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寶存
1
吳天明從浴足堂出來,已經是夜里十一點多鐘了。街道上,行人漸漸稀少,只有月光和燈光依然鋪展,閃動著寧靜的光芒。
最近,吳天明突然對街面上浴足堂興趣了起來,他隔三岔五往那跑,跑得有點收不住自己了。過去,對于這樣的地方他總是不屑一顧,甚至連看都懶得看上一眼。在他的印象里,這種地方只不過能給人洗個腳、揉個肩、捶個背,或者說活動活動筋骨、放松放松關節,他萬沒想到這里還能給男人提供一種“特殊服務”,讓男人盡情宣泄、盡情瀟灑、盡情釋放自己的獸心和獸欲……況且,這里和集貿市場的一樣明碼標價、公平交易,誰不欠誰的情,誰不欠誰的賬,更沒有愛的傷痛,情的折磨。
吳天明第一次進浴足堂是去年的一個夏天。
那一天,吳天明和自己的女朋友相約,準備去北坡塬邊的民俗村吃飯,沒想到兩人還沒走進民俗村大門,就發生了語言不快,一氣之下,女朋友就跟他拜拜了。
那一天,吳天明真的傷心透了,一個快五十歲的大男人,豆大的眼淚一個勁兒地往外滾,一滾就攔不住,一滾就是幾個鐘頭。
2
吳天明在西府市一家單位工作,他性情溫和,為人忠厚,責任心強,很受大家伙的尊敬。雖說干了20多個年頭,只混了個副科級職位,但他已經滿足了。用他自己的話說:“人生在世,不要在乎最后的結果,應該注重沿途的風景和領略風景的心情。”
話雖如此,他的內心也燃燒著火一樣的激情,埋著遠大的報負。他喜歡攝影。八小時之外,他就扛起自己的“長槍短炮”,叫上一幫子狐朋狗友爬山過嶺、穿澗渡河,在領略到世間美好景色的同時,也用鏡頭記錄下了一組組生動感人的瞬間。他幾乎走遍了大半個中國,踏遍了無數名山大川,他的攝影作品也多次在國家及省市攝影大賽和攝影大展中獲得榮譽,曾被西府市委市政府表彰命名為“有突出貢獻的藝術人才”。也算得上一個小有名氣的公眾人物。如今,他的妻子在市內的一所中學教書,除了給學生上上課、改改作業,剩下的時間就是回到家里安頓家務、伺候老公。家里要房有房,要車有車,小日子倒也圓圓滿滿、甜甜潤潤。更讓吳天明臉上閃光的還不止這些,去年,他的兒子已經讀研究生畢業,被北京一家外資企業錄用后年薪高達10萬元,親朋好友、同事鄰里,都為他擁有這么一個好家庭和孩子伸拇指點贊。
然而,吳天明并沒有感覺到多么快樂,相反,他倒覺自己的心里空落落的,日子干巴巴的。就像妻子做的飯,每天都是那幾個老面孔、熟套套,總缺少點什么。
其實,這種感覺多年前就已在他的心里生根發芽了。
那是6年前的一個秋天,吳天明正和幾個朋友在飯店吃飯,突然,他的哥哥打來電話,說和他在農村一起長大的一個朋友在建筑工地干活時,從腳手架上掉了下來,傷勢很重,已經送到了市人民醫院。吳天明的頭像被什么猛擊了一下,差點昏了過去。稍事清醒之后,他扔下筷子一溜煙朝醫院奔去。
世間的事情就這么蹊蹺,你越是擔心什么,什么事情就越容易發生。當吳天明急匆匆地趕到醫院,醫院的急救中心大樓空氣仿佛凝固了,許多人低著頭蹲在地上像被霜打了一樣,只有朋友的妻子和家人在眾人地攙扶中,哭得死去活來。
吳天明知道發生什么,他沒有上前去安慰朋友的妻子,而是徑直向醫院的太平間走去。
他用顫抖的手掀開了覆蓋在朋友身上的白布,他看到他的朋友雙眼緊閉,那樣安然,那樣寧靜。任憑他怎樣呼喚也不作聲。吳天明難受極了,眼里的淚水終于像決堤的河水一下子涌了出來。
然而,更讓吳天明傷心的還不止這些。兩天后,朋友的兒子從單位回來,雖然例行公務的在父親靈堂前燒了幾張紙錢,但一滴淚水也沒有流出來。就在葬禮后的當天晚上,兒子竟然為了父親的“補償款”分配問題和母親起了爭端,差點離家而去。
這就是現代的年輕人。
吳天明比誰都清楚,為了供兒子讀書上大學,他的朋友和媳婦受盡了常人難以想象的艱苦,一年四季都住在建筑隊的工棚里。從不多花一分錢,更舍不得給自己買一件像樣的衣服。在他朋友的眼里,兒子就是自己的命根,就是一生的希望,供兒子讀書,讓兒子有出息就是最大心愿。為了實現這個心愿,自己和媳婦吃多大的苦、受多大的委屈也心甘情愿、無怨無悔。于是,兩個人沒黑沒明地干,加班加點地干,每年除了收種季節回到農村家里,其余時間都是一門心思駐守在城市的建筑工地上。
記得幾年前的一個初冬,吳天明閑來沒事,就跑到朋友所在工地上轉了轉。沒想到,他的朋友喜出望外,趕緊從腳手架上下來,顧不得洗一把臉,就把他招呼到自己的工棚里,并打發媳婦買了一包好煙和一些水果過來。對于他的朋友來說,吳天明不僅是一起玩大的好伙伴,更是他們的恩人。當年,兒子在農村讀書,由于學校教學質量不高,成績總是上不去。后來,就是吳天明找熟人、托關系幫他把兒子辦到城里的學校。要不是吳天明,他的兒子根本不可能進到城里讀書,也不可能考上大學,更不會有后來體面的工作。這些事雖然過去了,吳天明甚至有點忘記了,但對于他的朋友來說是永遠不會忘記的,正因為這件事改變兒子命運、也改變了他們家的地位,所以,他們一家人打心里記著,打心眼里感激。
就在吳天明的朋友死后不久,另一個不幸的事情又發生了。吳天明單位一位年輕的同事,因為突發性腦出血倒在了辦公室。追悼會上,吳天明和在場所有的人都哭紅了眼圈,與其說為逝者的不幸惋惜,還不如說為生命的易逝無奈。
此后,吳天明一連好多個夜里都不能入眠,他常常在夜半醒來,木木地坐在床上,腦海陷入茫茫的困惑之中。
人是個啥?其實啥也不是。人來到世上是為了什么?就應該為自己。什么金錢、名利都是個球,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活一天就應該高興一天,快樂一天,如果連快樂和幸福都沒有,活著還有什么意思?要那些錢、那些名又有個屁用?
