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河西

不管父母們愿不愿意,高育兒成本時代已經到來,這包括經濟成本和非經濟成本。“即使窮養,撫養孩子到18歲,也需要幾十萬元。富養的話,更沒有上限。”
楊云偶然在中央電視臺的公益廣告中看到鼓勵二孩的宣傳片,平時不怎么看廣告的她認真地看完了。看完廣告后,楊云意識到,“生不生二孩”這件事己不僅僅是單純的私人問題,而成了一起公共事件,它的討論范圍已然從臥室和朋友圈延伸到了廣場。
這場大規模的二孩討論始于2015年年底,之前傳聞已久的“全面二孩”政策終于落地。然而,雷聲雖大,真正付諸實踐的家庭卻是寥寥。
在政策落地之前,有國家衛計委官員援引曾展開多次的生育意愿調查數據稱,我國八成以上的群眾希望生二孩,九成以上的人支持全面二孩政策。現實的情況是,作為政策主要受益群體的70后,對于再接受一次挑戰心有余悸。“拋開其他不講,單是經濟賬,就已經讓很多家庭不堪重負。”
養育二孩困難重重
38歲的楊云,大學畢業后留在北京工作,雖然是外省人,但和先生兩個人經過多年奮斗,在北京有房有車有戶口,也算是衣食無憂。
他們有一個7歲的男孩,上小學一年級。楊云喜歡女孩,在2015年全面二孩政策落實后,一個強烈的沖動在她心里萌生:要再生個女孩。
一天晚上,楊云兩口子展開了一場討論,話題最后演變成計算7年以來的養孩賬單。這份詳細的賬單計算出來后,兩人突然發現養育二孩困難重重。
“僅僅是算了一下養孩子的開銷,就澆滅了我們剛剛冒頭的二孩念頭。”楊云粗略一算,這7年他們共為孩子支出34萬元左右,其中前4年平均每月5000元,共24萬元,之后3年幼兒園期間,平均每月3000元,共10萬元。
對于楊云這樣的普通工薪族而言,即便能享受到國家的各項政策福利,這樣的支出,再來一遍也是不能承受之重。
算出這筆龐大的支出后,楊云也嚇了一跳,驚嘆于夫妻二人的戰斗力。夫妻二人剛開始以為省點錢扛一下就能過來,但很快楊云就發現不是那么一回事。
巨額支出從一孩出生后便開始了,“先是每月5000元的月嫂費用(現在北京市場的價格已漲到1萬元)”。最初,楊云也沒打算請月嫂,覺得姥姥和奶奶兩人足以應付,可孩子出生后,“發現完全不行”。楊云是剖腹產,生產后,孩子大人都需要人照顧。“白天還好,夜里照顧孩子太辛苦,一晚上下來,老人的血壓就高了。”3天后,為了老人的身體,楊云每月花5000元請了月嫂。
產假結束上班后,雖然家里有老人,可是為了老人能輕松些,楊云夫婦還是請了保姆,“這都是需要真金白銀的”。奶粉錢更是不能省,楊云給孩子喝從新西蘭原裝進口的奶粉,一直到4歲,“我周圍的同事朋友也基本這樣”。
最大的賬單出現在教育投資上。楊云一家為孩子能進一所好的小學,把五環外的大房子換成了三環內的小房子,“與孩子的教育相比,我們必須這么做”。問題很快就出現,孩子快3歲時,由于房子太小,老人住不習慣要回老家。這樣,夫妻二人只能親自接送孩子上幼兒園。
公立幼兒園的入園規定是必須在8月31日前滿3歲,差一天也不行,楊云的孩子還差兩個月滿3歲,被卡在了外面。經多方比較,他們選擇了家附近一家品牌私立幼兒園。“每月園費3500元,在私立幼兒園中算是中等價位,更便宜的也有,可新聞里頻出幼兒園虐童事件,我們實在不敢省這個錢。另外,各類早教培訓的費用也不少。”
月嫂工資、保姆工資、幼兒園園費、奶粉等營養品、紙尿褲等衛生用品、玩具文具用品、早教培訓……在這些項目的表格后面,都是楊云夫婦7年來的血汗錢。
