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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南海仲裁案仲裁庭對歷史性權利相關問題的處理*

2016-03-20 02:39:10張祖興
東南亞研究 2016年6期

張祖興

(中山大學國際關系學院 廣州 5102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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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南海仲裁案仲裁庭對歷史性權利相關問題的處理*

張祖興

(中山大學國際關系學院 廣州 510275)

南海仲裁案;歷史性權利;管轄權問題;實體問題

受理菲律賓提起的南海問題仲裁案的仲裁庭于2016年7月12日發布了裁決結果,本文對該案所涉歷史性權利主張的處理進行評論。關于管轄權問題,仲裁庭并未清晰證明,在中國和菲律賓之間,存在著一個涉及歷史性權利主張的爭端。仲裁庭試圖適用《聯合國海洋法公約》第311條來解決其認定的爭端,但該條不是可適用的法律規則。因此,并不存在一個涉及歷史性權利主張的關于《公約》的解釋和適用的爭端。仲裁庭對菲律賓所提第一、二項訴求行使管轄權的門檻性條件不能滿足,應依法作出拒絕行使管轄權的裁決。而且,《公約》第298條有關“歷史性所有權”的規定也阻止仲裁庭對這兩項訴求行使管轄權。仲裁庭理應拒絕處理有關歷史性權利的實體問題。在越權處理實體問題的過程中,仲裁庭忽略《公約》有關“群島水域”和“半閉海”等制度的條款,錯誤地解釋《公約》第311條,不顧大量判例中對歷史性權利問題的正確闡述,全盤接受了菲律賓所提出的觀點。這些認定都是非法和無效的。

菲律賓于2013年1月22日就有關南海爭端對中國提起強制仲裁案,中國拒絕參與此案。受理該案的仲裁庭(本文下稱仲裁庭)于2015年10月29日發表了《關于管轄權和可受理性的仲裁書》[1](本文下稱“第一階段裁決”,并標明段落號和頁碼),就初步問題作出了部分裁決。仲裁庭于2016年7月12日發表了“第二階段裁決”[2](下文引用均稱“第二階段裁決”,并標明段落號和頁碼)。

在2014年3月菲律賓向仲裁庭提交的“訴狀”中,菲律賓提出了十五項訴訟請求,其中第一、二項訴訟請求涉及所謂的歷史性權利問題。菲律賓的第一項訴訟請求是:“中國在南海的海洋權利,如同菲律賓的海洋權利,不可超過《聯合國海洋法公約》(UNCLOS或者the Convention,下文簡稱《公約》——筆者注)允許的范圍”;第二項訴訟請求是:“中國對所謂‘九段線’內南海區域的主權權利和管轄權以及‘歷史性權利’(historic rights)的主張,在這些主張超過《公約》規定的中國海洋權利的地理和實質限制的范圍內,是違反《公約》并且不具有法律效力的。”[3]這兩項訴求被菲律賓概括為一類訴求,即:在所謂的“九段線”范圍內的區域,中國沒有權利對于《公約》規定的權利限制之外的水域、海床和底土行使“歷史性權利”[4]。仲裁庭認為,“菲律賓的第一、二項訴求是相互聯系的,這兩項訴求體現南海爭議的海洋權利和權屬爭端兩個方面。”[5]

經過兩個階段裁決,仲裁庭認定自己對菲律賓所提第一、二項訴求所涉及的爭端具有管轄權并對實體問題作出了裁決,裁決接受了菲律賓的錯誤觀點。

在仲裁庭發表“第一階段裁決”之前,德國學者塔爾蒙(Selfan Talmon)在仔細研究菲律賓的《通知及權利主張說明》(Notification and Statement of Claim)的基礎上認為,菲律賓尋求的十三項救濟中,沒有一項屬于涉及《公約》的解釋或適用的爭端;處理這些救濟請求,必然地需要仲裁庭處理仲裁庭無權管轄的事項[6]。中國學者易顯河在詳細研究有關材料后也得出同樣的結論:“仲裁庭對該爭端或菲律賓的主張沒有管轄權。”[7]

但是,仲裁庭在2015年10月29日發表的裁決中,對學術界的合理意見完全沒有重視,對案件所涉爭端的性質作出了錯誤的認定,確定對菲律賓部分訴求擁有管轄權。

對于仲裁庭在第一階段作出的錯誤處理,國際學術界很多著名學者提出了嚴厲的批評。諾德奎斯特(Myron Nordquist)認為,如果仲裁庭真正信守法治,仲裁庭“根本不能說這個案件不涉及島嶼主權或海洋劃界或歷史性所有權,只要涉及其中之一——實際上同時涉及三個——仲裁庭就不能處理這個涉及中國的案件。”[8]塔爾蒙對仲裁庭第一階段的裁決也作出了嚴厲的批評。塔爾蒙認為,菲律賓提出的訴訟請求中,有些根本不構成爭端,有些訴求涉及的是領土主權問題,有些是不可受理的新主張,菲律賓的所有訴求或者是不能管轄的,或者是不可受理的[9]。“基于推論、假設和錯誤的表述,仲裁庭不僅未履行對缺席當事方的義務,也背離了國際法治。”[10]仲裁庭顯然未接受這些批評。

本文擬對仲裁庭對歷史性權利相關問題的處理作出評論。大體上說,仲裁庭需要處理的與歷史性權利相關的問題有兩個:第一,仲裁庭對菲律賓的第一、二項訴求能不能行使管轄權;第二,如果仲裁庭有權處理這兩個訴求,仲裁庭應如何回答。從仲裁庭發表的裁決來看,仲裁庭認定自己有權處理這兩個訴求,問題是,仲裁庭的認定是否有充足的事實和法律依據。本文第一部分和第二部分將討論這個問題。如果仲裁庭對這兩項訴求不能行使管轄權,那么,仲裁庭就不能繼續處理與這兩項訴求相關的實體問題。同理,如果仲裁庭對這兩項訴求的管轄權問題進行了錯誤的處理,那么,仲裁庭對相關實體問題的處理就不具有任何法律效力。本文認為,仲裁庭對管轄權問題的處理是完全錯誤的,仲裁庭根本沒有權力處理相關實體問題。但是,假定本文推理有誤而仲裁庭的認定是正確的,那么,仲裁庭對實體問題的處理結果是否正確,這是本文第三部分將討論的問題。最后給出全文的結論。

一 關于爭端的構成和適用于爭端解決的法律規則

根據《公約》附件七第九條:“如爭端一方不出庭或對案件不進行辯護,他方可請求仲裁法庭繼續進行程序并作出裁決。爭端一方缺席或不對案件進行辯護,應不妨礙程序的進行。仲裁法庭在作出裁決前,必須不但查明對該爭端確有管轄權,而且查明所提要求在事實上和法律上均確有根據。”[11]