他甚至為自己過去扣扣掐掐過日子,謹謹慎慎看影子感到可笑;為一毛錢菜,兩毛錢醋與人討價還價感到羞恥;更為一個當先進的名額,領幾個獎金和領導打別扭、鬧情緒感到后悔。
那一陣子,同事們突然發現,吳天明變了,和過去不一樣了。
過去,吳天明每個中午都是在職工灶上吃飯,現在不同了,隔二見三下館子。而且,他的舌尖上也不再是扯面、炒面、刀削面之類的家常飯,桌子上動不動會擺上兩個小菜,搞一盤小雞小魚什么的。如果不上班或不開車,甚至還會抿上兩口小酒。與此同時,他的穿著也講究了起來。過去,一年最多買一身衣服,而且買衣服的時候要從東街看到西街,再從南街看到北街,對于看好的衣服總要拭上三次后才搞價錢,為了能便宜幾個錢經常和店員磨牙齒、蹭嘴皮。現在不同了,他沒事就進商場、上街就進超市,只要碰見合身眼不眨就買下來了。另外,他的消費觀念也有了新的變化,他在心里給自己制定新的購物標準:不是商場不進,不是名牌不買。
一天早晨,吳天明身著一套“金利來”服裝走進單位,一下子吸引了同事的眼球,有同事湊過來摸了摸他的衣角問道:“挺貴的吧,多少錢?”
吳天明笑了笑回答說:“管它多少錢呢,看上了就買唄。”
大家還想問點什么,被吳天明揮手阻止了。他說:“兄弟們,想開點,吃了穿了是落下的。”
還有一次,吳天明陪著妻子逛夜市,正好碰見一個商場里搞飾品促銷。吳天明二話沒說,就給自己買了一枚28K的金墜子,給妻子買了一枚36K的金項鏈,出手闊綽、大方,不僅讓妻子有點意外,更讓同行的人羨慕不已。
不僅如此,吳天明對自己的形象和造型也有了新的要求。他先在口腔醫院做了潔牙清洗,然后,在美容院里做了皮膚護理,每天除了健身鍛煉之外,還不讓妻子買那些高脂肪油膩多的食物,與其相反地多買清淡的、新鮮的水果和蔬菜;并要求妻子在做飯時少放鹽,多放醋;少做面食,多做粗糧、豆類、魚類的飯菜,堅決拒絕肥肉進入家門;他已經戒了煙,至于酒能少喝就少喝,能不喝就不喝。酒桌上實在不能推脫的就簡單應付一下了之。
現在,他洗臉時已經用洗面奶代替了香皂,刷牙時用高級的牙膏替代了普通的牙膏,每次洗漱完后,都要給臉上涂上一層保濕水,用手掌拍打幾次,直至水分滲透進皮膚之內后才停下來,最后,再抹上護膚用品。
吳天明很喜歡給面部拍水,喜歡聆聽用手掌拍打面部的聲音。早晨起來,臉面呆板僵硬,用溫熱的水輕輕一洗,再用手掌輕輕拍打幾分鐘,即能放松臉部肌肉,又能給臉上帶來活力,還能讓自己在拍水中享受到無盡的樂趣,多好的事情啊。所以,這兩年,在妻子的鼓動下,他一直堅持著,從來沒有拉下過一次。據說,他用的保濕水一瓶子都上百元,連好多女人也自嘆不如。對此,吳天明比較得意。他說:“錢本來就是為人服務的,只有將它消費了,讓人享受了,才能體現出它的價值,存在銀行就是廢紙。”
最近,從吳天明嘴里又推出了一句新的名詞,已經在單位得到了廣泛傳頌:“人活著,一定要對得起自己。”
吳天明確實變了。
以前,大家都知道他是一個安安分分、中規中矩的人。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力求完美,從不留下任何瑕疵。他酷愛讀書,善于鉆研,他的攝影作品屢屢獲獎,曾經讓多少人垂涎不已。現在不同了,那些所謂的理想、所謂的榮譽對他來說已經被看輕了,看淡了,能得到更好,得不到也無所謂了。他已經不想再像過去一樣拼命地追求、拼命地奮斗了,不想再給自己增加負擔、增添壓力了,他只想讓自己輕輕松松地活著,快快樂樂地過著……
過去,吳天明可沒有少受人家的冷眼。重活累活讓自己干了,好處卻讓領導得了。這些年,單位雖然進來了一些大學生,幾名研究生,屁事都干不了,就知道漲工資,找享受。遇到正兒八經的事情還得吳天明扛重頭,挑擔子。他的正職成天跟著領導轉,領著美女玩,一個星期也不見一次,論工作經驗和能耐遠不及吳天明的一半,但腿一伸就爬到了上面。這些年,吳天明心里很不舒服,經常和人家比資格,鬧別扭,每次科里召集會議,他都要發表一些不同的意見,好多次讓科長非常尷尬,下不了臺。現在,吳天明已經想通了,習慣了,他知道自己天生就沒當官的命,注定是塊干活的料,這一點不能怪誰,只能怪自己的先人都是修地球的,沒有背景,沒有關系,單就這一點和人家科長差遠了,人家的舅舅在省政府大院當處長,吳天明坐著飛機也趕不上。所以,他經過多少次反思和反省,暗暗決定再不和領導做對了。領導就是領導,讓自己干啥就干啥,只能聽從,不能反對。這不是吳天明被磨得沒了棱角,沒了主見,而是吳天明懂得了適應,確切地說是成熟了。現在他才真正地明白,和領導作對沒有什么好處,最終倒霉的只有自己,在當今并不公平的社會里,領導的話就是圣旨,對的是對的,錯的也是對的。更何況,小領導大多和大領導有一定的關系,要么是親信,要么是走狗,就和樹林里的樹木一樣在土壤的上面各長各的,表面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其實,在土壤的下面都是盤根錯節,緊密聯系,誰也說不清。反過來想,領導雖然有領導的好處,也有一定的壞處。比如,前一陣子西府創建全國文明城市,市長要求各單位、各街道辦事處整治環境衛生不留死角,一點不到位,就把局領導叫去當兒子一樣痛罵,而局領導回來后又把科領導叫去像孫子一樣訓斥。那時候,局長、科長整天就和狗熊一樣。而當副職就相對好一些,大樹底下乘陰涼,有正職站在前面當著,天塌下來也是大個子頂著。
3
吳天明雖然變了,他變得是自己的生存方式和生活理念,對事業、對工作的追求和態度從來沒有改變。領導器重他,放心他,把重要工作都交給他,而他也從來沒有讓領導失去面子,許多事情只要他出馬,盡能讓領導把笑容掛在該掛的位置。
一個夏天,領導安排吳天明去烏市出差,吳天明沒有推辭,他把手頭的事情處理停當后,第二天就動身了。
很快,事情就辦完了。
吳天明本想在烏市多待幾天,游游天山,看看天池,再體驗一次維吾爾族同胞的民風民俗,但天氣太熱了,沒心思出門,所以,就早早地搭上了返程的列車。
和往常一樣,上列車前,吳天明都要在車站的書報亭里買一些報紙雜志帶在身邊,用來消磨漫長的旅途時間。這一次,當然不會例外,他上了列車把自己的行李安置停當后,就打開書刊閱讀起來,這一讀就是幾個小時,以至于列車是怎樣從烏市車站出發的他也不知道。在他看來,這座城市沒有什么值得留戀的,街道上人擠人,公路上車堵車,大多數東西都比內地貴,有什么好呢?況且,城市里什么地方的人都有,治安狀況和衛生環境也不是很好,比起自己所在的西府市簡直是差遠了。要不是公差,他才不愿意到這種地方來呢!所以,他只管低頭看書,別的什么都不管,也懶得去管。
不知不覺中,火車過了吐魯番站。此時,吳天明也把手中書翻過了一半。他慢慢地站了起來,伸了伸懶腰,活動了幾圈脖子。猛然,他發現對面的座位上坐著一位漂亮的女子和一個孩子。
吳天明心里一動,不由把目光定格了下來。
但見這女子明眸皓齒、皮薄面嫩、脈脈含情,渾身散發著迷人的光彩,特別是她的眼睛既像璀璨奪目的燈泡,又像水里剛撈出的葡萄,說圓就圓,說亮就亮,如果能吃,吳天明一口能吞進肚子。
那女子好像感覺到什么,她抬起頭看了吳天明一眼,微微一笑,又低下頭,玩自己的手機。
“你好!”吳天明有點緊張,但他還是鼓足了勇氣。
“你好!”女子很有禮貌,親切地回答了一聲。
“能認識一下嗎?我姓吳,口天吳!”
