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尚榮：五年間從戰士到師長的開國中將

葉青松

紅軍時期，王尚榮被賀龍、任弼時認為是“很有發展前途”的人物。新中國成立后，王尚榮曾任解放軍副總參謀長，中將軍銜。在紅軍時期，王尚榮用五年時間就從戰士升到了師長的位置上。他是靠什么成長進步的呢？

“紅軍就是我的家”

王尚榮，原名王尚寅，1915年5月28日出生，湖北省石首縣人。1928年下半年，王尚榮在湖南省華容縣城一家瓷器店當學徒，受盡了店主的打罵和凌辱，萌生了追求光明的愿望。1930年4月，鄂西蘇維埃聯縣政府在石首調弦口成立，周逸群任主席。10月，紅軍攻占華容縣城。當紅軍勝利返回調弦口時，王尚榮參加了工人學徒聯合會，被編在童子團。不久，王尚榮加入共青團，擔任調弦口區工會秘書和青工部部長。

1931年3月初，國民黨第十軍在徐源泉指揮下，對鄂西蘇區進行第二次“圍剿”，攻占了石首等城鎮。王尚榮隨鄂西聯縣政府機關于當月下旬轉移到華容東山（桃花山）地區開展游擊斗爭。鄂西蘇區軍民經過三個多月的艱苦斗爭，取得了第二次反“圍剿”斗爭的勝利。6月，王尚榮正式參加紅軍，被編入段德昌領導的紅九師，在紅九師下屬的紅二十五團一營當戰士。

8月上旬，紅九師主力向襄北出擊，紅二十五團奉命留在蘇區。團領導從全團挑選出王尚榮等86名熟悉本地情況的骨干，組成桃花山游擊隊，配合團主力行動。9月初，國民黨軍對鄂西蘇區進行第三次“圍剿”。在反“圍剿”斗爭中，紅二十五團傷亡很大，被迫于10月下旬撤到江北。王尚榮因病未能跟隨主力北撤，他和十余名傷病員躲在桃花山的山洞中。

面對鄂西蘇區淪陷和一片白色恐怖的嚴峻形勢，有的傷病員產生了悲觀情緒。王尚榮對傷病員們說：“現在我們去群眾家里是無法隱藏了，給敵人抓去是死路一條，擺在我們面前唯一的出路是去江北找主力部隊。無論有多么危險，遇到什么樣的困難，一定要找到主力部隊。”不久，王尚榮帶領眾傷員克服多種困難，終于找到了主力部隊。歸隊后，王尚榮在紅二十五團先后任班長、團青年干事。1932年1月，由指導員劉世榮介紹，王尚榮由共青團員轉為中共黨員。

1932年8月，由于中共中央湘鄂西分局書記夏曦積極貫徹執行王明“左”傾教條思想，在國民黨軍重兵圍攻下，湘鄂西蘇區淪陷，賀龍、關向應帶領紅三軍北渡漢水，轉入外線作戰。同時決定成立襄北獨立團，賀炳炎任團長，宋盤銘任團政委，王尚榮任獨立團文書。

1933年1月，夏曦在紅三軍中進行“肅反”。王尚榮被確定為“改組派”，被誣陷為假黨員。在嚴刑拷打、逼供誘供面前，王尚榮堅定黨的信念不動搖，不承認自己是“改組派”。

后來，王尚榮被送到軍部的“改組派連”。“改組派分子”只能當挑夫，抬擔架。有一次，在抬紅九師政委陳培英時，王尚榮因身體虛弱抬不動，將陳培英從擔架上摔了下來。陳培英大發雷霆，把王尚榮趕出了紅軍隊伍。

王尚榮露宿荒野，第二天又回到“改組派連”。他含著眼淚對大家說：“我參加了革命，紅軍就是我的家，只要不讓我離開紅軍，我不怕任何艱難困苦和流血犧牲。”

王尚榮的這番話，深深地感動了大家。大家都為王尚榮說情，部隊領導才最終決定把他留下來。

7月下旬，“改組派連”隨紅三軍軍部轉戰到了湘鄂川邊境。賀龍、關向應見王尚榮身材魁梧，舉止干練，是紅軍干部的好苗子。11月，由賀龍、關向應提名，王尚榮被調到紅三軍司令部當參謀。1934年4月，王尚榮被提升為偵察科科長。