中國不參與仲裁案不阻止訴訟程序的進行,但仲裁庭有義務更嚴格地判明根據什么事實和適用法律來確定管轄權。

在本案中,在中國堅持認為仲裁庭不具有管轄權的情況下,仲裁庭應嚴格按照1982年《公約》的相關條款來裁決管轄權問題。正如仲裁庭發布的新聞稿中所言,“在《公約》中,根據附件七組成的法庭的管轄權限于締約國之間關于《公約》解釋和適用所產生的爭端。但公約排除了法庭關于特定種類爭端的管轄權,并且規定了任何仲裁庭在行使管轄權之前必須滿足的先決條件。”[12]因此,如果由一方提出的爭端并不涉及《公約》的“解釋或適用”,或被《公約》所排除,亦或當事方已同意采取另一和平方式解決爭端,又或是當事國間未以談判或其他和平方式就爭端的解決交換意見時,這樣的爭端便不能被按《公約》附件七所建立的仲裁庭所管轄。

然而,在對這些事項作出判斷前,仲裁庭必須先對爭端做出正確的概括和清晰的表述。根據《公約》第288條,以及《公約》附件七建立的仲裁庭的管轄權范圍限于“有關本《公約》的解釋或適用的任何爭端”,仲裁庭自己認為,該條款構成該案中“仲裁庭行使管轄權的門檻性要求”[13]。仲裁庭有義務判定,“首先,在當事方間是否存在菲律賓訴求中所提出的爭端;其次,這樣的爭端是否涉及《公約》的解釋或適用。”[14]仲裁庭只有在確信這兩個基本要求滿足后才能進一步考察其他管轄權要求。可見,如何準確地概括爭端是確定管轄權過程中一個關鍵性問題。甚至有觀點認為,管轄權的確立與否是取決于爭端是如何被表述的。正如博伊爾(Alan Boyle)所指出的:“……在實踐中,一切都取決于爭端表述的方式,而非案子的內容。一個錯誤的表述會讓某個案件不在強制管轄的范圍之內,換一種方式表述,同一案件就在強制管轄的范圍內。”[15]

因此,仲裁庭首先需要處理的基本問題是:確定是否存在爭端;確定是否存在適用于爭端解決的法律規則。

對于這兩個問題的認定在仲裁庭的職權范圍內,但仲裁庭行使這種職權需符合法律標準。權威的學說和判例確立了這方面的標準。

最常被引用的關于“爭端”的定義是常設國際法院在一個案件的初步審理階段中所給出的:“爭端是指兩方之間法律或事實認識的不同,或是法律觀點或利益的沖突。”[16]如羅伯特·詹寧斯(Robert Jennings)所理解的,“在技術和實踐意義上,一個‘法律爭端’就是被加工、還原為一個適合法院判決的形式,即一系列特定的待決定的問題。”[17]

在決定爭端是否存在的時候,“法院或仲裁庭應‘不僅’考慮主張及最后訴求的陳述,還應考慮‘外交換文、公開聲明及其它相關證據’,以及訴訟啟動前后當事國的行為。”[18]在“查戈斯海洋保護區仲裁案(毛里求斯 v. 英國)”中,仲裁庭重申了適用于概括當事方間爭端的法律規則:“最終,是由仲裁庭自身‘在對原告方所做出的爭端表述給予特別關注的同時,綜合考察雙方的立場,客觀地確定導致當事方之間對立的爭端’,并‘從中分離出爭端的真正分歧并判斷出主張的目的’。”[19]由此可見,概括一個爭端需要三個步驟。第一步為“對原告方所給爭端的表述給予特別的關注”,第二步為考慮回應方的立場,第三步則是將爭端以一系列特定問題的形式表述出來,且當事雙方在這些問題上均須持與對方相反的立場。這一過程在其中一方沒有清晰表述其主張或拒絕參加訴訟的情況下可能是高度技術性且微妙的,此時便需要由法院或仲裁庭自身“從案子中分離出爭端的真正分歧并判斷出主張的目的”,且“客觀地確定導致當事方之間相互對立的爭端”。

在南海仲裁案中,當其中一方沒有清晰地表達其對實體事項的立場時,仲裁庭決定根據以下兩個原則裁判:“首先,當一方拒絕明確地反對一項主張,或拒絕對提交給強制仲裁的事項采取立場的時候,仲裁庭有權考慮當事各方的行為——或者,在需要做出回應的情況下保持沉默的事實——并做出合理的推斷。其次,必須客觀地評估爭端是否存在。仲裁庭有義務不允許對當事方間的通信或當事國立場表述的刻意含糊做出過于技術性的評估,以免其妨害通過仲裁對真正爭端的解決。”[20]至于當事方的行為,仲裁庭所依靠的是記錄在案的“當事方間”的外交通信及當事國的公開聲明[21]。

這一標準在原則上并非是不合理的。仲裁庭不能扭曲當事方的立場或從當事國的行為中做出不適當的推斷。

這里應該注意到非常重要的一點。在評估回應方的立場時,被援引為存在相反主張的證據的陳述及行為必須是以作為回應方的主權國家為主體的,即這些主張及行為都必須是主權行為。而且,如果國際司法機構從國家的行為來確定國家可能持有的主張,所援引的行為必須是唯一地以待認定的主張為基礎的。如果某行為可能以其他主張為基礎,那么,就不能以這個行為來推定某個主張的存在。如國際法院在“白礁島、中巖礁和南礁的主權歸屬案(新加坡/馬來西亞)”中所指出的:“在新加坡看來,它依其商船航運條例進行調查的唯一根據是船只事故發生的地點‘在或者接近(新加坡的)海岸’,而據船只擱淺地點與新加坡主島的距離來看,這所指的就是新加坡本島。”[22]因而新加坡所執行的調查被認為是主權行為的唯一原因是,新加坡按其國家法律進行調查的根據只建立在船只失事的地點“在或接近(新加坡的)海岸”。又如國際法院在“明基埃和埃克荷斯群島案”中所講:“就所呈現的證據來看,法院認為,澤西島的法院在面對與此類似的刑事案件時,是無權管轄發生于澤西行政區外的刑事犯罪的,即使犯案的是居住在澤西島的英國國籍公民也不行;因而澤西的權威機構在這類案件中采取行動是因為埃克荷斯被認為屬于澤西島的轄區范圍。”[23]也就是說,鑒于澤西當局刑事管轄權的行使是完全建立在屬地管轄的原則上的,國際法院判定這一類型的行為屬主權行為。