“我姓劉,你叫我小劉就可以。”
話說中,女子又送來了一個微笑。吳天明發現她的笑水盈盈的,說話的聲音也像是從水里面過濾過的淡淡的、甜甜的。
“很高興認識你,來這里出差還是旅游?”吳天明說。
“我是來探親的,現在回家!”女子說。
“哦!”吳天明點了點頭,又問:“這是你的孩子?”
“嗯!”女子似乎有點不好意思。
吳天明立即從自己的包里取出兩個易拉罐遞了過去。說:“天太熱了,喝點吧。”
“不用,我有!”女子推讓說。
“不要客氣,能走到一起就是一種緣分,后邊時間還長著哩。”吳天明又把飲料推了過去。
這時,那個孩子一把抱過一個易拉罐,“啪”的一下就打開了,逗得兩人都笑了起來。
“快,謝謝伯伯!”笑聲未落,女子搖著孩子的頭就催促說。
“謝謝伯伯!”孩子很聽話,說著,就迫不及待地喝了起來。
“孩子幾歲了?”吳天明問。
“快五歲了。”女子說。
“很漂亮,也很聰明!”
“聰明個啥嗎,一天光會折騰人。”女子說著,撇了孩子一眼。
“這是孩子的天性,好動的孩子其實很聰明。”吳天明說。
“是嗎?”女子又溫婉地笑了笑。
從聊天中吳天明知道那女子叫劉雯,也是西府人,她的老公在新疆當兵,她每年都要來這里探親。身邊的這個孩子是她的兒子,正在幼兒園里讀書。當然,劉雯也知道吳天明是一個吃公家飯的工作人員。
就這樣,從烏市到西府市兩千多公里的路程,雖然經過了兩天一夜的旅途煎熬,因為有劉雯一路相陪,吳天明倒也不覺得怎么困乏,反而心里異常愉快。到西府站下了列車,他們還特意留下了對方的聯系方式。
“有時間我請你吃飯!”吳天明說。
“好啊,我一定奉陪!”劉雯也沒客氣,爽朗地應承了下來。
4
說來也巧,從烏市回來不久,吳天明和劉雯在西府市的一個十字路口不期而遇。兩人都很高興。隨后,他們的聯系就多了起來。但真正坐在一起吃飯還是國慶節之后的一個晚上。
那晚,月色靜好。吳天明下班后在解放西路的一家餐館里找下了座位,劉雯也準時到達約定地點。兩人點了幾道小菜,要了一瓶飲料,簡單的吃了一頓便飯回家了。
后來,他們又分別在經二路、火炬路、中山路吃了幾次飯。
在吳天明的眼里,劉雯不僅端莊秀麗、溫婉可人,說話也很是好聽,從她嘴里吐出的每一句話總是甜甜的,如同一杯純果汁飲料般讓人非常舒服。劉雯也覺得吳天明不錯,有知識,有文化,見識廣,更重要的還會關心人,心疼人。兩人自認識以后,每次吃飯吳天明都是主動買單,從不讓劉雯破費一分錢。這還不算,吃完飯后,吳天明還會特意買點水果或者點心食品之類的東西,讓劉雯給孩子帶上。
有一次,劉雯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腳關節扭傷了,吳天明知道后第一時間趕到劉雯身邊,他什么也沒說,就駕著自己的車把劉雯送到了醫院。隨后,又從藥店買來了紅花油等送給劉雯,劉雯心里很溫暖,她每次打開藥瓶給傷疤涂藥時,眼角不由得會閃出幾朵淚花……
那一段日子,劉雯在家里非常郁悶,吳天明不方便天天探望,就經常通過電話和信息給劉雯帶去開心。一天,他去外縣開會,買了一盒新鮮的草莓回來后就送給劉雯。劉雯很高興,她說:“我最喜歡吃草莓了,酸酸的,甜甜的,好吃極了。”
“那里有個關中最大的草莓種植基地,每天有不少游人專門跑到那里去采摘,他們一邊摘,一邊玩,太有意思了!”吳天明一邊用水沖洗草莓,一邊給劉雯說:“等你腳好后,我帶你去看看。”
“好啊好啊!”劉雯非常高興,但答應完之后,臉上又微微泛起一朵紅云。“那地方是不是很遠啊?還是不去了吧。”
“不遠不遠,幾十公里,上了高速一踩油門就到了!”吳天明說。
半個月后,劉雯的腳關節終于好利索了。吳天明選擇在一個星期天下午駕駛著自己的“福特”小車帶著劉雯采摘草莓。
過去,吳天明每次出行都是和自己的家里人或者朋友在一起。這一次,他和一個比自己年輕將近二十歲的柔美女子在一起,內心不由得產生了一種說不出的愉悅和激動。就在她坐在他身邊的那一瞬間,他的心不由得跳了起來,他感到一股久違甜蜜和溫暖涌上他的心頭…….
一個小時之后,車子到達了目的地。
“看,那就是咱們關中最大草莓種植基地,一千多畝!”吳天明指著公路邊的一個挨一個的塑料大棚對劉雯說。
“太好了,我怎么不知道有這個地方!”劉雯很是驚訝,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情。
“那你以后不就知道了嗎,呵呵!”