會分析的偵察科科長

1934年10月24日，紅三軍與紅六軍團在黔東會師后，紅三軍恢復紅二軍團番號。為了策應中央紅軍長征和開辟新的蘇區，紅二、紅六軍團發起湘西攻勢。作為偵察科科長的王尚榮奉命帶領12名偵察員，對進攻路線上的國民黨軍兵力部署進行偵察。

在連續十多天里，王尚榮與12名偵察員鉆深山，探丘陵，把部隊要進攻的路線上的山頭、河岸、村莊、橋梁，以及民情、社情摸得一清二楚，還把國民黨軍的部署偵察了一個“底朝天”。

進攻路線明晰之后，紅二、紅六軍團在賀龍等指揮下，于11月7日占領永順。部隊進入湘西，駐湘西的國民黨軍新編第三十四師師長陳渠珍立即調集3個旅10個團1萬余人向永順進逼，大有黑云壓城之勢。

賀龍等軍團領導急需王尚榮提供第一手偵察情報。黃昏，王尚榮帶著四名偵察骨干，順著一條淺溝鉆進陳渠珍師的前沿哨所，抓俘了一名哨兵，摸到了實情。有了實情，王尚榮向軍團領導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敵強我弱，我們必須放棄占領永順計劃，迅速撤離，向敵示弱，誘敵深入，在運動戰中尋機殲滅他們。”

賀龍等軍團領導采納了王尚榮的建議，迅速命令紅二、紅六軍團撤出永順。

當陳渠珍在永順“安營扎寨”，準備找紅軍決一死戰時，紅二、紅六軍團主力部隊已撤到王尚榮偵察好的永順東側丘陵地帶養精蓄銳。

為了打好撤出永順的伏擊戰，賀龍又派王尚榮率偵察員勘察地形，選擇有利地形供軍團領導參考。王尚榮沒有帶上全部偵察員，而是留下部分人員監視敵人的動向。

從偵察員的監視中獲悉，陳渠珍有點急不可耐，到處尋找紅軍。王尚榮根據這一情況，向賀龍建議，“用少量紅軍與敵接觸，誘敵跟蹤”，同時將勘察到的龍家寨地形向賀龍等軍團領導作了詳細匯報，建議選在龍家寨打伏擊。

最后，賀龍決定在龍家寨擺下口袋陣。11月16日，紅二、紅六軍團在龍家寨打了一個漂亮的伏擊戰，消滅了陳渠珍師2個主力旅，俘敵2000余人，繳槍2200余支。

龍家寨伏擊戰的勝利，為創建湘鄂川黔根據地打開了局面。1934年底，在龍山和桑植先后組建了八個游擊大隊。1935年6月，在龍山游擊大隊的基礎上，經過整編又組建了龍桑獨立團，團長高利國，政委劉世榮，參謀長王尚榮。

1935年8月，紅二、紅六軍團相繼攻占了石門、臨澧、澧州、津市。這樣一來，需要很多干部。賀龍和任弼時在討論干部如何配備時，賀龍說：“二軍團需要六軍團的干部當一把手，二軍團的干部當二把手。”任弼時說：“兩個軍團的干部都要照顧，二軍團更要大膽提拔干部。”賀龍和任弼時都認為：“王尚榮、譚友林等干部，年輕有為，對黨忠誠，又有文化，很有發展前途！”

1935年10月，中央紅軍長征到達陜北。國民黨軍原“圍剿”中央紅軍的大部分兵力，加上湘、鄂兩省的“圍剿”軍隊一起向紅二、紅六軍團包圍過來。蔣介石還在宜昌設立行營，命令陳誠代其指揮。

陳誠到達前線后，首先在大庸、永順、龍山、來鳳、鶴峰、走馬坪等前沿一線筑起袋形的防御陣地固守，從南、西、北三個方向限制紅二、紅六軍團機動。接著，他命令新調來的第二十六路軍、樊崧甫縱隊和湯恩伯縱隊編成主攻部隊，從津市、澧州及其以北地區“由東向西交互筑壘推進”。