因此,在本案中,仲裁庭要證明中國某種主張的存在,所引用的中方的行為及聲明必須是以主權者身份行事的中國政府做出的,相關的行為唯一地以待證明的主張為基礎。

在第一階段裁決中,仲裁庭對菲律賓第一、二項訴求所涉及的爭端作出了這樣的認定:“菲律賓的第一項訴求反映的是涉及南海海洋權利淵源和《公約》角色的爭端。這不是一個涉及主權或海洋劃界的爭端;第十五部分第一節的要求也不阻止仲裁庭考慮這個爭端。然而,菲律賓的第一項訴求確實需要仲裁庭考慮中國對南海海洋權利所主張的任何歷史性權利的效力以及此類權利與《公約》條款的相互影響。這是一個涉及《公約》的解釋和適用的爭端。但是,仲裁庭對此問題的管轄權取決于任何此類歷史性權利的性質,以及此類權利是否屬于第298條中‘歷史性海灣和所有權’,因而被排除出管轄范圍。中國主張的任何歷史性權利的性質和合法性是一個實體確定。對于涉及支撐第一項訴求的爭端的可能的管轄權抗辯因而不具有排他性的初步特征。因此,關于對菲律賓第一項訴求是否擁有管轄權,仲裁庭將此問題保留至與菲律賓的實體主張一并考慮后確定。”[24]

根據確立的法律標準來考察仲裁庭的認定,仲裁庭作出的裁決存在明顯的缺陷。最明顯的錯誤是,如“第一階段裁決”第398段和第399段所說,中國主張的任何歷史性權利的性質和合法性問題是一個有待實體審理階段確認的問題。這樣就產生一個問題:在尚未確定中國可能的歷史性權利主張的性質之前,仲裁庭就作出了一個初步判決:在中菲之間存在一個涉及《公約》的解釋和適用的爭端。既然中國主張的性質尚未確定,如何知道雙方之間存在著爭端,而且是涉及《公約》的解釋和適用的爭端? 顯然,在確定中國主張的性質之前,根本就不能確定在中菲之間存在爭端。

在第二階段裁決中,仲裁庭認定中國提出了歷史性權利主張并考察了中國歷史性權利主張的性質。在第二階段裁決的第208-211段,仲裁庭列舉了三項證據來證明中國主張了一種超過《公約》的歷史性權利。其中,第一項證據是2012年“中國海洋石油公司”發布的勘探招標區塊的附圖。但這項證據是非法的,因所涉爭端并非中國和菲律賓之間的爭端,仲裁庭對此事項根本無權過問。仲裁庭把這個證據擺出來完全是在湊篇幅。第二項證據是中國反對菲律賓批準的在禮樂灘附近勘探石油活動。但仲裁庭自己承認,“中國反對的事實并不必然地顯示中國所主張的權利的淵源”,存在著中國根據《公約》主張相關權利的可能性[25]。第三項證據是中國2012年在南海部分海域實施休漁制度。仲裁庭自己也承認中國所主張的權利淵源“不完全清晰”[26],中國所主張的權利可能完全是以《公約》為基礎的[27]。

如前所述,仲裁庭如果要想從中國的行為推斷出中國的主張,該行為必須是唯一地清晰地以該主張為基礎,才能證明這個主張的存在。這幾項證據都不符合這個標準。

仔細考察仲裁庭援引的這三項證據,我們可以確定,仲裁庭的認定是錯誤的。首先,中國最核心的主張是南海群島的主權,仲裁庭在第一階段裁決中對此視而不見;第二,仲裁庭未能明確證實中國提出了不符合或超出《公約》規定的海洋權利,至少從仲裁庭引用的證據來看,中國完全可能是按照《公約》的規定來主張南海海洋權利的;第三,仲裁庭在第一階段裁決中有意忽略了中國的群島權利主張,在一些地方干脆扭曲中國的群島權利主張,這是武斷且不公平的。在第二階段裁決中,仲裁庭干脆否定群島水域的存在,實際上是在錯誤的道路上走得更遠了。本文第三節中將簡要指出仲裁庭在這方面的錯誤。

即使在中菲之間存在所謂“南海海洋權利淵源和《公約》角色的爭端”,仲裁庭打算適用什么樣的法律規則來解決這個爭端?如果不能指出這類規則,仲裁庭認定這個爭端屬于《公約》的解釋和適用的爭端,就是錯誤的。

在第一階段裁決中,仲裁庭并未指出這類規則。在第二階段裁決中,仲裁庭援引《公約》第311條來解決所謂的“南海海洋權利淵源和《公約》角色的爭端”。但是,從仲裁庭的論證來看,援引這條規則來解決所謂的爭端是失敗的。

第一,該條款的名稱是“同其他公約和國際協定的關系”,這里的“其他公約和國際協定”顯然指的是書面協定,如該條明確列出的“1958年4月29日《日內瓦海洋法公約》”,而中國可能主張的歷史性權利很可能是基于中國長期的歷史實踐形成的權利,因此,《公約》第311條沒有處理這個問題。第二,即使以該條為據,仲裁庭顯然是基于一個大膽的假設進行推理,這個假設是:凡《公約》未明文許可的權利即被禁止。實際情況是,即使根據《公約》第311條第二款:“本公約應不改變各締約國根據與本公約相符合的其他條約而產生的權利和義務,但以不影響其他締約國根據本公約享有其權利或履行其義務為限。”[28]如果在中國與南海沿岸國間由于長期歷史實踐形成了一些區域性的習慣,這些習慣不影響其他締約國的權利,這些習慣完全有理由受到《公約》的尊重。第三,仲裁庭在推理過程中明顯在變換概念,減少論證責任。如“第二階段裁決”第236段所表述,回答《公約》是否允許保留《公約》生效之前、與《公約》不相符合的權利, “需要考察《公約》和其他可能的根據國際法的權利淵源的關系”,這里所說的其他權利淵源必然包括無書面協定的習慣性權利,但在仲裁庭的論述中,仲裁庭不斷強調的是書面國際協定所確立的關系。

由上所述可知,仲裁庭未能指出解決所謂爭端的可適用的《公約》條款。

綜合考察仲裁庭兩個階段的處理,我們可以認為,仲裁庭并未清晰證明,在中國和菲律賓之間,存在著一個涉及歷史性權利主張的爭端。仲裁庭試圖適用《公約》第311條來解決其認定的爭端,但該條不是可適用的法律規則。因此,并不存在一個涉及歷史性權利主張的關于《公約》的解釋和適用的爭端。仲裁庭對菲律賓所提第一、二項訴求行使管轄權的門檻性條件不能滿足,應依法作出拒絕行使管轄權的裁決。