劉雯笑得燦爛,吳天明樂得開心。
吳天明又指著遠處的一座大壩給劉雯說:“那就是有名的石頭河水庫大壩。石頭河水庫你知道嗎?是專門給西安人供水的,到了夏天,水庫里還能行船,也很好玩的。”
劉雯一邊聽,一邊看,一邊點頭,神往之色爬上了她白皙的臉上。
“今天沒時間了,下次我們再去那個水庫玩,到時,我們還可以在那里吃虹鱒魚。虹鱒魚你知道嗎?是一種冷水魚,只能在十度以下的水中存活,魚苗是從朝鮮弄來的,生也可以吃。”
劉雯越聽越覺得新奇,越看越心里高興,她完全被吳天明的見識迷醉了,神往之色又變成了滿臉的歡喜,綻放成美麗的花朵。
不覺中,兩人到了草莓基地的門口。劉雯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大的草莓種植基地,她進了大門,足足看了有三分鐘,一望無際的大棚下面,紅艷艷的草莓和綠生生的葉子交相輝映,加上熙熙攘攘的人流,讓她目不暇接,眼花繚亂,特別在這個初冬的季節里,更讓她的內心充滿勃勃生機。
工作人員給每個人準備了一個塑料籃子,進園的人可以隨便吃,隨便采,但采摘的草莓不能扔,價格也比街市上相對要貴。
劉雯雖然愛吃草莓,但真正進了草莓園也吃不了幾個,她怕吃多了會鬧肚子,對身體不好,所以,只吃了四五個就不再吃了。
吳天明怕酸,他對草莓不是太感興趣,他感興趣的只是劉雯。所以,他的目的不是吃也不是買,而是圖個和劉雯在一起的開心和快樂。
吳天明采摘草莓專挑個大的,紅亮的。而劉雯不同,她采摘時既不要大的,也不要小的,而是專挑那些個頭適中的。顏色不講求多么紅艷,只講求個新鮮和好看。她偶爾遇到枝繁葉茂的草莓藤蔓,她還不失時機地拿出手機,拍幾張照片發到微信圈里,讓好友們也一起分享自己的快樂。
自那以后,吳天明對劉雯又有更多的認識。他發現她的身上蘊含著一般女子不一樣的東西。她不追潮流、不求時尚、溫婉隨和又富有主見,從不輕浮和虛妄;她也對自己進行化妝和打扮,但那種打扮是輕輕的、淡淡的,并不改變原有的本色和真切;她的話不多,但每一句話都是有枝有葉,有論有據。特別是對吳天明的一些思想觀點和行動做派很少去做正面評斷,總是用點頭和微笑予以代替和肯定。
此后,吳天明和劉雯幾乎每周要通一次電話,半月要見面一次。吳天明只要想起劉雯心里就暖融融的;劉雯只要接到吳天明的電話就覺得甜蜜蜜的。
有一天,吳天明休息,就想到劉雯工作的商場里去看看。他剛進商場的大門就感到里邊冷冰冰的,一打聽才知道商場連暖氣也沒有。此時,劉雯正站在店前招攬顧客,吳天明本想給她個驚喜,沒想到劉雯處在這樣艱苦的環境中,他心里頓覺難受,不由得鼻子一陣酸楚。他記得劉雯說過,她每天要上10多個小時的班,一個月一千七百塊錢的工資。為了省錢,她每天早晨要從家里帶飯,中午在微波爐里熱一熱湊合著吃;她沒有節假日,有事或有病都必須請假;遲到一分鐘扣十元錢,請假一天就扣一天工資。她還聽劉雯說過,在那里上班的店員心里都不痛快,生意好老板娘高興,生意不好老板娘就吊臉。她這個店面因為自己比較出色,生意相對好些,有些柜臺一天都不開張一次,老板娘非常著急,動不動就給店員發火、發脾氣……
也難怪,現在的服裝生意都不好做,店面多、人手稠不說,又興起了網上購物、電視購物,淘寶網沒有房租也繳稅,商品自然比市場上便宜多,好多人都喜歡在網上購買,特別是年輕人,根本不在商場買東西,他們逛商場看服裝,都是在柜臺上看好、試好自己所需要的服裝后,記住品牌和尺碼,回家后再到網上去買,服裝店簡直就成了他們的試衣房。沒辦法,社會在發展,人類在進步,這是歷史的潮流,誰也無法阻擋,也阻擋不住。
吳天明原本只想到商場里看看劉雯,和劉雯聊聊天說說話,沒想到劉雯處在這樣的環境,他的心里過意不去,也為了讓劉雯不失面子,就索性在她的門店里買了一件羽絨服帶回家去。
回到家里,吳天明的心里還是非常難受。作為劉雯的朋友,吳天明暗暗發誓,一定要幫助她,改善她。于是,他找朋友、托關系想給劉雯換一個好一點環境,但是,工作太難找了,每個單位都把效益放在第一位,一人要頂一人用,聽說劉雯是軍人的妻子,每年要休兩個月的探親假,再熟的關系也不愿意接納。吳天明干著急沒辦法,只好把愧疚咽下肚子。盡管如此,他還是沒有放棄自己的努力,有時間就托人打聽,并且經常到商場去看劉雯,每次去都不忘給帶一些吃的和用的……
眨眼間,圣誕節到了。吳天明下班后提前趕到劉雯上班的地方,這一次,他沒有請劉雯吃飯,而是塞給了劉雯一些錢。他說,本想給她買個圣誕的禮物,但不知道該買什么,所以就讓她自己去買。劉雯起初推辭不收,但看到吳天明是認真的、真誠的,就不再推辭了。
“謝謝你!”劉雯有點不好意思。
吳天明笑了笑。兩人聊了一陣就各自回家了。
半個月后的一個下午,劉雯所在商場突然停電,無法正常營業,老板娘不得已給劉雯放假休息。劉雯走出商場后覺得沒事,就給吳天明打了一個電話。很快,吳天明就駕著自己的“福特”停在了劉雯的身邊。
“想去哪?”吳天明問。
“看電影吧!”劉雯說。
吳天明沒有反對。兩人走進一家影視城后,屏幕上播映的是一部外國影片。吳天明不喜歡外國影片,但劉雯卻很有興致,她把兩只眼光拉得很長,牢牢地拴在銀幕上,沒多久就進入了角色。
吳天明有點寂寞,但也不好意思打擾劉雯,只好陪在劉雯身邊默默地看著。他的眼睛掛在屏幕上,腦海里卻想著劉雯。猛然,一股強烈的沖動讓他勇敢地伸出自己的手,一把將劉雯的手拉過來攥在了自己的手心。
就在那一瞬間,吳天明的心又劇烈地跳動起來,他不敢正眼去看劉雯,他怕她生氣、不愿意把手抽回去,甚至怕她給他一記耳光,更怕她起身離去,再不理會自己……
然而,他所有的擔心并沒有發生,劉雯就像什么也沒有發生一樣繼續看著自己的電影。這使他提在嗓子眼里的心終于放下了。他把劉雯的手放在自己兩手的中間,不停地進行撫摸著,他摸過手心摸手背,摸過手背摸手指。他似乎像一個盲人不停地重復著這些動作,似乎要通過一遍又一遍地撫摸來認識劉雯,認識眼前的這個世界,并要把對劉雯幾個月來積攢下來的深藏不露的愛意,通過這樣的方式全部揉進她的手里。
人的欲望是無止境的。吳天明在反復地撫摸了劉雯的手后。又把自己舌頭伸到了劉雯的脖子和耳邊。此時,他完全忘記了周圍的一切,也不顧周圍的一切,他就像一只勤奮的蜜蜂,又像一條貪婪狼,不停地在她的臉上吻,在她的耳上舔。
讓吳天明沒有想到的是,就在他輕輕熱吻劉雯的耳郭之時,劉雯緩緩地轉過了自己的頭,并且用自己的嘴唇接住了吳天明的嘴唇。就在這一瞬間,吳天明感到一陣眩暈,他像觸電一樣幾乎倒在座位上。但他很快支撐了起來,他感到無比愉快、無比幸福,他用手輕輕地托起了她的頭,他把她的舌頭咬在嘴里,像羊羔吃母羊的奶一樣使勁地吞了起來。他覺得劉雯的舌頭燙燙的、綿綿的、柔柔的、甜甜的,含在嘴里爽極了,簡直能把人爽死,如果自己能在這樣的爽快中死去,他也愿意。
次日,吳天明剛剛起床,他的手機上就收到了劉雯的信息:“這個冬天,因為你的關心,我覺得很溫暖!”吳天明讀了后,渾身一下子熱起來,他一時半會不知道該怎樣回復,只覺得臉上涼涼的、兩行淚水不知在什么時候淌了下來……他覺得自己太幸福了,太幸運了,他為自己能遇到這樣一位美麗的、善良、溫柔的女子感到無比的自豪和榮幸。
