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艷
【摘 要】從沈從文民俗性的口語化敘事模式出發,探究其形成原因及特色,分析民間口語敘事模式對沈從文作品的影響。
【關鍵詞】沈從文 民間口語敘事 敘事模式 自然性 湘西文化
【中圖分類號】G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0450-9889(2016)01C-0097-02
欣賞沈從文先生的作品,讀者往往自然而然地被其中深刻的民間口語敘事所打動。沈從文作品民間口語化的敘事風格可以說是其作品的一大亮點,從句式到音韻,再到表達形式,都蘊含著濃濃的湘西地域氣息。從20世紀20年代開始,沈從文就以回憶湘西為主題進行創作。在創作過程中,他始終堅持用自己的語言來述說著自己的欲望,以最平常的方式接近讀者。正是他的堅持、他的獨立性,形成了獨特的湘西民間口語敘事模式。這種口語化的敘事模式在沈從文創作的前期是極其明顯的,到了后期,由于遠離故土,作品中運用的湘西口語就少了,但是作品中依舊不離口語化的敘事。由此可見,口語化的敘事風格是沈從文作品中獨具代表性的組成部分。
一、口語化敘事模式的形成
在沈從文的作品中,講故事等同于敘事,而講故事就是其作品的基本內涵。這種模式的形成與沈從文的生活經歷和個性是息息相關的,也與沈從文從小生活的湘西地區的民俗風情、文化傳統相關。
(一)沈從文生活經歷的影響。沈從文是在湘西地區成長的湘西娃子,祖母是苗族人,母親是土家族人,祖父是漢族人。沈從文從小就深受這三個民族文化的影響,這也決定了他所創作的作品題材中蘊含著豐富的民族特色,也為他在敘事過程中運用口語化的敘事模式提供了豐富的物質材料,為沈從文口語化敘事模式的形成奠定了基礎。
(二)自身性格等方面因素的影響。沈從文一生坎坷,從參軍到脫下軍裝拿起筆桿子創作,他的性格一直都很要強。在接受了浪漫主義思潮的影響后,他堅持使用個人口語化和方言化為主的敘事語言進行創作,而不愿走大眾化的創作路線—— 現代文學的主流敘事話語系統。正是在他的堅持下,逐漸形成了民間口語敘事的模式。
(三)沈從文堅持以湘西生活為題材的創作。在研究沈從文的作品中我們可以得知,他始終鐘情于湘西地區的風俗人情,也堅持以此為背景構建故事的框架,例如《邊城》《湘西》等膾炙人口的作品,都是以湘西作為故事的社會背景。正是這民俗化的主體,也限定了沈從文民俗化的敘事方式,在敘事方面也為敘事模式的形成提供了依據。
二、民間口語敘事的表現形式
所謂的“民間口語敘事模式”,我們可以理解為文學作品在敘事時表現出來的民間口語化特征及民間口語化的構成規律,包括使用的句式、詞匯以及語音等各方面的因素。
(一)句式口語化。沈從文的敘事口吻慣用大量的湘西民間口語來表達,讓讀者在閱讀時就如同是在跟湘西朋友對話般。我們知道,口語的表達習慣是可以根據前后關系省略部分成分的,沈從文先生的作品正是如此。例如在描寫人物女孩子岳珉時,就從岳珉的視線出發,以省略型的口語句式去描述:“女孩子岳珉年紀約十四歲左右,有一張營養不良的小小白臉,穿著新上身不久長可齊膝的藍布袍子,正在后樓屋頂曬臺上,望到一個從城里不知誰處飄來的脫線風箏,在頭上高空里斜斜的溜過去,眼看到那線腳曳在屋瓦上,隔壁人家曬臺上,有一個胖胖的婦人,正在用晾衣竹竿亂撈。”文章使用口語化的形式,省略了部分主語,不但沒有令文章晦澀難懂,反而因為其熟悉感而變得融會貫通,繼而推動著情節的發展,深化文章結構。這就是沈從文的口語化句式。
(二)疊音詞的運用。疊音詞是沈從文先生獨特的寫作語言,沈從文先生作品中的疊音詞不僅僅是簡單地運用湘西方言,更有其精心的創作,在運用疊音詞進行創作之后,文章變得更具生命力,語言也更靈活多變。例如在作品《雨》中提到的“黃水水”:這時的氣味,便是那瓶中黃水水做的。黃色本是顏色,水本是液體,但是當作者把顏色和液體結合起來稱之為“黃水水”時,語言變得生動形象,總能令讀者為他的活潑感到震撼,為他的新穎獨特而鼓掌。
除此之外,沈從文還善于運用疊音詞來描述事物,豐富詞匯意義。例如“赤光光”、“老老遠”、“刀刀槍槍”等,這些語言不僅幽默風趣,還更能突出情感,也是作品中的閃光點。
(三)湘西方言。在把口語轉變為書面語的過程中,是需要沈從文花費大量心血的。一方面,他必須讓語言保留湘西的民間口語化,另一方面,又要兼顧非湘西地區的讀者,保證這些讀者也能看得明白。于是,在日常生活中他常常以鄉下人的視角去關注。