二 關于“歷史性所有權”的解釋

即使認為在中菲之間存在一個關于《公約》解釋和適用的爭端,《公約》第298條第1款的適用也阻止仲裁庭對歷史性權利相關問題行使管轄權。

《公約》第298條規定:“1.一國在簽署、批準或加入本公約時,或在其后任何時間,在不妨害根據第一節所產生的義務的情形下,可以書面聲明對于下列各類爭端的一類或一類以上,不接受第二節規定的一種或一種以上的程序:(a)(1)關于劃定海洋邊界的第15、第74和第83條在解釋或適用上的爭端,或涉及歷史性海灣或所有權的爭端。但是如這種爭端發生于本公約生效之后,經爭端各方談判仍未能在合理期間內達成協議,則作此聲明的國家,經爭端任何一方請求,應同意將該事項提交附件五第二節所規定的調解;此外,任何爭端如果必然涉及同時審議與大陸或島嶼陸地領土的主權或其他權利有關的任何尚未解決的爭端,則不應提交這一程序。”[29]

由于中國政府根據該條作出了聲明,如果菲律賓訴求涉及的爭端屬于“關于劃定海洋邊界的第十五、第七十四和第八十三條在解釋或適用上的爭端,或涉及歷史性海灣或所有權的爭端”,中國有權不接受《公約》規定的所謂強制程序,根據《公約》附件七建立的仲裁庭自然對此類爭端無管轄權。仲裁庭因此有必要對該條中所提“涉及歷史性海灣或所有權的爭端”作出解釋,其中,核心問題是如何解釋“歷史性所有權”。

雖然本文無意評價仲裁庭關于本案所有爭端都不是海洋劃界爭端這個結論,但仲裁庭在解釋《公約》第298條第1款有關“歷史性所有權”概念時再次重復了這個在第一階段裁決時討論過的問題,而這個觀點與“歷史性所有權”一詞有相關性,并且,仲裁庭的觀點實在是荒謬,有必要指出其荒謬性。仲裁庭說:“涉及海洋權利淵源的爭端不‘涉及’海洋劃界,因為,重疊權利的存在是劃界的必要條件。雖然所有劃界會涉及權利,但不是所有關于權利的爭端都涉及劃界。在本案中,當一方否認權利的存在,可能的結果是沒有任何重疊和劃界的可能性。《公約》第298(1)(a)(1)并不排除關于權利存在的爭端——這個爭端最終可能需要也可能不需要劃界。”[30]

簡單說明一下。仲裁庭意在強調,《公約》第298條規定并不阻止仲裁庭對海洋地物的地位和可產生的海洋權利問題行使管轄權。仲裁庭的理由是,根據該條,對于海洋劃界的爭端,仲裁庭不能行使管轄權,但是,海洋劃界的前提是當事方有權主張的海洋區域發生重疊,而仲裁庭對海洋地物的地位作出判斷的權限不受第298條的影響,雖然這種判斷作出后,如果當事方根據該判斷來主張海洋權利,當事方主張的海洋區域可能發生重疊也可能不發生重疊。這是一個奇怪的邏輯。仲裁庭對海洋地物的地位和可能產生的海洋權利作出判斷,就直接影響當事方之間重疊海洋區域的范圍,甚至影響重疊海洋區域的存在與否,仲裁庭卻說作出這個判斷不涉及海洋劃界,這個邏輯令人無法理解。

“第二階段裁決”第225段陳述了仲裁庭對“歷史性所有權”一詞的解釋結果:“‘歷史性權利’(historic rights)這個術語具有一般性,可用來描述國家擁有的任何權利——如果沒有特殊的歷史情況,根據一般國際法規則,國家通常不擁有這種權利。歷史性權利(historic rights)可以包括主權,但也同樣包括沒有提出主權主張的諸如漁權和準入權的更有限的權利。相對的,‘歷史性所有權’(historic title),特別用于指稱對陸地和海洋區域的歷史性主權。‘歷史性水域’(historic water)是一個有關海洋區域歷史性權利的術語,或者是作為對內水的主張,或者是作為對領海的主張行使,盡管‘一般國際法并未規定單一的歷史性水域或歷史性海灣制度,而只在具體的、得到承認的情況下對歷史性水域或歷史性海灣規定了具體的制度’。”[31]

在討論仲裁庭如何得出這個結論之前,有必要對這段話做一些解釋。首先,仲裁庭很武斷地把“歷史性所有權”(historic title)這個術語解釋為“特別用于指稱對陸地和海洋區域的歷史性主權”。這樣,歷史性所有權中的所有權就被解釋為“主權”。但無論從中文還是英文版本看,這個解釋都是錯誤的。中文中,所有權主要是一個私法的概念,與主權概念的含義相距甚遠。其次,英文中,“歷史性所有權”一詞的原文是以復數形式出現的(historic titles),仲裁庭沒有注意這個問題。仲裁庭給出了他們對單數形式出現的“historic title”的解釋,然后不加說明地把這個解釋的結果適用于 “historic titles”。這顯然是不負責任的草率的處理。再次,仲裁庭認為“歷史性權利”(historic rights)一詞可以包括主權,但“歷史性所有權”(historic title)一詞不包括非主權的其他權利,并且對這個結論沒有做出任何論證,顯然是一個武斷的結論。最后,仲裁庭在這段話中引用了國際法院在“大陸架案(突尼斯/阿拉伯利比亞民眾國)”中的而一段判詞,表面上看似公允全面,實際上對這段判詞的精神視而不見。這段判詞的意思實際上很清楚。國際法院確認,在不同地區、不同的歷史環境下,存在著規制不同的歷史性水域或歷史性海灣的具體的制度,這些制度是得到國際法承認的,這些不同的制度包括主權之外的其他制度。仲裁庭對這段判詞的精髓視而不見,應該不是疏忽,而是揣著明白裝糊涂。

仔細閱讀仲裁庭對“歷史性所有權”(historic title)一詞的解釋,我們可以確認,仲裁庭的論證完全是失敗的。仲裁庭援引了兩個方面的證據,一個是判例中對該術語的使用,一個是聯合國秘書處在幾份研究報告中對術語的使用。需要指出的一點是,這些都只是這個術語被使用的證據,而不是判例或國際組織對《公約》第298條中這個術語的解釋證據。