后來,吳天明特意把這條信息收藏起來,有時間就打開閱讀,每次閱讀都格外激動和愉快。他甚至覺得這條信息就是劉雯的本人,讀到信息和看到劉雯一樣幸福。
眨眼間,一年一度的春節過了,關中西部在春風春雨共同努力下恢復了活力,綠色的葉片和紅色的花朵也找到了屬于自己的位置。
一天,陽光早早地翻過秦嶺,天空像洗過的一樣明亮。吳天明和劉雯一起來到一個叫釣魚臺的地方踏青。他們一邊賞景,一邊盡情釋放內心的愉悅。在這樣美好的季節,吳天明當然沒有忘記的自己的專業技能,他不斷地舉起相機,把大自然的美和劉雯的美巧妙地組合在一起,留下了一幅幅生動美麗的畫面。回西府之后,吳天明特意從中挑選取了一幅最滿意的帶到照相館進行了沖洗,并用精美相框裝起來,送給了劉雯。
自從買了一套新的住房后,劉雯的生活就節儉起來,她不亂花一分錢。丈夫把所有的工資全部用來支付了房費,很少留給劉雯使用,劉雯一個月的工資不僅要維持自己的花銷,還要供上幼兒園的兒子生活讀書,說起來并不寬裕。為了省點錢,劉雯很少進飯店吃飯,就是給自己手機交話費,給公交卡充值,一次最多也是三十元或五十元。對于這些,吳天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經常在暗中進行幫助,每次看望劉雯時,不是給劉雯給點現金,就是買些東西送給劉雯。外地出差回來,也都要帶一些西府沒有的土特產給劉雯送過去,為了讓劉雯開心、高興,許多好吃的東西連自己也舍不得去嘗一口就原封不動送給了劉雯。而劉雯也在接到吳天明送來的禮物后,總是會給吳天明一個甜甜的微笑,這樣的微笑往往會在瞬間變成甜蜜的暖流,迅速傳遞到吳天明的心里,并讓吳天明堅持不懈,樂此不疲。
吳天明不圖什么,他愛劉雯,他就是希望自己心愛的人生活能滋潤一點,心情能快樂一點。反過來讓自己的心里踏實一點,溫暖一點。他曾經給劉雯說,你笑起來比花好看,為了讓自己能更多地看到比花朵好看的笑臉,吳天明從不計較,他心甘情愿,無怨無悔。
5
一個星期天下午,吳天明正在小區打羽毛球,忽然,手機響了,傳來了劉雯的聲音。她問吳天明有沒有時間,想出去走走。吳天明當然非常高興,他撂下球拍就發動了車子,很快到了劉雯的身邊。
“咱們去哪?”吳天明問。
“你說去那就去那!”劉雯說。
“那就去植物園吧?聽說那里的牡丹開了,很好看的。”
“不去了,那里的人太多了,萬一被熟人碰見不太好!”劉雯臉上泛起一絲紅云,她上車后就低下了頭。
吳天明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的心又猛然跳了起來,隨著跳動的急劇加快,全身也燥熱起來。他不敢肯定自己的判斷,但他已經從劉雯的臉上感覺到了什么。于是,他用試探的口氣對劉雯說:“要不,咱們在賓館里要個房子,好好聊一聊。”
劉雯沒有吭聲,輕輕地點了點頭。
這是一個屬于兩人的世界。吳天明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最渴望、最夢想的幸福時刻會在這一天到來。
作為男人,一種本能沖動讓他的神經一下子興奮到了極點。他關上屋門,不等劉雯坐定,就一把將她攬在自己的懷里瘋狂地吻了起來。緊接著,他又將劉雯按倒在床上,不顧一切地扒掉她的衣裳,隨著劉雯的一聲尖叫一下子直達核心……
然而,吳天明畢竟是第一次和自己妻子之外的女人做這樣的事情,不知是緊張、激動,還是擔心、害怕,當他還沒有把劉雯帶到一個云霧繚繞的夢幻世界就草草收場了。他自感內疚,連看也不敢看劉雯一眼就一頭跑到衛生間。他用水狠勁地沖洗自己,用雙拳狠勁地擊打自己。
劉雯沒有埋怨他,而是像個孩子躺在他的懷里。吳天明心里很難受,他緊緊地摟著劉雯,什么也沒有說,就多么希望能永遠的這樣摟著……
“你休息一下,我去沖一沖!”劉雯忽然從吳天明的懷里坐起來。
“好的!”吳天明笑了笑。
聽到衛生間內傳出嘩啦啦的流水聲,吳天明的心總算是輕松了一點,他打開電視,一邊欣賞著電視里的畫面,一邊等待著劉雯。
不多時間,劉雯從衛生間里走了出來。她沒有去穿自己的外衣,而是重新鉆進了吳天明的懷里。她用自己柔柔的、綿綿的手撩起了吳天明的頭發,默默地在吳天明的臉上、額頭、脖頸、還有耳朵上親吻了起來。最后,把嘴唇滑落至吳天明的嘴唇上。
親吻了一陣之后,劉雯用手輕輕地解開了吳天明的衣服扣子。
吳天明心里又慌亂起來。他知道,這是劉雯重新給他的機會,她要讓他振作起來,堅強起來,做一次真正的男人。
然而,吳天明畢竟還沒有從失敗的陰影中走出來,任憑劉雯怎樣的溫存和刺激,他的那個東西就是挺不起來。他恨透了自己,恨透了這個不爭氣的家伙,他恨不得找一把刀子將它割下來,扔給狗吃……
6
又一個暑期到了。和往年一樣,劉雯照例要帶著孩子去新疆探親。
劉雯走后,吳天明心里空蕩蕩的,他吃飯沒味,睡覺不眠,干什么都覺得沒意思。與此同時,和同事的玩笑也少了。多少次,他一個人木木地坐在辦公室里,像丟了魂似的提不起精神。有人以為他病了,其實他沒有病,如果說他真的有病,那么患的是相思病,想劉雯的病。他一天一天地翻動臺歷,一遍一遍地計算著劉雯回來的日子。他覺得這個暑期太長了,早應該盡快過去。然而,時光依舊是那樣的慢條斯理,這讓吳天明沒有一點辦法。他想給劉雯打電話,怕劉雯當兵的丈夫聽見,他想給劉雯發信息,怕劉雯的丈夫看見。他多么希望劉雯能找個無人的地方給自己打個電話、發個信息啊,哪怕只有一句話、一個字,他也會非常高興、非常甜蜜的。但是,一個多月過去了,劉雯連一個電話也沒有打回來,吳天明實在忍不住了就給劉雯撥了過去,但劉雯沒有接聽他的電話,也沒有回復信息。難道她生病了嗎?出事了嗎?吳天明擔心極了,不由得猜測起來。
其實,吳天明這種擔心和猜疑并不是沒有根據,那一段時間,吳天明從電視中看到,劉雯去的地方很不平靜,一些東突分子借助一些外國勢力和邪教勢力多次進行殘害百姓的活動,許多無辜的群眾遭到了嚴重傷害……吳天明不敢再想下去,他怕這種事情被劉雯遇上,怕自己再見不到劉雯……但吳天明同時又安慰自己,這些倒霉的事情絕不會輪到劉雯身上,就是遇上了劉雯也會化險為夷的。劉雯是誰?豐潤的臉龐盡是福相,老天一定會保佑她的,她肯定不會有事的,也絕對不會有事的……
盡管吳天明充滿自信,但他每天睜開眼閉上眼還是會情不盡想起劉雯,不由自主地陷入一種難熬的糾結和焦慮之中。
一天雨過天晴的下午,吳天明在大街上獨自行走,突然,對面走過來一個人像是劉雯。吳天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靜了靜神后終于看清楚就是劉雯。
意外加上驚喜,吳天明一時半會竟不知道該說什么。
“你好,沒想到在這里碰見你!”劉雯先開口,她還是微微地一笑,還是那樣的溫婉可人。
“我很好,你啥時回來的?”吳天明有點緊張。
“已經半個月了!”
