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風


短短十四年,祝義才從一個不顯山不露水的小老板成長為一名工商巨子,這不是天方夜譚,而是生氣勃勃、正在崛起的中國創造的無數奇跡中的一個。
一窮二白闖商海
1967年,安徽桐城的一戶姓祝的貧苦農民家庭迎來了他們的第四個孩子,取名義才。在1958年那次建國以來最嚴重的自然災害中,他們的前三個孩子被活活餓死了兩個,祝義才的出世給了父母無盡的慰藉和全部的希望。
1989年,祝義才畢業于合肥工業大學經濟管理系。畢業后,他被分配到安徽省交通廳下屬的航運公司工作。此時,吃上了“皇糧”的祝義才拿著每月200元的工資,因為受到計劃經濟束縛,這家地方國有企業很不景氣,他并不適應清閑安逸的機關生活,毅然決定下海。一份辭職報告遞上去之后,祝義才便開始了自己的追夢跋涉。
當祝義才懷揣著200元積蓄,作為一個創業者置身“商海”時,才發覺自己真的是一窮二白:既無資金,也無社會“背景”。有朋友告訴他做水產貿易不錯,于是在合肥的水產市場、賓館飯店,人們時常看到一個清瘦的青年步履匆匆地出入其間。沒錯,他就是祝義才。他天天到水產市場逛悠,不僅與小老板們搞熟了,也看到了這個行業的利潤機會。他決定干水產貿易。為此,他買來黃頁電話簿,從中找到一家專做對日貿易的水產公司,立馬大著膽子,單槍匹馬殺過去。誰知,公司經理面對這么一個一無資金,二無公司,且來路不明的楞頭青不屑一顧,打發出門。但祝義才不信邪,相信誠信是成功之門,硬是粘上這家公司,一連吃了三回閉門羹,可到了第四天,經理拗不過他:小伙子,你的認真和執著讓我服了,你拿樣品來吧。
祝義才興奮了,他歡天喜地回到水產市場,向老板賒了幾只上等的蝦蟹,恭恭敬敬地呈送到外貿公司,經理認可,同意要貨,就這樣,第一份飽含艱辛的批量訂貨合同簽訂下來。
拿到第一份訂單后,祝義才將訂單往兜里一揣,便租了輛三輪車拉貨送貨,車上滿是冰塊,冷氣氤氳砭膚,他凍得腿腳發麻,木然地穿街走巷,一趟又一趟賣力地干活。這一訂單讓他整整忙活了15天,一結算,竟賺了10萬元!這在當時無疑是天文數字,對從未見過這么多錢的祝義才更是如此,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成功,也第一次認識到自己闖蕩市場的能力,更加堅定了他做生意的信心。他慢慢地將“拉單”擴展到了省內其他公司。漸漸地,在業界他已小有名氣,他的誠信、篤實讓他拿到了一份又一份大公司的訂單,生意做得著實不差。臨近歲末,撥弄了一下算盤,一年銷售額竟然達到9000多萬,凈賺480萬。
他的創業精神不僅使人感嘆,更值得人們深思。仔細想想,當時年僅24歲的祝義才身上就已經展露出傳統徽商的吃苦耐勞、大膽開拓的精神。
精心選項,創辦實業
確實,第一次辭職在一般人看來已屬人生中一次驚天動地的抉擇,更何況此時的祝義才做貿易正做得春風得意,收獲頗豐,且前景誘人,可他一點也不滿足,又一次不安分起來。1990年底,祝義才突然決定,放棄做得順風順水、為他帶來滾滾財源的水產品貿易。因為在他看來,做貿易心里不踏實,無法做出自己的品牌。況且,貿易做得再好,也只是個中介,惟有實業才能算人生事業,他要有屬于自己的項目,擁有新的市場。
停止貿易,金盆洗手。整整4個月,祝義才背著小包,進行市場調查,他周游大江南北,對上海、南京、武漢、重慶等20多個大中城市進行市場考察。通過考察,悟性極高的祝義才,清楚地看到中國的飲料業在洋品牌的圍追堵截下節節敗退,從昔日的輝煌幾乎跌入全軍覆沒的窘境。肉類食品業盡管還未受到洋品牌的狙擊,但由于傳統工藝下產品等級低、質量粗放,市場急劇萎縮,大批食品企業關閉、停產。但市場最大需求又莫過于人的吃穿用住行,且吃是首當其沖。這一市場現象極大地誘惑并撞擊著年輕人的心。
他認為,傳統的粗放型肉食品生產市場不歡迎,而與現代文明快節奏時代相適應的低溫食品卻又短缺,隨著現代城市的發展,這種只有在涉外賓館享用的食品很快就會走上中國百姓的餐桌。中國百姓十多億人,上億個家庭,這個龐大的基數決定了低溫食品是朝陽產業,蘊含著巨大而廣闊的發展空間,前途無量。
兵貴神速,看準了就干。1991年3月,祝義才返回安徽合肥,投資450萬元迅速成立了雨潤肉食品加工廠,從設備安裝調試到投產僅用了15天,自行研制的低溫火腿系列肉食品也迅速在當地市場打開局面。
為了尋求實業的更好發展,祝義才看中了地理位置四通八達、市民消費層次較高,尤其是政策環境、思維觀念先進的江蘇南京。這個時候的祝義才還沒想到有一天他的企業會成為中國肉類食品工業的經濟航母。眼下他的企業還只是一葉小舢板,狹窄的河道里有暗礁有湍流,他必須駛出去,駛向煙波浩淼的商海,去那兒搏擊,一顯熱血男兒的本色。他懷揣積攢下的300萬人民幣,帶領十多名小弟兄離開合肥,在南京創立了雨潤集團。
鯨吞國企