仲裁庭援引國際法院在“漁業案”和“卡塔爾和巴林之間海洋劃界和領土問題案(卡塔爾訴巴林)”中的判詞,試圖證明:這個術語僅僅用于指稱對陸地和海洋區域的歷史性主權。這種引述毫無價值。在“漁業案”中,案件涉及的爭端是挪威的直線基線制度和基線內水域的內水地位,完全是一個涉及主權的問題,在這種環境下使用這個術語當然是與主權相關的。這只能證明“歷史性所有權”這個術語可以用于指稱主權,但不能證明這個術語只能用于指稱主權。“卡塔爾和巴林之間海洋劃界和領土問題案(卡塔爾訴巴林)(案件實質)”中的判詞只能說明國際法院認為漁業權利不等于主權,這完全是常識,不能說明任何問題。

仲裁庭在第220段引用了聯合國秘書處在1957年作出的一項研究報告中的一段話,這段話后來在幾個地方被引用,如《包括歷史性海灣在內的歷史性水域的法律制度》[32]。仲裁庭引用的這段文字是:“歷史性權利(historic rights)主張不僅針對海灣,還針對不構成海灣的海洋區域,如群島水域、位于一個群島和相鄰大陸之間的水域;對于海峽、河口和其他類似水域也存在歷史性權利主張。把這些區域描述為‘歷史性水域’而不是‘歷史性海灣’的趨勢在增長。”[33]很明顯,“歷史性水域”是一個復雜的概念,所指的水域包括可提出不同權利主張的各類水域。例如,“位于一個群島和相鄰大陸之間的水域”,顯然是一種既不是國家主權下的水域也不是公海的一類水域。另外,這里提到的“群島水域”在1982年《公約》規定的“群島水域”制度形成之前顯然不是一定可以提出主權主張的水域,但是,對于這類水域卻存在著“歷史性權利”主張;“位于一個群島和相鄰大陸之間的水域”也顯然不是一定可以主張主權的海域,但是,存在著針對這類水域的“歷史性權利”主張。而之所以存在針對各種水域的“歷史性權利”主張,顯然是由于各種歷史事實的存在,由于這些特殊的、具體的歷史事實,相關國家對于相關水域根據習慣國際法擁有了某些特殊的權利。

因此,菲律賓在“訴狀”中認為“歷史性所有權”(historic titles) “僅適合于可以主張主權的近岸海域”[34],是錯誤的。仲裁庭認為,“歷史性所有權”(historic title),特別用于指稱對陸地和海洋區域的歷史性主權,這個結論也是錯誤的。

通常情況下,歷史性所有權與原始主權、遠古占有幾個詞具有同樣的含義。例如,在“白礁島、中巖礁和南礁的主權歸屬案(新加坡/馬來西亞)”中,馬來西亞主張,“馬來西亞對白礁擁有歷史悠久的原始權利,白礁是——而且一直以來都是——馬來西亞柔佛州的一部分。”[35]這里的“原始權利”(original title)一詞,從上下文可知,就是“原始主權”,是歷史悠久的主權,從來沒有放棄或喪失的主權。但是,“title”的含義并不僅限于主權。在不同的語境下,“title”這個術語具有諸如權利、主權、權利根據等不同的含義。詹寧斯認為,“title”的基本含義是:“法律承認其創設權利的既成事實”[36]。國際法院分庭在“邊界爭端”案中指出:“title”這一術語“同時包含兩方面的意思:確立權利存在的任何證據;該項權利的實際淵源”[37]。布朗利認為,“title”是指“構成一項權利的原因或基礎的所有事實、行為或情勢”,在國際法上,其實質是“對抗其他國家的領土主權主張的有效性”[38]。所以,“title”這個術語的主要含義用中文表達就是“權利根據”。很多英文文獻也用“roots of title”[39]來明確表達“權利根據”的意思。總之,在不同的語境下,“title”這個術語包含主權、權利、事實、行為、情勢等意思。

因此,“historic title”一詞,在很多情況下,指的是一些在歷史上有效創設某種權利(包括主權)的歷史事實,這些事實的作用是證明歷史上某種權利的存在,除非能證明這種歷史上形成的權利被取代或廢除,這種歷史上形成的權利應被認為繼續存在。

用這種觀點來解釋《公約》第298條中的復數術語“historic titles”,我們能得到滿意的結果。由于各種各樣的歷史環境和歷史實踐,在世界海洋的不同地區形成了不同的海洋法律制度,這些制度都得到一般國際法的尊重。由于這些制度受一般國際法調整,而且在不同地區又存在不同的制度,《公約》無法對這些制度作出統一的規定。因此,凡是涉及這類事實或法律制度的爭端,不存在可以適用的《公約》條款,原則上不能適用強制爭端解決程序,國家有權通過聲明將這類爭端排除出強制程序適用的范圍。這才是對這一術語的正確解釋。

三 《公約》與歷史性權利的存廢問題

根據以上論述,本文認為,仲裁庭對菲律賓所提第一、二項訴求不能行使管轄權,仲裁庭作出了錯誤的判斷。盡管如此,為論證完整,本文將繼續考察,如果仲裁庭對這兩項訴求有管轄權,仲裁庭對實體問題的處理是否正確。

仲裁庭完全接受了菲律賓的觀點。關于第一項訴求,仲裁庭認為,“在菲律賓與中國之間,《公約》界定了南海海洋權利的范圍,這個范圍不能超過《公約》施加的限制。”[40]關于第二項訴求,仲裁庭認為,“在菲律賓與中國之間,關于被‘九段線’相關部分包圍的南海海域,中國主張的歷史性權利或其他主權權利或管轄權,在這些主張超過中國根據《公約》可以主張的海洋權利的地理和實質限制的情況下,是違反《公約》并且不具有法律效力的”,仲裁庭的結論是,“《公約》廢除了超過《公約》規定界限的任何歷史性權利或其他主權權利。”[41]

在上述結論中,仲裁庭認為,《公約》規定了各類海洋權利的地理和實質界限,也就是說,《公約》規定了國家可以主張的各類海域、每類海域有明確的地理范圍,國家對每類海域的海洋權利有明確的界定。但是,仲裁庭在列舉國家有權主張的各類海域時,卻有意忽略了《公約》明確規定的“群島水域”和“閉海或半閉海”。在“第二階段裁決”第231段,仲裁庭列舉了《公約》第2至32條規定的領海、第55至75條所規定的專屬經濟區、第76至85條所規定的大陸架、第86至120條所規定的公海以及第133至191條所規定的“區域”,沒有提及“群島水域”和“閉海或半閉海”。仲裁庭或許可以辯稱,《公約》第四部分的名稱是“群島國”,群島水域指的是僅適用于群島國的水域,但這個觀點很難成立。在《公約》第46條,《公約》明確提到了“群島國”和“群島”兩個概念。也就是說,除了“群島國”的“群島水域”,還有群島的“群島水域”,只是《公約》對此類水域的法律地位未作規定而已。按《公約》規定,“本公約未予規定的事項,應繼續以一般國際法的規則和原則為準據”[42]。所以,仲裁庭忽略“群島水域”的存在是一個嚴重的錯誤。仲裁庭忽略《公約》第九部分關于“閉海或半閉海”的規定是一個更為嚴重的錯誤。這類海域具有一種特殊的地位,閉海或半閉海的沿岸國相互之間由于歷史和地理的原因形成了一種特殊的關系。無論如何,這種海域具有一些與領海、公海不同的特征,不能簡單地套用“領海之外即公海”的說法,需要考察復雜的歷史和地理事實才能厘清這類海域的特殊法律地位。仲裁庭公然忽略這些《公約》明確規定的海域,是不能原諒的。