“怎么不打個電話告訴我一聲,我還以為你沒有回來呢?”
“沒事,有事我肯定會給你打電話的。”
“晚上有時間嗎?我給接風洗塵!”
“算了,我真還有事,再說,我晚上一般也不吃飯。”
吳天明還想再說什么,但很快被喉嚨眼擋住了,他感到內心里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滋味在涌現,是酸、是甜、是苦、是澀、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隨后,吳天明幾次請劉雯吃飯,都被劉雯委婉謝絕了。不僅如此,劉雯給他的電話也少了起來。許多次,吳天明主動給劉雯打去電話,劉雯要么不接,要么就問一句,啥事?這讓吳天明很是心酸。
其實,吳天明過去打給劉雯的許多電話也都沒有什么事情,他就是想和劉雯說說話,想聽聽劉雯的聲音。他愛她,他想她,一天不和她說話就難受,一個星期見不到她心里就發慌,這樣感覺太微妙了,根本說不清楚,也許,只有動過真情的人才能體會到、感受到。而現在,吳天明隱約感到有一種惶恐和不安,他陷入極大地痛苦之中。
吳天明不明白劉雯為什么一下子冷落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沒有做好讓劉雯生氣了。他從前到后一遍一遍地想,翻來覆去地想,總是找不出一個確切的理由。
有一天,吳天明終于把劉雯約了出來,他們開著車去紅河谷森林公園看紅葉。一路上,兩人都沒有多少話語。其實,吳天明有一肚子的話想說,不知怎的就是說不出來,很多次,話到了口邊又咽了下去。
森林公園游人不多,劉雯好像知道吳天明要說什么自己又不愿意聽似的,有意無意地躲避著,總是和他拉開一段的距離。吳天明心里很難受,兩人匆匆轉悠了一圈就返回西府。
吳天明覺得劉雯變了,變得有點不認識了。以前,他們兩天不見就有說不完的話,如今,幾個月未面反而卻沒話說了。縱然在寧靜森林公園里,在無人干擾的車廂內,他們之間也像隔著一堵墻,一堵厚厚的墻。
為了能弄明白其中原因,吳天明絞盡腦汁想了好多辦法,仍然沒有取得什么效果,直到第二年四月下旬劉雯生日的那天,吳天明才和她又走到了一起。
那天,吳天明不僅給劉雯定做了生日蛋糕,還把吃飯的地點安排在距離市區10公里外的一個避暑山莊。并把自己珍藏了30多年的一塊玉墜送給了劉雯。劉雯看起來很是高興,但過了之后就好像把這一切都忘記了,對待吳天明依然是不冷不熱、不溫不火的。半月后,當吳天明再次約請劉雯去北坡公園的農家樂吃飯時,兩人在路途就發生了語言不快,劉雯隨即宣布和吳天明斷絕關系。
吳天明的頭像被榔頭猛擊了一下,他怎么也沒有想到,自己那樣深深地愛著劉雯、關心劉雯、幫助劉雯,竟然會被劉雯拋棄,他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相信世界上有這樣無情無義、沒有良心的人。但活生生的事實明晃晃地擺在了他的面前,他又不得不去面對,不得不去接受。
7
吳天明把自己鎖在車內,一盒紙也沒有擦盡他的淚水。
他確實傷心透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哪里做得不好,讓劉雯那樣討厭、狠心。他把自己和劉雯認識以來每一次見面,每一句談話、甚至每一個電話和每一條信息都細細地回憶了幾遍,也找不出一個確切的答案。他索性把靠背放平,躺下來慢慢地想、慢慢回憶。也許,是因為過于傷感和疲憊,過了一會兒,吳天明竟然暈暈乎乎睡了過去。待他睜開眼睛,車窗外已是燈火通明。
他揉了揉眼睛,打開車門。一抹清涼的風吹過來正好鉆進了他的車內。他感覺很冷,整個身子像患過了一場大病,虛弱和沉重。突然,他感到自己有點餓了,這才想起自己從早晨到現在已經粒米未進。
兩道小菜,一瓶白酒,吳天明自斟自飲。平日里只容納二兩白酒的肚子已經破天荒的裝了半斤,但他還是一個勁的往進罐、往滿里灌。飯館老板發現他不太對勁,硬是從他的手中奪下了酒瓶。
吳天明沒有和老板吵鬧,他知道老板是為自己好,況且他還沒有喝醉。他很客氣地謝了老板一聲,就出了店門。
“大哥,浴足嗎?”吳天明從飯館出來后正準備回家,忽然,路邊的一個門店里探出了一個女子的腦袋。
“是問我嗎?”吳天明停下腳步。
“是的,大哥,我們這里是浴足堂,泡泡腳,做個按摩挺舒服的,進來放松放松吧。”女子帶著笑臉迎了出來。
“浴足堂!”吳天明朝門店里看了一眼,稍事遲疑,便跟著女子走了進去。
浴足堂有上下兩層,大大小小共有十多間房子,每個房間擺放著一張床鋪和一套沙發,并配備電視、茶幾等,打眼一看還比較干凈,只是燈光昏暗一些,讓人多少有點郁悶。
吳天明被安頓到二樓的一個房間里。女子先泡了一杯茶遞給吳天明,然后,就拿出一頁價目表進行介紹。
“大哥,我姓魏,你以后就叫我小魏好了,我們這里有浴足、按摩、健身保健等項目,您需要哪一種服務?”
“你隨便!”吳天明連看也不看就坐在沙發上。
“那就先給您浴足吧,完了,還需要什么服務可以繼續!”女子說。
“好。”
“大哥,我們這里有藥浴、姜浴、鹽浴、奶浴等,您是喜歡用那一種呀?”
“你隨便!”
“那就給您做個藥浴吧,藥浴不僅價格便宜,而且還有強身健體、延年益壽,促進神經系統調節功能,改善睡眠效果,更重要的還能防治高血壓、加強血液循環,通絡活血,祛寒消炎,對風濕性關節炎有較好的理療效果呢。”女子似乎很專業,她一口氣說了藥浴的許多好處和作用。
“好!”吳天明還是那句話。
女子出了門,很快端了一盆熱水進來。她讓吳天明半躺在沙發上。又給他脫去了鞋子和襪子,挽起了褲筒,之后,就把他的腳泡進了浴盆里。
“大哥,您以前洗過腳嗎?”
“沒有!”
“大哥,如果您覺得水燙或水涼就啃聲,我會及時添兌的。”女子一邊給吳天明洗腳,一邊問。
“好!”吳天明瞇著眼睛。
女子還想說些什么,但看到吳天明一臉嚴肅,就把嘴閉了下來。
腳洗完了,接下來的是足部放松,女子把吳天明的腳從浴盆里取出來,用毛巾擦干后讓他躺在床上,就開始按摩。
“大哥,我的手法重不重?”
“可以!”
“那里做得不到位您就說,我會及時更改的”
“好!”
