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雅純
摘 要:翻譯家李文俊譯述成果豐富,曾譯介過的著名作家有福克納、塞林格、麥卡勒斯、卡夫卡及門羅等。尤其是對福克納的作品的譯介,無論從思想啟迪還是創作技巧的借鑒方面,都給當代中國文學的產生和發展帶來了巨大影響。本文選取李先生的部分譯例與其他翻譯家的譯文進行對比,探討其翻譯思想在譯文中的體現,總結出可取的翻譯技巧供日后借鑒。
關鍵詞:李文俊;翻譯思想;譯例分析;譯本比較
一、個人經歷及翻譯思想的形成
1930年李文俊出生于上海,年幼時隨父親學習英文兒童圖書,使他從小就打下了一定的英文基礎。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上海是遠東第一大城市,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在這里聚集,東西方文化在這里交流碰撞,這樣特殊的家庭環境和社會條件,使李文俊的翻譯思想和風格受到了一定的影響。
中學時代的李文俊就已經走上了翻譯的道路,他與兩位好友共同翻譯了美國小說家霍華德·法斯特的兩部作品:《最后的邊疆》與《沒有被征服的人》。于復旦大學畢業后,李文俊一直在《世界文學》雜志編輯部工作。這一時期,正是中國引進外國文學的黃金期。李先生先后翻譯了《變形記》、《喧嘩與騷動》和《傷心咖啡館之歌》等著名文學作品,成為中國翻譯福克納與卡夫卡的第一人。編輯一職,使李文俊獲得許多親身接觸翻譯前輩的機會,通過與他們的交流,李文俊收獲不少。工作之余,他大量閱讀外文書籍,進行翻譯實踐。通過對老一輩翻譯家的學習和傳承,再加上自身翻譯實踐所得的經驗,李文俊逐漸形成了自己的翻譯思想。
二、李文俊的翻譯思想及其在譯文中的體現
(一)忠實
忠實于原著,保持原作特色,是他翻譯幾十載以來一直堅持的原則。譯文不僅要忠實于原文的形式,更要忠實于原文的“靈魂”,使讀者能夠通過譯文欣賞原文寫作手法和藝術技巧。
例1. I could hear the clock, and I could hear Caddy standing behind me, and I could hear the roof.
我能聽見時鐘的嘀嗒聲,我能聽見站在我背后的凱蒂的出氣聲,我能聽見屋頂上的聲音。(李文俊)
我能聽見鐘擺的聲音,我還聽見凱蒂就站在我身后,我甚至能聽見雨點落在屋頂上的聲音。(曾菡)
上述譯例選自美國作家福克納的經典作品《喧嘩與騷動》中班吉一角。這本小說采用多視角敘述手法,從不同人物的角度來講述同一個故事,反映出現實世界的復雜與立體。班吉是個心智不全的人物,只有三歲兒童的智力,思維缺乏邏輯性。原文中,福克納用了兩個“and”來表現班吉用扁平化視角看待一切事物的特色。而曾菡進行了一定程度上的增譯,添加了“還”和“甚至”這樣表示邏輯的連詞,使讀者閱讀起來更加通順,但卻與原著中班吉的人物設定不一致。李文俊則較為忠實的保留了原文的語法格式,準確體現了班吉缺乏邏輯性和因果聯系的思維方式,傳達了原著以白癡視角進行敘述的特色。
(二)歸化
李文俊認為,譯文既要保持文本的美學價值,又要符合漢語表達習慣。
例2. It served food and drinks to large appetites and modest purses. Its crockery and atmosphere were thick, its soup and napery thin.
這家餐館投合胃口大錢包小的吃客。它那兒的盤盞和氣氛都粗里粗氣,它那兒的菜湯和餐巾都稀得透光。(李文俊)
這是美國小說家歐亨利的代表作《警察與贊美詩》中對一家普通餐館的描述。這一句是異敘修辭的經典例子,其特點就是將一個詞(動詞、形容詞或介詞)同時與兩個詞或者更多相搭配,巧用一詞多義的特點。原文中,歐亨利用“thick”來搭配“crockery”和“atmosphere”,用“thin”與“soup”和“napery”搭配,巧妙利用了“thick”與“thin”的多重含義,更妙的是這兩個詞還是一對反義詞,因此在翻譯時既要準確譯出這兩個詞的意思,又要有相反的概念。若直譯成“這家餐館的碗碟和氣氛是厚的,而它的菜湯和紙巾是薄的,”顯然不符合中文的表達習慣。李文俊則采用了歸化,用“粗里粗氣”形容碗碟和氣氛,用“稀得透光”來形容菜湯和紙巾,生動地描述出這家餐館的餐具和條件之惡劣。此外,“粗里粗氣”這種結構也是非常地道的漢語表達。在中文里,“里”這個字常與其他詞組在一起,如“怪里怪氣”、“土里土氣””等。其中,“里”是語助詞,通常置于詞尾,而“氣”是一個后綴,放在形容詞之后相當于“……的樣子”,如“秀氣”。 這種結構多用于我國方言中,且常帶有貶義。李文俊先生將“thick”譯作“粗里粗氣”,既表現出餐具的粗糙,也體現出餐館氛圍的粗俗。
(三)意譯
李文俊先生雖然強調直譯,要使譯文的“形式”與“靈魂”都忠實于原文,但絕不贊成“死譯”,當譯文的“形式”與“靈魂”發生沖突,不能并存時,李文俊更加贊成保留原文的“靈魂”,適當采取意譯的方法。
例3. Bad health is the primary reason for all life. Created by disease, within putrefaction, into decay.
健康欠佳誠然是所有人的生活中起決定作用的因素。在痛苦中誕生,在疾病中長大,在腐朽中死去。(李文俊)
健康欠佳就是所有生命的首要理由。由疾病所創造,在腐敗之內,進一步變成腐爛。(黎登鑫)
這句話出自《喧囂與騷動》中康普生一角。要理解這句話,首先應對這一角色有所了解。康普生的家庭本是一個顯赫的貴族家庭,他自己也是一位受過正規教育并且有一定文化素養的人。因此,在翻譯時必須把這些因素考慮在內。可以看出,黎登鑫只是將原文的字面意思直譯過來,沒有注意康普生的人物背景,而李文俊則考慮到了這些因素。首先在選詞上,他用了“誠然”這個書面用語而不是簡單的“是”來翻譯“is”,體現出康普生先生具有一定文化水平;其次在句式上,他進行了一定程度上的增譯,使譯文構成排比句,這與原文的形式也更加一致。
三、結語
李文俊先生的翻譯思想的形成主要來源于三個方面:一是社會環境與家庭背景的影響,二是對翻譯前輩的學習和傳承,三是自身翻譯實踐所得的經驗。他的翻譯思想并未形成一個系統的理論,而是散見于他所撰寫的譯序和隨筆當中。筆者通過分析他的不同譯文,總結出三個關鍵詞來概括其翻譯思想,即忠實、歸化與意譯。本文運用分析法與對比法,結合其他翻譯家的譯本進行比較,分析李文俊與其他翻譯家所使用的不同翻譯策略與翻譯技巧,使我們在今后的翻譯實踐中能夠有所借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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