在忽略《公約》規定的“群島水域”和“閉海或半閉海”的基礎上,仲裁庭解釋了《公約》第311條,得出了《公約》廢除任何歷史性權利主張的結論。仲裁庭似乎認識到自己的推論有缺陷,試圖尋找判例的支持,但即使就仲裁援引的判例來說,仲裁庭的結論也得不到任何判例的支持。

仲裁庭唯一援引的案例是國際法院分庭1984年判決的“緬因灣區域海洋邊界劃界案”。根據該案的判詞,仲裁庭意圖證明,一個國家不能以傳統漁業活動為理由,將屬于別國的專屬經濟區納入到自己的專屬經濟區范圍內。仔細分析可以看出,這個案子的判詞不能支持仲裁庭在本案中作出的結論。首先,國際法院分庭的判詞是在劃界背景下說的。國際法院在“緬因灣區域海洋邊界劃界案”中主要處理的是劃界問題,自然必須對相關海域的法律地位作出明確的判斷。而在南海仲裁案中,仲裁庭明確認定仲裁庭無權處理劃界問題。其次,在“緬因灣區域海洋邊界劃界案”中,國際法院分庭明確地認定,美國主張的傳統漁業區域是公海,而在本案中,南海是一個半閉海,雖然其中某些部分可能具有公海的地位,但在沒有確定到底哪些部分屬于公海之前,仲裁庭無權把所有區域視作公海。再次,仲裁庭把國際法院分庭的判詞看成是對習慣國際法的陳述,這顯然是沒有根據的。

仲裁庭意識到,大量的判例否定仲裁庭的結論,仲裁庭試圖論證這些判例的不適用性,但并不成功。例如,在“厄立特里亞與也門”仲裁案中,由詹寧斯等權威國際法學者組成的仲裁庭明確認定,傳統的漁業制度并不僅僅局限于特定島嶼的領水,還延伸到厄立特里亞和也門的專屬經濟區[43]。也就是說,在任何國家的專屬經濟區,傳統的漁業權利繼續存在,歷史性權利與《公約》所確定的專屬經濟區權利并存。這個判斷顯然是合理的。但仲裁庭卻認為,由于審理“厄立特里亞與也門”案的法庭擁有更大的授權(可以處理領土主權問題)和需要考慮更多的因素(包括考慮《公約》之外的其他適當因素),因而其判詞不能適用。這又是一個令人無法理解的奇怪邏輯。擁有更大的授權、考慮包括《公約》在內其他國際法作出的判斷,當然是更合理的,具有更廣泛的適應性。根據《公約》附件七建立的、只能適用《公約》條款的臨時仲裁庭理應參考、尊重“厄立特里亞與也門”案判決的意見,仲裁庭卻認為不能適用。我們只能認為,仲裁庭是有意片面利用《公約》的個別條款、背離一般國際法原則和規則,刻意作出自己想要的結論。

總之,仲裁庭認為,《公約》消滅了《公約》規定的海洋區域界限之外的任何歷史性權利,這個判斷是錯誤的。仲裁庭試圖從《公約》的目的和宗旨角度推論,片面地解釋《公約》第311條,武斷地認為只能根據陸地領土、個別島礁和距離原則來主張海洋權利,忽視群島水域的存在和南海的特殊地理情勢,錯誤地作出了判斷。事實是,歷史上因長期使用等原因而確立的海洋權利并不因《公約》出現而消滅。仲裁庭沒有給出明確的《公約》條款來證明《公約》消滅了歷史性權利。如果《公約》有這樣的規定,中國加入《公約》的行為應被解釋為同意了《公約》的條款,但《公約》沒有這樣的規定。相反,《公約》強調,對于《公約》沒有規定的事項應適用一般國際法,這體現了尊重國家主權的原則。仲裁庭師心自用,武斷地解釋《公約》的目的和宗旨,完全背離尊重國家主權的原則,把締約國沒有同意的條款強加給締約國,這是對國家主權的侵犯,當然也是完全背離法治原則的。

仲裁庭還進一步認定中國在南海并未確立歷史性權利,這是一個荒唐的判定。

仲裁庭做出這個判定是一個明顯的越權行為。仲裁庭是根據《公約》的相關條款組成的,其職權范圍限于解釋和適用《公約》的條款。在《公約》生效之前,中國對南海相關水域享有或不享有什么樣的海洋權利,這個問題明顯不是《公約》的解釋和適用問題,而是需要適用《公約》之前的相關國際法才能加以解決的問題。仲裁庭作出這個認定,依賴的是聯合國秘書處在1962年作出的一份關于歷史性水域的研究報告[44]。無論這個報告陳述的規則是否合理,這個報告顯然不具有國際法淵源的地位,最多只是一種學說。除此之外,仲裁庭沒有給出任何國際法淵源。關于是否存在判斷歷史性權利存在的國際法規則,有學者指出,“假定的國際法規則,無論如何,是模糊的,在實踐中很難適用,因為證明歷史性水域權利的基本要求來自習慣國際法。”[45]仲裁庭處理這個問題明顯是濫用權力、違反司法職能。正確的理解是,在《公約》對中國產生拘束力之前中國在南海確立的歷史性權利在《公約》對中國產生拘束力之后繼續存在;如果這些權利與其他國家依《公約》享有的權利發生沖突的話,相關國家應通過談判協商尋求公平解決。

仲裁庭忽略了《公約》中有關群島水域和半閉海的條款,不是在適用《公約》的條款,而是在適用自己認為合適、于《公約》無據且無關《公約》的判斷標準,完全采信了菲方提供的證據和意見,作出了完全錯誤的判斷。