盡管女子不斷找話題套近乎,期望能和吳天明拉近點距離,但吳天明總是不溫不火的,她問一句,他答一句,她不問,他也不答。這樣,房間里空氣就顯得有點凝重。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通過洗腳和短暫的足部按摩,吳天明感到輕松了許多。白天和劉雯發生不快留給他的傷痛在這里釋放了許多,晚上在飯店里喝下的酒氣也散去了許多。于是,浴足結束后,他決定再做一個健身按摩,技師仍然是這個姓魏的女子。
令吳天明意想不到的這個女子的保健按摩技術也相當不錯,從頭頂到腳跟,從前胸到后背,身體上的每一個部位在通過她的按摩之后得到了充分的舒展,他從內心很感謝這個女子。
“你干這個工作幾年了?”這次是吳天明開口。
“三年多了!”女子說。
“家在哪里?”
“甘肅隴西。”
聽說是甘肅隴西人,吳天明不由得心生一絲憐憫。原來,吳天明十年前曾去過隴西,他知道那個地方屬于全國最貧困的地區之一,山多溝深,荒涼無比,一年四季干旱少雨,根本不長莊稼,有很多的農村人連吃飯都成問題。每年夏天,關中道的麥子成熟后,來割麥子的“麥客”也大多是那里的人。
“你一月多錢工資?”吳天明問。
“我們這一行沒有固定的工資,掙的都是提成,生意好能掙三四千塊,生意不好就兩千多一點吧。”
“老板給你們怎樣提成?”
“四六開,比如我給您洗一次腳五十塊錢,我提二十,老板留三十。”
吳天明再沒問什么,他覺得這個女子很不容易,于是,在結過賬后又從兜里另外掏出貳佰元錢遞給女子,算是一點點的小費,但女子死活不收,她微笑著說:“希望您下次再來!”
吳天明回到家里和妻子打了個招呼就徑直走進了自己臥室。妻子問他吃過飯嗎,他說吃了。又問他哪兒不舒服嗎,他說和朋友喝了兩盅,有點暈。妻子再沒有問什么,泡了一杯茶放在床頭柜上轉身出去了。
吳天明躺在床上,腦海里又浮現起和劉雯發生不快的情景,浮現起和劉雯在一起的每一個過程,這些過程像電視劇一樣反復地播映,讓他無法入眠。他苦惱透了,他想極力克制自己不去回想這些,但怎么也控制不住。就這樣,整整一個夜晚他被折騰的沒有合眼,次日早晨,枕巾濕了一大片,眼睛腫得像雞蛋……
那段時間,吳天明除了上班,剩下的時間就開著車子一個人到郊外去散心、散步。他是一個很內斂的人,雖然內心非常痛苦,但還是默默地承受著,從不給別人訴說。他又是一個很重感情的人,盡管劉雯拋棄了他,傷害了他,他沒有去恨劉雯。相反,不斷地在自己身上尋找原因。他認為自己肯定在哪里做得不好,讓劉雯生氣了,討厭了,或者是劉雯一時沖動才和他分手的。他相信劉雯不是那種無情無義、也不是沒有良心的人。現在,他依然很想劉雯,很愛劉雯。他想,劉雯也一定很想他,很喜歡他,一定會回過頭來給自己打電話,祈求他原諒的。
然而,一個多月過去了,吳天明盼星星、盼月亮,就是盼不到劉雯的聲音。
這天晚上,他心里悶得實在發慌,就來到了那個浴足堂。浴足堂里那個姓魏的隴西女子沒有上班,老板娘就給他安排了另一個女子。
上二樓,進房間。女子一進來就貼著身坐在吳天明旁邊,她一只手搭在吳天明的肩上,另一只手在吳天明的耳朵動來動去。
“大哥,今天你需要什么服務呀?”女子問道。
“洗腳吧!”吳天明說。
“洗腳多沒意思啊,要不,我給你做個特服吧!”女子又把身子向吳天明靠了靠。
“特服,特服是什么?”吳天明不解。
“哎呀,好我的大哥呢,你連這個都不懂,特服就是……讓你更舒服的那個事情!”女子說著,用自己的肩膀狠勁地在吳天明的肩上撞了一下,格格地笑了起來。
吳天明明白了。以前,他只知道那些高檔的賓館和KTV量販歌舞廳有這種服務,沒想到現在的浴足堂里還有這樣的事情。
他有點緊張,又有點害怕,一時半會不知該怎樣回答。
“男人嘛,平常工作那么辛苦,既然出來了就應該放松放松,享受享受,你說是嗎?大哥!”看到吳天明在猶豫,女子拽著他的胳膊搖晃了幾下。
“我……”
“大哥,還猶豫什么,想開點吧,妹子我保證讓你滿意。”
吳天明沒有吭聲,他心里想,既然來了不妨就玩一回,不就是花點錢的事情嗎?再說,這里的價格又不貴,做一次才兩百元,夠便宜的了。他又想,自己畢竟是個單位的公職人員,如果給人知道了,以后該咋樣見人呀?另外,萬一被公安抓住了,臉就更沒地方擱了!
想到這里,他不由得問了一句:“這里安全嗎?”
“你放心吧,絕對安全,我們老板娘和公安局領導關系很熟,不會有事的。”女子說著就解開了自己的上衣。
很顯然,這是一位久經沙場的風月高手。她讓吳天明脫去褲子,就一把抓住他的那個東西,只輕輕地擺弄了兩下,那家伙就像電線桿一樣挺立了起來。然后,她從口袋里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安全套,小心翼翼地套在“電線桿”上,就迅速脫掉自己的褲子躺在了床上。就在這時,吳天明忽然發現這女子倒也有幾分姿色,除了臉上粉飾過濃之外,乳房豐滿,皮膚白凈,特別是兩條大腿之間的三角地帶,一片陰毛紛亂而茂密,同樣給人無比的誘惑和向往……
這一次,吳天明吸取了在劉雯面前失敗的教訓,他沒有激動,也不急于求成,他像一只蜜蜂先吻了一下她的小腹,接下來又把嘴唇滑向高處,吮吸了一陣子那高聳的乳頭。在此同時,他又用自己的手不停地在她的身子上撫摸。他動作輕柔,張弛有度,仿佛和自己的情人在一起憐惜和尊重。忽然,他像一匹馬烈性爆發,一翻身將女子壓在身下,隨著那女子富有節奏地帶動,逐步進入了一個羽化成仙,云霧繚繞的世界。
此后,吳天明對街道上的浴足堂有了更清楚的了解。他有點時間就往哪里跑,一周甚至去過兩次,別看他快五十歲了,激情絲毫不減當年。當然,他來去浴足堂的目的并不是完全為了發泄自己獸心和獸欲,在某種程度上,更是想通過這種方式盡快抹去因劉雯拋棄留下的傷疤和疼痛。
其實,吳天明每次從浴足堂出來后,心里都有點后悔,曾多次告誡自己不要再不來這里。但他的心里苦、腦里煩啊,他像啞巴吃了黃連一樣有苦說不出。有什么辦法呢?被自己最愛的人拋棄實在太殘酷了,太疼痛了,他只能用這樣的方式緩解疼痛,解脫自己。當然,他比誰都明白,這里的每一個女子都是經過了無數男人的蹂躪和發泄,看著像花一樣,其實都非常骯臟和墮落。和這樣的女人發生關系,充其量只是一種本能的釋放,一種獸欲的宣泄,根本不會達到靈與肉、情與愛的甜蜜結合,她們看的是錢,你圖的是發泄。你對她多么好,多么上心也不會有什么結果,她們更不會把你留在心中。但翻過來想,雖然只是一個交易也物有所值,畢竟能讓男人們把自己獸欲酣暢淋漓的發泄出去。單就這一點比劉雯好多了。是啊,他愛劉雯,他給劉雯花了那么多錢,送了那么多東西,他處處想著她、關心她、幫助她,她又給了他什么呢?他不求她給的很多,只希望自己在想她時能見上一面,打電話時能多說幾句,至于別的什么,他也不是過于強求,能有則有,沒有也沒有什么關系。但是,僅僅就這么一點小小的要求,劉雯都不能滿足他,不但不滿足,反而還無情的傷害他、拋棄他。與其在那劉雯身上煞費工夫,苦苦煎熬,還不如在這里瀟灑一次,快活一陣子。