1992年10月,27歲小老板祝義才一行落腳在南京南郊雨花臺區沙州鄉,開始了他的實業戰略工程,一心一意耕耘起自己認定的朝陽產業。說干就干,他不急于建造廠房,也沒那么多資金,在當地政府協助下,先借了南京食品罐頭廠的一部分閑置廠房,上馬低溫肉食品的生產。
祝義才經過調研發現,曾經風靡于國外的高溫類肉食品已漸漸不受消費者歡迎,趨于衰退,正被低溫肉食品逐步取代。與高溫肉食品相比,低溫肉食品具有新鮮、精致、方便等優點,而中國目前尚無低溫肉食品生產線,市場空白。祝義才心想必須上這個項目,搶占市場先機。
然而,他面臨新的困難——資金缺口較大,當地政府知道后,主動幫助協調,爭取到銀行貸款280萬元,使雨潤順利地引進了美、歐、日的先進設備,建成10條自動化生產流水線,這樣,1995年的生產產值比1994年翻了一番,利稅同比增長185.7%,實現了第一次飛躍。
為了打開銷路,祝義才親自跑市場,以上海為突破口,逐漸向華東地區鋪開銷售網點,進而向全國拓展(到2001年,雨潤在180個大中城市建有400多個計算機銷售服務網站和辦事處)。讓人有點不可思議的是,雨潤居然打進“春都”、“雙匯”的大本營鄭州,并占有全市30%的銷售額。
產值的翻番、利稅的增長突顯了廠房的局促,擴大生產規模成了當務之急,此時,南京罐頭食品廠已停產5年,負債超過總資產7000多萬元。該廠原是國家一級企業,產品曾遠銷國外,也頗有名氣,可隨著肉食品工業的品種改良、增多和市場競爭的日趨激烈,這個廠像頭疲憊的老驢,在計劃經濟的磨盤上愈轉愈慢,最后筋疲力盡,倒了下來。
此前不久,國家加大了國有企業的改革力度,特別對中、小企業采取改組、兼并、租賃、承包經營和股份合作制等多種形式,旨在加快、放開、搞好。
雨潤租“南罐”的一部分廠房已有幾年,祝義才幾乎天天都來這里,可以說對“南罐”已相當了解,他為“南罐”的破產而可惜,對“南罐”職工的困難處境也很同情,他想,時下正是一個大好時機,何不對“南罐”實行重組?這樣,既解決了雨潤擴大生產規模的問題,又可使“南罐”解困,盤活國有企業,雙贏啊!
他的想法很快得到南京市委領導的重視和支持,重組協議沒費太多周折便簽了,取名金福潤食品公司。可誰知消息一傳到“南罐”員工那里,頓時像炸開了鍋,引起了強勁反彈。
1997年5月,雨潤收購小組正式進駐“南罐”。這一來,麻煩大了。當天,仿佛大難臨頭的“南罐”職工聞訊聚集于工廠門口,堵塞通往廠區的道路,一陣陣憤怒的口號山呼海應。
再看,大門已被封條封上,雨潤收購小組與“南罐”職工對峙著,如強行進駐,勢必要沖突起來甚至釀成流血事件。祝義才此刻很冷靜,他讓進駐小組的同志盡量克制,同時電告市里領導。領導火速趕來,對“南罐”人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花費了幾個小時,話說了幾籮筐,“南罐”人這才啟封,讓收購小組進去。
但這不是唯一的一次,此后一個月金福潤公司遭遇了5次封門事件,廠里的電話線多次被人為破壞;夾著子彈頭的恐嚇信竟寄到祝義才手里;一群職工隔三差五都要去雞鳴寺腳下的市政府前靜坐示威;一些離休干部還聯名寫信上告中央,指稱一個總資產才500萬元的民營企業居然收購了總資產達7000萬元的國有企業,這是國有資產的嚴重流失,期盼政府予以嚴辦云云。
祝義才并非圣賢,遇上這從未經歷過的事,他也有過思想斗爭,有過不理解,可他是頭兒、老總,重組是他的動議,再大再難的事兒他得扛著,他先要做通自己的工作,而后再去說服干部。排除種種困難,雨潤最終成功兼并南京罐頭廠。
1997年,金福潤公司全面投產,當年5個月銷售額就達到9 600多萬元,贏利500多萬元,超過原罐頭廠年銷售額7000多萬元的歷史紀錄。
不爭的事實使職工們口服心服,30歲的祝義才不再是被他們誤解的“資本家”,而成了讓他們生活得以保障和引領他們致富的貼心人。
重組南罐的意義不單純在盤活了一家國企,而是證明了中央關于國企改制確立的戰略是正確的,也為民企重組、兼并國企開創了一條新路。正如祝義才所說:“倒閉的國有企業潛在的價值與新興民企所擁有的市場資源、經營策略、管理理念,以及對市場的把握,應該可以很好地銜接。”
祝義才大膽地試,大膽地闖,摸著石頭過河,摸出了辦法和經驗,緊接著,雨潤運用收購、兼并、重組等資本運營手段,又先后收購、盤活了原安徽阜陽肉聯廠、原四川內江肉聯廠等倒閉或瀕臨倒閉的國企25家,幾乎涵蓋全國各個省、市,盤活閑置國有資產6億多。而且,每次重組破產企業,都能實現當年重組、當年投改、當年投產、當年銷售、當年贏利的奇跡。祝義才也從一個蝦蟹中介搖身變為肉食大亨。
時至今日,雨潤集團站在當今世界食品工業生產的高起點上,強勢發展成為一家集食品、物流、百貨、旅游和房地產等產業于一體的中國500強企業,祝義才以其實績坐上了國內低溫肉食品市場的頭把交椅,或為中國食品標準化樣板的締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