在第二階段裁決第571-576段中,仲裁庭認為,南沙群島不能作為一個整體享有海洋權利,這個判斷也是完全錯誤的。菲律賓的訴求中并未涉及群島的整體性問題,仲裁庭主動處理這個問題是明顯的越權行為。而且,仲裁庭的論證完全不能成立。仲裁庭認為,《公約》只規定群島國家可以主張群島水域,而中國不是群島國家,因而不能享有群島權利。事實是,《公約》并未規定非群島國家如何主張洋中群島的權利。也就是說,非群島國家對其洋中群島可以主張什么樣的權利,《公約》沒有規定。仲裁庭對一個《公約》沒有規定的問題武斷地提出這樣的判斷,不僅是于法無據的,而且是非法的。仲裁庭自己也認識到,許多國家在實踐中使用直線基線圍繞離岸群島來對群島整體主張權利[46],但仲裁庭認為,這些實踐并未形成習慣國際法規則[47]。仲裁庭明顯是師心自用,不僅在本案中越權管轄,還試圖否定其他國家的實踐。仲裁庭自認為自己的理解是正確的,實際情況是,仲裁庭的理解沒有道理。仲裁庭以《公約》第7條為據,認為直線基線只能在海岸線極為曲折的地方或緊接海岸有一系列島嶼的地方使用,在其他任何地方都不能使用[48]。但是,第7條只是規定了大陸陸地領土使用直線基線的情況,并未規定其他可以使用或不可以使用直線基線的情況。仲裁庭似乎抱著這樣的想法:凡是《公約》沒有規定的事情,我想怎么說都可以。這是把自己凌駕于主權國家之上、超越司法職能、把一個臨時仲裁庭看成國際立法機構的想法。

結論

針對菲律賓“訴狀”中第一、二項訴求,在第一階段裁決中,仲裁庭對中國可能提出的歷史性權利主張的性質未做分析,亦未指出《公約》規定的適用于爭端解決的法律規則,便認定在中國和菲律賓之間存在著一個涉及歷史性權利問題的關于《公約》的解釋和適用的爭端,這是完全錯誤的。仲裁庭確定管轄權的基本條件不具備。

在第二階段裁決中,仲裁庭分析了中國可能提出的歷史性權利主張的性質,但這并不是要彌補第一階段的缺陷——當然,分析的結果實際上會進一步暴露出第一階段裁決的缺陷——而是考察《公約》第298條有關“歷史性所有權”的規定是否阻止仲裁庭對這兩項訴求行使管轄權。仲裁庭認為,中國主張的是一種非主權的歷史性權利,而《公約》提到的“歷史性所有權”指涉陸地和海域的主權。這兩方面的認定都缺乏法律和事實依據,在此基礎上做出的仲裁庭有管轄權的判斷也是非法和無效的。

仲裁庭理應拒絕處理有關歷史性權利的實體問題。在越權處理實體問題的過程中,仲裁庭忽略《公約》有關“群島水域”和“半閉海”等制度的條款,錯誤地解釋《公約》第311條,不顧大量判例中對歷史性權利問題的正確闡述,全盤無理接受了菲律賓所提出的觀點。這些認定都是非法和無效的。

仲裁庭對菲律賓所提第一、二項訴求的管轄權和實體問題的裁決完全沒有事實和法律依據,是非法和無效的。中國有權拒絕接受這種錯誤百出的裁決,任何國家都不應以此裁決為據與中國交涉。

仲裁庭為什么會作出這種越權、武斷、偏袒的裁決,這樣的裁決對我國的海洋權益和國際海洋法的發展有什么樣的影響,這些問題都值得進一步思考。這里簡要指出兩點。第一,仲裁庭的錯誤裁決,從根本上講,是《公約》爭端解決機制固有的缺陷造成的。《公約》規定了強制仲裁程序,卻對爭端解決機構可能的越權、濫權行為沒有提供有效的約束和糾正機制。但同時也應看到,仲裁庭的錯誤裁決是在中國未參與訴訟進程的情況下作出的。中國有權不參與程序,仲裁庭在中國不參與程序的情況下理應更謹慎地適用法律和認定事實,仲裁庭顯然未盡到應盡的義務。但中國的不參與為組成一個偏袒菲律賓利益的仲裁庭和這個仲裁庭作出錯誤判決留下了操作余地。第二,本文斷定仲裁庭對實體問題處理錯誤,主要根據是仲裁庭對此問題不具有管轄權。僅就實體問題而言,假如仲裁庭的結論將來得到更多學說、國家實踐或國際判例的支持,其效力恐不能輕易否定,因此對于仲裁庭有關實體問題的推理和結論仍應予以適當研究。

【注 釋】

[1] “Award on Jurisdiction and Admissibility, in the matter of an arbitration before an arbitral tribunal constituted under Annex VII to the 1982 United Nations Convention on the Law of the Sea between the Republic of the Philippines and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29 October 2015, para. 413, p.149,http://www.pcacases.com/web/view/7,2016年7月28日(有關該案的材料均來自該網站,以下不再注明)。

[2] “Award, in the matter of the South China Sea arbitration before an arbitral tribunal constituted under Annex VII to the 1982 United Nations Convention on the Law of the Sea between the Republic of the Philippines and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12 July 2016.

[3]MemorialofthePhilippines(March 30, 2014),Vol.I, p.271.本文簡稱為“訴狀”。

[4] 《訴狀》,第2頁。

[5] “第二階段裁決”,第276段,第116頁。原文:“The Philippines’ Submissions No.1 and 2 are linked and represent two aspects of one dispute concerning the source of maritime rights and entitlements in the South China Sea.”作者說明:在本文中,英文單詞 “rights”譯成“權利”, “entitlements”譯成“權屬”或“權利”。“entitlement”在中文中沒有確定的對應詞,有“賦權”的意思,即某類地物依法被賦予某種海洋權利;也有“權屬”的意思,指國家可行使特定權利的海洋區域的類別,如領海、專屬經濟區等;在涉及海洋劃界的語境下,該詞可譯成“權利”。

[6] Stefan Talmon,“The South China Sea Arbitration: Is There a Case to Answer?”,TheSouthChinaSeaArbitration:AChinesePerspective, edited by Stefan Talmon and Bing Bing Jia, Hart Publishing, 2014,p.78.

[7] Sienho Yee,“The South China Sea Arbitration (The Philippines v. China): Potential Jurisdictional Obstacles or Objections”, 13 Chinese JIL (2014), p.736.

[8] Chen Weihua, “China is not getting a fair shake, expertsays”, http://www.chinadaily.com.cn/kindle/2016-05/27/content_25495941.htm

[9] Stefan Talmon, “The South China Sea Arbitration: Observations on the Awardon Jurisdiction and Admissibility”,15 Chinese JIL (2016), paras.174-176.

