，如喪父母”［6］30。

由此，《史記》對《尚書》的大量征引，既可見《尚書》的重要性，也可讓我們看出《尚書》也并非想象中的佶屈聱牙。何況現在還有眾多的《尚書》研究名家給我們提供有很多的注本以供我們好好學習呢？當然《尚書》的重要性不僅體現在司馬遷一個人對它的引用上，但凡我們翻開二十四史中的哪一史，總能找到《尚書》的痕跡；更不用說四書五經中除了《尚書》的其他書了。因此作為編輯我們很有讀一讀《尚書》的必要，這對于我們的成長必定會有積極的意義，既能體會到含英咀華的馨香，有助于我們的身心發展，還有利于我們事業的成功，何樂而不為呢？

總之身為編輯我們最終拼的是文化，我們不僅要成為文化上的雜家，更要成為文化上的大家。而要想做到這一點，我們就應多了解一些別人忽略的語音學知識，還要讀一讀叫別人認為佶屈聱牙的《尚書》來。

［1］劉曉楠.漢語音韻研究教程［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197.

［2］唐作藩.音韻學教程［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23.

［3］向熙.簡明漢語史［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0：144.

［4］錢宗武.今文《尚書》句法研究［M］.開封：河南大學出版社，2011：31-32.

［5］屈萬里.尚書今注今譯［M］.臺灣：臺灣商務印書館，1977：6.

［6］司馬遷.史記·五帝本紀［M］.北京：中華書局，1959：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