一場收支平衡的博弈
楊云的情況并非個案,不管父母們愿不愿意,高育兒成本時代已經到來,這包括經濟成本和非經濟成本。“即使窮養,撫養孩子到18歲,也需要幾十萬元。富養的話,更沒有上限。”楊云說,“支撐這個龐大支出的,是家長們趨之若鶩的精英培育模式。”
留下來的都是精英。這也是計劃生育最初的良好愿望。
自1982年“一家生一個”的計劃生育政策實施后,全國人口得到有效控制,但30多年過去,另一個問題越發嚴重:老人太多,青年人太少;領養老金的人太多,交養老金的人太少。
為了緩解這個人口矛盾,2013年,十八屆三中全會決定啟動實施“單獨二孩”政策:“一方是獨生子女的夫婦可生育兩個孩子。”顯然,力度還不夠,2015年,便推出“全面二孩”的政策了。
“全面二孩”政策宣布后,北京大學社會系教授郭志剛接受新華社采訪時說:“現在符合普遍二孩再生育條件的婦女很多,約1億人,數量非常大.放開后會有多少人來申請,現在不能確定,但放開對緩解人口老齡化的作用很大。”
然而,并不是每一個“符合普遍二孩再生育條件的婦女”都愿意再經歷一次。
在楊云看來,兩個孩子要面對的是一個“上升通道不斷收窄,競爭愈加激烈”的社會,這使得她不得不選擇精英模式來培養孩子。“雖然沒有確切的統計數據,可普通城市家庭,普遍采用精英模式來培養孩子已是事實。”在巨大的壓力之下,“楊云們”不得不“為了不輸在起跑線上,每個家庭都會最大限度地對孩子進行投資”。按此模式培育孩子,對大多數像楊云這樣的工薪家庭而言,“一個孩子已經讓父母筋疲力盡,更不要說養兩個孩了”。
在孩子與老人、個人與政策之間,是一場關于收支平衡的博弈。前所未有的人口結構轉變
人口與經濟之間的關系早已不是新鮮問題,亞當.斯密在1776年發表的《國富論》中明確提出:“就一國的繁榮而言,最明確的標識是居民人數的增長。”人口增長是經濟發展的重要因素。
凱恩斯在1937年發表的《人口縮減的若干經濟后果》中分析認為,人口增長由于促進投資而促使經濟成長。凱恩斯學派的后繼者哈羅德在《論動態經濟學》中論證認為。人口增長不僅僅是擴大了消費,還增大雇傭,使投資規模擴大。
也正是基于這些理論基礎,2015年10月底,討論已久的《人口與計劃生育法》修正草案在十二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十八次會議審計通過,“全面二孩”政策正式實施。
不久前,國家衛計委副主任王培安在國新辦發布會上表示,“全面二孩”政策出臺后,到2030年左右對老齡化的程度會緩解兩個百分點左右;對勞動力的供給也會產生0.5%左右的正效應,2050年會增加3000多萬勞動年齡人口。
然而,在此之前被寄予厚望的“單獨二孩”政策,卻沒有帶來太多的驚喜。統計數據顯示,在“單獨二孩”政策推出一年后,全國僅有約70萬對符合條件的夫妻提出“單獨二孩”申請,比預計數目少了近70%。
有經濟學家預估,中國老齡人口將在2020年前增加60%,而勞動人口則將減少35%,這樣前所未有的人口結構轉變將給本不樂觀的中國經濟復蘇帶來更為嚴峻的挑戰。
不僅是中國,不斷下降的出生率困擾著很多國家,包括美國,他們依靠移民來彌補本國的低出生率。
對于工薪族而言,移民很難,但選擇生不生二孩很易。(資料來源:《新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