湘西的鄉土文化和現代文明之間的沖突,然后從中總結出解決辦法,創造出屬于自己的“湘西化大眾語言”。例如在作品中就出現的大量湘西語言“攏岸”、“懂到”、“臟手”等,都是屬于能讓普遍的人群都能接受的語言,但是“一雙手巴了三四十年”的“巴”,就不是普通人所能理解的了,而作者運用的湘西語言“巴”,即是勞作的意思。這也就說明,即使作者努力使文章的口語化更大眾化,但是由于湘西方言的獨特性,還是不能使作品完全大眾化的。所以作者的作品中,總是帶著獨特的湘西氣息。
三、民間口語敘事模式的特點
與大多數作家相比,沈從文的作品中民間敘事模式也一樣能突出作家的生命意識,但不同之處是,沈從文先生的民間敘事模式不同于普通的民間文學作家,在他的民間口語敘事模式中,他更有自己獨特的成長軌跡。
(一)地域性。在作者作品的標題中,我們經常可以看到作者是以地名命名的,由此可見沈從文先生的作品與湘西地方特色的緊密性,例如《辰州》《鳳凰》《懷化鎮》等作品,就是直接以地名命名,以地域特色為主題展開的敘述。作為文章重要組成部分的標題,無論是從閱讀的心理還是從視覺來看,都能起到先聲奪人的作用。在地名的引導下,作者熟練運用地方傳說與歷史事件來作為作品敘事的材料,既增強了地域特性,又顯示了當地的歷史文化內涵。例如沈從文作品中提到的“放蠱”、“趕尸”、“辰州符”、“女子落洞”等,都是湘西的傳說。在作者的筆下,作者敘述的故事必定結合了當地的地域特色。
以作品《苗族古歌》為例。《苗族古歌》是以湘西苗族的古代史詩為主體的作品。在苗家,各種祭祀等聚眾場合都會以演唱或者講述的方式表演苗族古代史詩,并且傳授給下一代。在此作品中,演唱者是主人公,文章始終圍繞著演唱者展開,演唱者演唱,族人就聽;族人問,演唱者答。這種獨具特色的風俗文化,不僅巧妙地融入了作品中,更使作品獨具趣味。
(二)傳奇性。如果說地域性中的湘西特色代表著沈從文的作品,那么傳奇性必定是沈從文作品的點綴了。在作品中,曲折的故事結構,神秘的故事情節,也不乏一些傳奇色彩。例如在作品《一個大王》中,作者在描寫了“大王”劉云亭因屢犯軍規而被張司令施計殺掉后,在故事結尾處又運用突轉式的結尾方式對張司令等人的結果做了敘述。文中描述溫文爾雅、才智不凡的張司令官以及另外幾個差人在處死劉云亭的三年后,在湘西一個叫作辰州地方遇到了一個姓田的部屬旅長,被旅長熱情地請去喝酒。但是,在進入到辰州考棚的二門里,歡迎喇叭還未吹畢,他們連同四個轎夫就全都被機關槍打死了。而刺殺張司令官以及另外幾個差人的田旅長,一年后也是在辰州被另一個部隊長官用同樣的方法在文廟前面的夾道中刺死。這種充滿巧合、暗示,而且滿是神秘感的結尾,使文章從格式到效果都充滿著一股懸念,不僅讓人意猶未盡,更使作品充滿了傳奇性—— 這樣現實的事件給我們真實的感受,但是其中的巧合與神秘又讓人驚嘆,所以我們只能用傳奇來解釋作者的巧妙安排了。
(三)民俗性。沈從文作品的主人公總是山城中的平凡鄉下人,所以敘事總離不開豐富的諺語、歇后語、俗語、行話、隱語和山歌等民間文學體裁。在作品中,我們總是能看到這些民間語言出現在描寫人物或者事件中。
例如俗語“兒花花女花花”就有不足道的小小男女的意思,“盒子”就代表著手槍。利用這些俗語,不僅能使文章更生動,添加文章的趣味性,更能使文章變得通俗易懂、平易近人。比如作品《往事》中就將雞腿叫做“雞膊腿”,把最小的姑母叫做“滿姑”。又如歇后語“豹子灣的鬼—— 單迷熟人”,諺語“婆娘婆娘,磨人大王,磨到三年,嘴尖毛長”等,都為文章添加了不少色彩,具有不可忽視的價值。這些獨具特色的湘西地區口頭流傳的民間語言,是一種具有非常頑強的生命力的語言。正如鐘敬文所說,所謂的民間語言它自身就是一種民俗文化,而且它還記載和傳承著其他民俗文化。由此可得,民間語言與民俗性是不可分割的。
因此,無論是地域性還是傳奇性,都是沈從文成長軌跡所形成的特征,是一種無可超越的文化,其平淡的口語化敘事風格已經使得沈從文的作品成為當代文學史上的里程碑。
綜上,沈從文先生采用民間口語敘事模式不僅令文章更加生動靈活,而且簡潔自由。沈從文的民間口語敘事模式是當代文學的一個里程碑,為大家拓寬了民間口語化的視野,具有很好的研究價值和引導作用。此外,對于民俗學而言,沈從文先生的口語化敘事模式也是很好的民俗研究素材,不僅蘊含豐富的風土人情,還有宗教文化。這就是沈從文先生采用民間口語敘事模式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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