8
然而,常在河邊走,焉能不濕腳。
一天晚上,吳天明又來到浴足堂。他已經是這家浴足堂的熟客了,上二樓,進房間,一切都是那樣的輕車熟路。正當他瘋狂地宣泄自己郁悶之時,門外突然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
“誰呀?”給他做服務的女子拉長聲音。
“我是派出所的,請打開門。”門外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聽到有警察來了,吳天明被嚇了一跳,他像遭電擊一樣跳了起來,渾身發抖,臉色煞白。
那女子倒也鎮靜一些,她拾起一條褲子迅速穿在腿上。
“快點!”外邊的聲音很嚴厲,讓吳天明更加害怕。
忽然,吳天明好像想起了什么,提著褲子就朝著窗前跑去。他一把拉開窗簾,朝外邊看了一眼,似乎要從窗臺上跳下去,但是,窗子上裝著鋁合金的防護欄,根本跳不下去。他急得團團轉,他甚至在想,自己若有騰云駕霧的本領該多好啊,這樣,就會很快地離開這里。
然而,他就是他,什么也變不了,什么也變不成,他只能舉起拳頭狠狠地砸著自己的頭。
外邊的幾個警察等不及了,踹開門闖了進來。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賣淫嫖娼,夠膽大的。”一個帶頭的警察說。
“沒,沒有!我是來做身體按、按摩的,沒有干那種事情。”吳天明辯解說。
“就是,我只給他做按摩,沒做別的!”那個女子也替吳天明辯解。
“還敢狡賴,看看你們的褲子,是不是穿錯了!”那個警察背著胳膊,繞著兩人走了一圈。
其他幾個警察都笑起來。
這時,吳天明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穿的褲子確實不是自己的,難怪剛才怎么提也提不上去。
正在這時,另一名警察在床鋪下面發現了一只避孕套的包裝袋。
“還有什么話說?”那個警察瞪了吳天明一眼后,又走到那女子的身邊,看了看后,臉上蕩起了一絲猙獰的笑容。他猛地伸手一下子抓住女子胸前的衣服,狠狠地捏了一把,女子尖叫了一聲蹲了下去。警察還不肯松手,他把嘴湊到女子耳邊,厲聲說道:“年紀輕輕地,靠這種事情掙錢,要臉不要?”
第二天,單位派人交納了3000元罰款,吳天明才被放了出來。出了這種事情,單位的領導非常生氣,但看在吳天明平常對工作認真負責的份上,經會議研究決定,只在單位內部記了一個警告處分,其他的再沒有追究。
但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吳天明嫖娼被抓的事情很快傳到了妻子孫玉玲耳朵。孫玉玲沒有像別的妻子一樣大哭大鬧,她經過一番的深思熟慮后,寫了一份離婚協議放在了吳天明的面前。
“我不同意!”吳天明說。
“你不同意不由你!”孫玉玲黑著臉,態度堅定。
眼看家里的火藥味愈來愈濃,吳天明只好起身走出了屋門。
“有本事永遠不要回來!”孫玉玲終于控制不住自己,眼眶里流出了清涼的淚水。
9
屋外,夜幕已經拉開。
吳天明知道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都是自己一時糊涂釀成的。現在,他恨透了這個浴足堂,恨透了那里的老板娘,她不是說和公安局的領導關系很熟嗎?怎么會有警察沖進來呢?
忽然,他的腦子里又浮出了劉雯,浮出他們在一起的每一個過程。他還是想不通,他對劉雯那么好,她怎么會對他那么狠心?要是她能對他好一點,讓他的心里溫暖一點,他絕對不會去浴足堂的,更不會被警察抓去,是劉雯害了自己,這個沒有良心的女人……
街道上,行人漸漸稀少起來,只有一盞盞路燈和一塊塊廣告牌閃耀著落寞的光芒。
此時,吳天明感到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孤獨和無助。他感覺很冷,冷得讓他哆嗦、讓他戰栗;他還覺得從身邊走過的每一個人都嘲笑自己,痛罵自己。
次日早晨,當吳天明迷迷糊糊地從自己的“福特”車里睜開眼睛,天空正在下著大雨。他看了看表,飯也沒吃就發動車子朝單位奔去。
這是一場久違的大雨,不僅沖淡了城市喧囂,也清醒了吳天明頭腦。為了上班時間不遲到,吳天明不停地加大油門。
“轟——”一聲巨響,一輛銀白色的小轎車撞在了街道邊的一棵樹上。
目擊者稱,小車是為了躲避一位橫穿公路的孩子才出事的,孩子安然無恙,但駕駛員受了重傷。最后,消防戰士用切割機割開了駕駛室才將駕駛員救了出來。
事故中受傷的駕駛員正是吳天明,這個銀白色的小車也正是他的小車。當他從朦朧中睜開眼睛,他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一條腿也不知道了去向。
妻子孫玉玲拉住他的手哭成了淚人。她一邊哭一邊說:“對不起,都怪我,是我把你害成了這個樣子……”
吳天明沒有說話,他把睜開的眼睛重新合了起來,只有兩顆沉重的淚抵擋不住,硬是從眼角掉了下來。
吳天明受傷之后,他的親朋好友和單位領導都在第一時間趕到醫院看望了他,有些要好的朋友甚至看望過幾次,唯獨有一個人沒有來過,這個人就是劉雯。其實,吳天明雖然怨恨劉雯,說她沒人情、沒良心,但他心里還是很想劉雯,很惦記劉雯,他多么希望劉雯能走進有他的病房,看上他的一眼啊!
三個多月的住院時間,孫玉玲一直守護在他的身邊,一天也沒有離開過。吳天明雖然失去了一條腿,但其他功能和過去一樣,只是去衛生間不太容易,妻子就每次扶著進去,再扶著出來。后來,他在醫生的建議下到省城的大醫院安裝了一條假肢。
一天上午,已經能獨立行走的吳天明在西府市的一個街心廣場散步。忽然,他看見不遠處的一條石凳上坐著一男一女兩個人,其中那個女的正是劉雯。他正想走近打個招呼,不料,劉雯發現他后一把拉起那個男的,一轉身就消失在人流之中。
吳天明的心又一次疼痛起來。他呆呆地站在那里,淚水一下子模糊了眼睛。
晚上,吳天明讓妻子做了幾道菜,拿出自己一瓶珍藏了多年的好酒要和孫玉玲對飲。孫玉玲不會喝酒,只喝了半杯就不再喝了,吳天明自斟自飲,一連喝了五六杯還不肯住手。孫玉玲見狀一把奪下了酒杯子。
“少喝點,往死里喝呀?”
吳天明這才停了下來。突然,他站起身來,一把將妻子孫玉玲攬進懷里,緊緊地抱著,久久沒有松開。
責任編輯:劉羿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