陳誠部署好部隊，并把紅二、紅六軍團壓縮在龍山、永順、桑植之間的狹小地區后，才返回南京向蔣介石匯報戰果。

就在陳誠從前線回到南京的11月4日，賀龍、任弼時在桑植劉家坪召開湘鄂川黔省委和軍委分會會議，考慮到在根據地內粉碎國民黨軍“圍剿”的可能性很小，決定突圍遠征。會議計劃爭取到貴州的石阡、鎮遠、黃平地區創建新的根據地，并對戰略轉移作了具體部署。為了加強主力部隊，會議決定新組建紅五師和紅十六師。紅五師第十五團由龍桑獨立團和龍山獨立團合編而成，團長李文清，政委陳文彪，參謀長王尚榮。

兩塊銀圓救了命

1935年11月19日，賀龍、任弼時率紅二、紅六軍團告別湘鄂川黔蘇區開始長征，國民黨軍4個縱隊10余個師跟蹤追擊。

12月22日，紅二、紅六軍團在湘東南的瓦屋場被國民黨軍陶廣縱隊第六十二師堵住去路。

此時，賀炳炎指揮的紅五師抵近瓦屋場。陶廣縱隊搶先占領了東山頭，居高臨下阻擊紅二、紅六軍團。

賀炳炎站在一塊大石頭后面觀察戰斗態勢。他發現國民黨軍雖然占據了有利地形，但尚未構筑工事。于是，賀炳炎在國民黨軍立足未穩之際，果斷命令號兵：“吹沖鋒號！全師向東山頭攻擊！”

“師長，我們是全軍后衛啊！”紅五師特務隊隊長不了解賀炳炎的意圖，趕忙提醒。

賀炳炎大聲道：“這是戰場，不是球場，沒有前鋒后衛，槍一響，哪個上去有利，哪個就得上去，不能錯過戰機！”

王尚榮熟知賀炳炎的脾氣，只要對整個戰斗有利，他從來不考慮個人和本單位的得失。于是，王尚榮對特務隊隊長說：“師長說得對，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王尚榮話音未落，賀炳炎已向前沿移動，特務隊也隨即展開了攻擊。頓時，槍聲、喊殺聲震耳欲聾。

剛攀登上山頂的陶廣縱隊滿以為占了上風，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屁股后面“冒了火”。

賀炳炎一看把敵人吸引過來了，便組織火力向敵人攻擊。突然，一顆手榴彈在賀炳炎身邊爆炸了，氣浪把賀炳炎和警衛員一起掀倒在地。賀炳炎抹了抹臉上的沙土，發現身邊的機槍手犧牲了。

機槍一“啞巴”，陶廣趁機指揮部隊朝這邊沖來。賀炳炎急了，操起身邊的機槍就是一陣猛掃。這時，一顆子彈從側后飛了過來，賀炳炎右臂中彈，鮮血頓時涌了出來。

一開始，賀炳炎還神志清醒，踉踉蹌蹌掙扎著想去包扎，可沒走幾步路，便一頭栽倒在地，暈厥過去了。王尚榮跑過去，幫賀炳炎止血。急救包打開一個又一個，繃帶纏了一條又一條，可是沒有用，血還是止不住。王尚榮大聲喊：“快，擔架！”

賀炳炎被抬走之后，王尚榮率部猛沖猛打。戰斗中，王尚榮只覺得腹部在隱隱作痛。他一邊命令部隊“向東山頭沖上去”，一邊掀起衣服觀察身體，原來敵人的子彈不偏不倚擊中了腰間的兩塊銀圓。銀圓被打穿，彈頭深入腹肌，彈尾部在血肉模糊中還依稀可見。

衛生員趕來包扎，見子彈尾部在王尚榮的肚皮里隨著呼吸節奏在上下起伏，一時束手無策，急得直哭。

“你不要哭，我沒什么事！你給我準備棉球和少許碘酒就是了！”王尚榮一邊說，一邊鎮靜地從衛生員手中取過手術鉗子、棉球和碘酒，對傷口處和手術鉗子消毒后，咬緊牙關，將手術鉗子插入傷口，硬把子彈夾住取出。

