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曉霖
2016年元旦剛過,中國外交便從中東起步。
1月7日,外交部部長王毅在北京會見敘利亞反對派“全國聯盟”主席胡杰,并重申中國在敘利亞問題上的立場,胡杰則贊賞中國所持公正、平衡政策,并表示將無條件接受聯合國安理會2554號決議,立即與政府方面展開和平談判,推動政治和解進程。
觀察家們發現,中東對于中國不僅具有能源安全保障、經貿與投資市場、遏制恐怖主義和推進“一帶一路”倡議等重大意義,而且逐步成為中國發揮調停作用的用武之地。調停敘利亞危機,調停伊朗核危機,調停利比亞危機,調停南北蘇丹,調停巴以沖突,甚至被期待調停也門戰爭和沙伊對峙……中國正以調停者的全新角色在中東發揮重大作用,承擔大國責任。
在中東的角色定位逐步清晰
有人說,中東是大國的試金石。換言之,只有在中東發揮作用才能與大國地位相稱或被公認為大國。中國近年在中東調停角色的凸顯和斡旋效果的提升,足以證明中國在中東的大國戲份日益增強,中國在中東的角色定位也逐步清晰。
伊朗核危機在2015年實現歷史性突破,就包含了中國積極斡旋的重要貢獻。這場危機持續十余年,一度引發伊朗與美國、以色列劍拔弩張。中國一直反對使用武力或武力威脅處理伊朗核危機,堅持“談判與制裁”并舉的雙軌制,兼顧維護世界核不擴散機制和照顧伊朗合理國家利益。在馬拉松談判沖刺階段,中國不僅耐心斡旋,還為破除最后技術障礙提供解決方案,為此,受到美國和伊朗雙方的交口稱贊和充分肯定。成功調解伊核危機,是近年來中國中東外交實踐最為成功的案例之一,而且因其議題敏感、立場差距懸殊以及關乎世界核安全而更加意義非凡。
其實,冷戰結束后,隨著全面調整外交政策,中國就開始中東調停努力。1990年伊拉克入侵和吞并科威特,美國與40多個國家組建多國部隊進駐海灣地區。時任中國副總理兼外長錢其琛受命訪問伊拉克,試圖說服薩達姆認清大勢,回應安理會相關決議而免于與多國部隊兵戎相見。由于薩達姆狂妄而固執,中國調停并沒有產生預期效果,海灣戰爭隨后爆發并以薩達姆軍隊被逐出科威特而告終。但是,中國的調停努力和靈活姿態引人注目,展示了全新的中東外交理念和思路。
調停事務能力令外界稱道
2002年,隨著巴勒斯坦和以色列沖突再次加劇,中東爭端再次成為世界焦點。當年,中國設立首個熱點問題特使——中東問題特使,專門游走于沖突雙方進行溝通和斡旋。14年來,中東特使由王世杰、孫必干、吳思科和宮小生等資深外交官相繼出任,鍥而不舍地積極勸和。
2011年利比亞危機爆發后,媒體很快發現,利比亞政府和反對派代表相繼到中國訪問,同時,中國在安理會表決1970號和1973號決議時分別投下贊成票和棄權票。這既是中國首次支持聯合國對成員國進行經濟制裁并默認建立“禁飛區”,也是首次對一國內部沖突雙方進行調解。中國中東外交再次因其靈活務實而令人耳目一新。雖然調停未果,利比亞局勢也迅速因北約濫用安理會決議而逆轉,中國的調解努力卻為世人所知。
2013年5月,習近平在一周內相繼會見巴以領導人阿巴斯和內塔尼亞胡,引起世界媒體巨大關注和猜想。眾所周知,中東爭端乃世紀難題,尋求突破殊為不易,但中國對其保持馬拉松式的勸和努力,體現出真誠的和平愿望,以及大國責任意識。
放在更大的視野看,中東調停是新時代中國外交戰略的具體體現,更是中國嘗試作熱點、難點和焦點問題調停努力的組成部分,是整體外交布局和大國外交破局的創新和拓展。2004年,中國成功搭建有關朝鮮核談判的“六方機制”,使其成為多邊對話平臺。2011年,中國非洲事務特使奉命在南北蘇丹間協調立場,勸和促談,發揮中國兩頭“沾親帶故”的獨特優勢。2014年11月,阿富汗塔利班代表團訪問中國并引起轟動,中國在阿富汗和平進程中的斡旋角色浮出水面。如今,中國、美國、巴基斯坦、阿富汗政府及塔利班的和談機制已初步形成,并將隨著美國角色的日益淡出而增加中國的分量。
調停之路還需多投入、多歷練
中國在中東開展調停外交條件得天獨厚。其一,政治優勢,即中國與中東國家全面保持友好關系,而且“歷史清白”,口碑優良,既沒有侵略和殖民過任何中東國家,也未曾試圖粗暴干涉別國內政。中東各種力量,無論其民族、宗教和傳統多么不同,也無論其政治主張和意識形態差異多大,對中國都無整體性的怨恨情結,這一基礎可謂大國行列中獨屬中國的優質歷史資產。其二,中國經濟持續發展,與中東國家經貿和投資關系密切,而且頗具互補性。中國從中東進口大量石油,支撐著產油國的財政命脈,同時,不附加政治條件的投資、項目也源源不斷進入中東市場,推動地區經濟發展。其三,美國正在從中東戰略收縮,愿意給其他伙伴適當騰挪角色空間,習慣于大國博弈的中東國家自然歡迎中國發揮積極的、不同于其他強國的作用。其四,中東國家普遍“向東看”“看中國”,對搭乘“中國便車”給予空前期待。
當然,中國作為中東地區的非傳統玩家也有明顯不足,主要體現在缺乏大國、強國的綜合國力和軍事實力,也沒有和地區國家簽署安全合作條約,這無疑將制約中國調停的力度和效果。此外,中國處理異域紛繁復雜民族關系和文化沖突的經驗也相對缺乏,往往缺乏抓手和底層資源。概而言之,中國調停中東事務,還是上道不遠的新手,需要繼續歷練,甚至需要支出更多成本。
不過,不經一事不長一智。綜合國力和軍事實力也非絕對因素,卡塔爾、新加坡、挪威等國的外交實踐表明,調停也許更需要智慧與勇氣。聚焦中東這個博弈場,中國依然大有可為,伊拉克內部宗派之爭、也門內戰、埃及當局與穆兄會對峙,乃至沙特與伊朗階段性的對立與沖突,中國都可以擇機從中斡旋。而且,依托中國古老智慧,張揚“和為貴”思想,配合以中國發展模式的內在思路和理念,未來一定會在中東乃至世界贏得日益擴大的調停機會和美譽。
(張源薦自2016年1月15-21日《國際先驅導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