[10] Stefan Talmon, “The South China Sea Arbitration: Observations on the Awardon Jurisdiction and Admissibility”,15 Chinese JIL (2016), para.177.關于仲裁庭第一階段裁決的缺點和錯誤的全面評論,參見中國國際法學會《菲律賓所提南海仲裁案仲裁庭的裁決沒有法律效力》,2016年6月10日,http://www.csil.cn/News/Detail.aspx?AId=202,2016年8月15日。此外,還有很多學者針對裁決的不同方面提出了各種批評,如:Chris Whomersley, “The South China Sea: The Award of the Tribunal in theCase Brought by Philippinesagainst China—A Critique”,15 Chinese JIL (2016);Sreenivasa Rao Pemmaraju, “The South China SeaArbitration (The Philippines v. China): Assessment of theAward on Jurisdiction andAdmissibility”, 15 Chinese JIL (2016);張祖興:《南海仲裁案中“歷史性權利主張”的不可裁決性》,《外交評論》2016年第2期。

[11] 《聯合國海洋法公約》,海洋出版社,2013年,257頁。

[12] 仲裁庭第六次新聞稿,2015年7月13日。

[13] 第一階段裁決,第148段,第57頁。

[14] 第一階段裁決,第131段,第45頁。

[15] Alan E.Boyle, “Dispute Settlement and the Law of the Sea Convention: Problems of Fragmentation and Jurisdiction”, 46InternationalandComparativeLawQuarterly(1997), pp.44-45.

[16] “The Mavrommatis Palestine Concessions(Greece v. U.K.)”, 30 Aug. 1924, Publications of the PCIJ (1924), Series A-No.2, p.11.

[17] Robert Jennings, “Reflections on the term ‘dispute’”, inCollectedWritingsofSirRobertJennings,1998, Vol.2, p.584.

[18] 《訴狀》,第221頁。

[19] “Chargos Marine Protection Area Arbitration (Mauritius v United Kingdom), Award (18 Mar.2015)”, para. 87, p.208.

[20] 第一階段裁決,第163段,第64頁。

[21] 第一階段裁決,第158段,第62頁。

[22] “Sovereignty over Pedra Branca/Pulau Batu Puteh, Middle Rocks and South Ledge (Malaysia/Singapore), Judgment”, ICJ Reports 2008, 12 at 75, para 233.

[23] “Minquiers and Ecrehos Case (France/United Kingdom), Judgment of November 17th”, ICJ Reports 1953, 47 at 65.

[24] 第一階段裁決,第398段,第141頁。

[25] 第二階段裁決,第209段,第87頁。

[26] 第二階段裁決,第210段,第88頁。

[27] 第二階段裁決,第211段,第89頁。

[28] 《聯合國海洋法公約》,海洋出版社,2013年,第188頁。

[29] 《聯合國海洋法公約》,海洋出版社,2013年,第182頁。

[30] 第二階段裁決,第204段,第85頁。

[31] 第二階段裁決,第225段,第96頁。

[32] “Juridical Regime of Historic waters including historic bays-Study prepared by the Secretariat”, p.25, para. 182, 1962, A/CN.4/143,http://www.un.org/law/ilc/index. htm

[33] “Juridical Regime of Historic waters including historic bays-Study prepared by the Secretariat”, p.5, para. 29, 1962, A/CN.4/143,http://www.un.org/law/ilc/index.htm

[34] 《訴狀》第7.130段,第260頁。

[35] “Sovereignty over Pedra Branca/Pulau Batu Puteh,Middle Rocks and South Ledge (Malaysia/Singapore),Judgment”, ICJ Reports 2008, para.37, p.29.

[36] Robert Jennings,“The Acquisition of Territory in International Law”,inCollectedWritingsofSirRobertJennings, Vol.2, The Hague/London /Boston: Kluwer Law International, 1998,p.936.

[37] “Frontier Dispute (Burkina Faso /Republic of Mali), Judgment”, ICJ Reports 1986, p.564.

[38] Ian Brownlie,PrinciplesofPublicInternationalLaw(Sixth Edition),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3,p.119.

[39] Ian Brownlie,PrinciplesofPublicInternationalLaw(Sixth Edition),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3,p.128.

[40] 第二階段裁決,第277段,第116頁。

[41] 第二階段裁決,第277段,第116頁。

[42]《聯合國海洋法公約》,海洋出版社,2013年,第28頁。

[43] 第二階段裁決,第295段,第110頁。

[44] 第二階段裁決,第265段,第113頁。

[45] Clive R. Symmons,HistoricWatersintheLawoftheSea:AModernRe-Appraisal, Martinus Nijhoff Publishers, Leiden/Boston, 2008,p.286.

[46] 第二階段裁決,第575段,第237頁。

[47] 第二階段裁決,第576段,第237頁。

[48] 第二階段裁決,第575段,第237頁。

【責任編輯:鄧仕超】

South China Sea Arbitration: A Critical Review of the Rulings by the Tribunal Concerning Historic Rights Claim

Zhang Zuxing

(School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Sun Yat-Sen University, Guangzhou 510275, China)

South China Sea Arbitration; Historic Rights Claim; Jurisdictional Issues; Substantive Issues

This article gives a review of the rulings given by the arbitral tribunal constituted under Annex VII of the UNCLOS concerning the Philippines’submissions no.1 and 2 or so-called historic rights claim in the South China Sea Arbitration case between China and the Philippines. As to jurisdictional issues, the Tribunal has not clearly established the existence of a dispute between the Parties concerning so-called historic rights claim. Furthermore, the Tribunal attempted to apply Article 311 of the UNCLOS to this case but this article is not an applicable rule. Therefore, there exists no dispute concerning the interpretation or application of the UNCLOS between the Parties, and, the threshold requirement for the exercise of jurisdiction is not satisfied. Moreover, China has always claimed historic titles in the South China Sea and this claim has been excluded from the compulsory dispute settlement procedure by Article 298 (1)(a)(i) of the UNCLOS and China’s 2006 Declaration. All in all, the Tribunal should refuse to answer the Philippines’ submissions no. 1 and 2 in this case. In its dealing with the substantive issues, ultra vires, the Tribunal gives a wrong interpretation of the UNCLOS, omitting the relevant provisions such as archipelagic waters and semi-enclosed sea in the UNCLOS. China is entitled to disregard these wrongful rulings.

2016-08-30

張祖興,中山大學國際關系學院副教授。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南海斷續線的法理與歷史依據研究”(14ZDB165)。

D

A

1008-6099(2016)06-0045-11

*本文只代表筆者個人的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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