在衛生員的幫助下，王尚榮簡單地包扎好了傷口，又繼續指揮部隊向國民黨軍發起沖鋒。

瓦屋場激戰，賀炳炎丟了一條胳膊，后來成了一位“獨臂將軍”。幾天后，賀炳炎在養傷間隙見到王尚榮，樂呵呵地說：“你這個參謀長命比我大喲，掛著光洋打仗，敵人的子彈打不進。尚榮，你的這個保護神怎么不傳教給我呀？！當初我要掛著兩塊光洋，也就丟不了這條胳膊了！”

王尚榮想起了那兩塊銀圓的來歷，對賀炳炎說：“那是1931年的冬天，我告別母親，她流著淚塞給我的，到部隊后，我一直掛在身上！”

新中國成立后，擔任解放軍副總參謀長的王尚榮回憶瓦屋場戰斗的情景時說：“盡管兩塊光洋保住了我的命，有運氣成分，但軍人真正的保命底線是練好軍事本領。只有保存自己，才能消滅敵人。”

瓦屋場戰斗后，紅二、紅六軍團繼續長征。

擔任師長后率部走出草地

1936年3月31日，賀龍、任弼時率紅二、紅六軍團離開貴州省盤縣，計劃經云南省普渡河，在元謀渡金沙江北上與紅四方面軍會合。國民黨云南省主席兼滇黔“剿匪軍”總司令龍云奉蔣介石之命，急命孫渡縱隊向普渡河地區追擊。

4月9日，紅六師在六甲地區與滇軍龔順璧旅遭遇，激戰中傷亡很大。在此危急關頭，剛剛升任紅五師參謀長的王尚榮奉命率增援部隊趕到。

王尚榮同紅六師師長郭鵬、政委廖漢生協商后，不顧國民黨軍飛機狂轟濫炸，指揮部隊迅速迂回到滇軍側翼，發起進攻。

滇軍受到兩面夾擊，頓時陣腳大亂，全線后撤，再也不敢尾追。這一仗為紅二、紅六軍團由滇西金沙江上游的石鼓渡江創造了有利條件。

7月1日，紅二、紅六軍團到達甘孜。2日，與紅四方面軍舉行慶祝兩大主力紅軍勝利會師的聯歡會。5日，中革軍委命令：由紅二、紅六軍團和紅三十二軍組成紅二方面軍。原紅二軍團第五師編入第三十二軍，番號改為第九十六師，王尚榮任師長，譚友林任師政委。至此，從士兵到師長，王尚榮只用了五年時間。

紅二方面軍成立后，于7月11日從甘孜出發，與紅四方面軍一同北上。

“糧食就是生命，糧食就是政治。”在途經草地時，王尚榮、譚友林反復教育部隊，要注意愛惜和節約每一粒糧食，規定部隊每天要定時、定量用糧。

開始，每人每天有二三兩青稞炒面，但走到草地中間，部隊就基本斷糧了，餓死、病死的人數迅速增加。王尚榮和譚友林號召紅九十六師全師指戰員發揚團結友愛、互相幫助的精神，單位與單位、個人與個人互相調劑用糧。紅九十六師在王尚榮、譚友林帶領下，克服各種艱難險阻，于9月上旬走出草地。走出草地后，王尚榮隨即率部參加了成（縣）徽（縣）兩（當）康（縣）戰役。

10月22日，紅二方面軍在靜寧以北的將臺堡與紅一方面軍勝利會師。11月下旬，王尚榮、譚友林率紅九十六師參加了山城堡戰役。然后，部隊進至甘肅環縣地區休整。12月，王尚榮被選送到紅二方面軍隨營學校高級班學習。不久，該班并入位于保安的中國抗日紅軍大學。1937年1月19日，中革軍委決定將該校改名為中國人民抗日軍事政治大學（簡稱“抗大”），校址遷往延安。王尚榮在抗大學習結業后，奔赴抗日前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